祝和齐从卫生间回来,她有意拖延了几分钟,跟姚解和郎客打了一个时间差,免得让崔崴觉得是自己在从中起作用。
她走到会议室,推开门发现姚解已经坐在了前排的一把靠椅上,手里拿着份文件,应该是会议大纲,在刚刚开会时,有书记员随时记录着。郎客正在和他一块看,坐在他的右手边。
廖静和她的副队长已经不在会议室了,这给了他们更多的空间,可以自由谈论跟黑影相关的事项。
“你们打算在这里待几天?”姚解已经读完了会议大纲,问崔崴。
祝和齐不知道他是已经被容霄辉口头教育过,还是刚才在茶水间睡了一会儿,拥有了更好的精神状态,总之,姚解的态度还不错,起码从他的语气中来看,听不出半点讽刺,只是就事论事地谈论乌晟德的案件。
祝和齐为眼下这个状况松了口气,姚解主动低头,现在就要看崔崴的回应了。
“三天。如果案子没有明显进展,我们就会撤出,管理处会重新派人继续跟进,直到排除乌晟德的死亡跟黑影无关。”崔崴说道,他的目光没有和座位上的姚解接触,他只是看着白板上乌晟德尸体的照片,反复盯着看就能让凶手立马投案自首似的,但只要祝和齐把期待的底线放得够低,她会认为这是崔崴的进步,他已经重新开始和姚解的正常对话。
正式立案调查不久,技术组在监控录像的分析上有了突破。乌晟德的杂货店没有安装监控,只有门口一个报警器。距离这家店铺最近的监控在斜对面的水果店外。根据乌晟德初步大约死亡的时间来推断是今天早上的七点左右,两小时后尸体被人发现。
七点,杂货店所在的街道叫建设三路,人流量并不算太大,清晨主要活动的居民都集中在建设一路的南门菜市场,以及附近的早餐店,上班的早高峰还未真正开始。由于乌和县大部分居民都以农贸自营,工厂很少,有机关单位,但不足以形成真正大规模的交通高峰。所以搜查监控的难度要远低于其他繁华地带。
水果店外的监控显示,在六点半和七点半之间,共计有两辆轿车、十五辆摩托、电瓶车以及自行车路过,以及八名行人。轿车都未停靠,可以直接排除。有两辆摩托车停靠,但均是去了水果店边上的烧饼摊买早餐,并非是去杂货店。
有一名行人去了杂货店,但很快就出来了,手上拿着一瓶矿泉水,没有作案时间。杂货店的门可以推开,说明乌晟德这会儿多半已经开门营业了,没准在柜台后边玩手机扑克。
有疑点的是一辆经过的摩托车,在杂货店门口停下。骑行人员是一个穿着灰色冲锋衣外套和灰色长裤的年轻人,身高目测在一米七出头,这是六点四十三分的事情。背着一个双肩包,看装备就像公路上的骑行者,没有脱头盔,下了车就去了杂货店。
在店内用了四分钟,对于采购来说并不算长。也许有很多物资需要补充。从杂货店出来是有正面,但水果店毕竟是斜对面,再加上摄像头像素不高,并且此人戴着头盔,因此无法辨认。
之所以认为有疑点,是这个时间段只有这人在店内并且逗留的时间最长,如果袭击得当,在四分钟内的确可以造成这样的伤害。另外,此人携带了背包,这里面可以盛放作案工具,比如一把电钻。再加上戴了头盔,无法辨认外貌,如果这人真是袭击者,说明是有备而来。
当然,上述疑点全部可以解释成一场巧合,因为很多骑摩托车的人都是近似的装扮。
最大的问题在于这辆摩托车的车牌是伪造的。应该这么说,车牌是真的,但和登记的车辆匹配不上。车主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小伙,本来能够对上怀疑,但在电话中,那人说车牌昨天晚上被偷了。
尽管如此,廖静仍叫他下午来警察局一趟。来了才发现身高根本对不上,他的确是乌和县人,可是他个子又瘦又矮,身高只在一六五,和监控视频中完全是两个人。小伙还嚷着要把偷他车牌的人抓起来,廖静让他去车辆管理所登记。
使用偷窃的车牌,极大程度增加了嫌疑。但由于没有任何可以辨别的特征,所以对于乌晟德的社会关系仍然在调查之中。到底是谁要费这么多功夫,去杀一个如此普通的中年男人?
监控继续搜查,这辆摩托车离开杂货店后,经过了建设三路,最后在两条街之后消失,那边中途没有监控,而且居民楼多,岔路也多,基本上算个城中村,半道上摩托车估计是在其中一条巷子内靠边。这个人很可能弃车离开了。
因为刑警队人手全都派出去做事了,崔崴这几个人又闲着,所以姚解和郎客以及另一个民警去了南门街。开车到地方之后,三个人沿着监控断掉的方向走着。
这个民警就是一开始在杂货店外面维持秩序的年轻人,叫冯彰。他对崔崴这一行人很好奇,觉得是自己以前看小说,经常有的那种什么特别行动组终于成真了。但又知道不能随便打听,所以找话题基本上都在说自己的事。
“我以前也是茅坪村的人,小时候在那里长大,后边搬迁了特别多人口,乌和县本县真正的人口其实就那么点,我妈说政府出资让人迁出山里,人就越来越多了,还有隔壁村过来的也不少。茅坪村姓乌的很多,乌晟德就是茅坪村的。”
郎客比姚解更擅长和人闲聊,姚解是个非必要不闲聊的人。郎客受不了一路的沉默,又不忍心让冯彰的话掉到地上,就主动问道:“那这边为什么叫乌和县?跟姓乌的有关系吗?”
“应该是来源于附近的乌山,我们好几个村落都在乌山脚下,或者山谷内。迁出来的人口越来越多,这地方在几十年前就被命名成了乌和县,取个‘政通人和’的含义吧。反正我姥姥姥爷他们是这么说的。”
“很多年轻人都去外地打工了,乌和县常住人口就那么点,我们这真是小地方。”冯彰说道,“我都想不到会出这么离奇的事情。”
“我平时工作真没什么有劲的,顶多是哪边吃完夜宵,酒后有冲突了,我们接到报警过去看看。这是最激烈的,要不就是轮胎被人恶意放气,或者哪边的窨井盖被人偷了。”
“那你为什么打算留在这里?”
“小地方物价低呗,再加上我刚好考上了,这编制一个月一千八,饿不死我,再加上我以前就挺想当警察的,虽然我进不去刑侦,但是做民警也还不错,所以就一直留在这里,我已经干了两年了。”
郎客在心里嘀咕,自己也就比冯彰多了五百多块钱,但消费水平可谓是天差地别,要不是他在出事之前交了整年的房租,不然他现在已经在睡桥洞了。
他的房子在今年九月份到期,他还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如果他的工资一直都是这个水平,他一定得换地方了。他以前的大部分存款都被当做赃款扣留,认罪协议里没让他罚钱,但有问题的交易全被挪走了。
他东西太多,主要是他的那些服务器、主机之类,如果要跟人合租,缩小房间面积,他起码得二手出掉一堆配件。虽说他现在也用不上了。
其实他有点想退租之后,跟姚解住一块。但有许多问题,导致他至今没有问。一来,他不清楚姚解的租房状况,也许对方有固定的合租舍友,郎客没有办法突然横插一杠。二来,尽管姚解和郎客在酒店的双人间住得还算好,但一旦合租,万一生活习惯对不上,容易产生矛盾,郎客不想因此破坏和姚解在办公室的友谊。
到时候再说吧,郎客对自己这么说,实在到走投无路的时候,真找不到合适的房子,再去问姚解能否收留一段时间。
“希望还能找见,如果那辆摩托车还没上锁,可能会被人骑走,那就更没法找了。”冯彰说道。
他们连续走了三条巷子,说是巷子,其实更像是平房之间的空隙,只不过走的人多了,刚好又能过车,所以甚至有人在更宽的巷子里摆摊,租不起菜市场的摊位,就在附近的巷子里。远远地见到姚解和郎客穿着制服,更不用说封住哪个穿着民警警服,还以为是来赶人的,顿时慌里慌张地准备收摊。
“唉,不用不用。都别走。”冯彰连忙喊道,“我过来打听一下事,我不管摊子。”
于是这几个小摊贩又坐了下来,旁边挑菜的人也没离开。
冯彰从怀里掏出打印下来的监控截图,就是那个穿灰色冲锋衣外套的人和摩托车,问:“你们几点过来摆摊的?有见到这个人吗?”
“我才刚来摆中午的摊,不知道,她早来的,你看她的菜都快卖完了。”离冯彰最近的小摊贩连连摇头,指着对面的一位中年女人。她摆在地上的两个篮子的确只剩下一些豆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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