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恶战,从术卉心突然出现戛然而止,蛊王与蛊后离开,随之术卉心带着水不允也匆匆消失,只剩下众人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炼妖老的院子,许久没有这么多人,尤其是览风光与览亓正送来时,可以说是奄奄一息。
绿衣青年名叫夜袂,原是魅山青鸟族之人,并非寇奇宇妖侍,所以寇奇宇在昏迷前将影鸠喊了出来。
笑戾天、夜红兰芝、乐卿、拂漪都受伤不轻,其中伤势最重的莫过于蔑尘欢,自从回来,虽然看起来周身并无伤痕,但人却昏迷不醒,笑藏刀哭肿了眼睛,除了看过一次兄长,寸步不离。
笑戾天虽然伤势过重,但好在妖力深厚,不至于无法活动,反倒是夜红兰芝,几次三番伤势未愈又遇新敌,反而是伤上加伤,到现在夜昏迷不醒。
至于乐卿和拂漪在几人中算是受伤最轻,目前双双闭关。
霄飞练则开始负责照顾院子里的所有人。
虽说蛊王暂时离开,但外围依旧需要有巡守,任务便落到了吴费、寇小白和寇槐身上。
胡风算得上是此次最气的一个,与吴费外出,理都不理他,无论吴费怎么解释都不肯出来。
吴费也很郁闷,他也不想逃,但是他也清楚自己的本事。
“这么长时间,你就没想长长本事?”寇槐有些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吴费听完更加苦恼,“我哪里像你那么好命,有那么一个特殊的妖侍,再说了,我也有努力啊,但记不住啊真的记不住啊!”
寇槐回想起那摞起来比他还高的书籍,感同身受地点了点头。
“对了,你没去看你的好友?”胡风哪壶不开提哪壶。
寇槐瞬间想到了蔑尘欢,有些牙疼地回道:“看了,还没醒,不过影鸠说死不了就是了。”
说着,他叹了口气,面色凝重地望向一个方向,“只不过……览师叔他……”
览风光浑身的血都变成了黑色,何闻闻见状后,立刻赶走了所有人,并且让许采优给众人喂了解毒药,才敢放人离开。
不止览风光,连浑身多处骨折的览亓正也出现了同样情况。
“师兄,这、这是什么啊……”
何闻闻仔细观察伤口,又戴着隔绝毒血的手套,脸上神情已经不能用凝重来形容,而是恐惧到紧张。
“蛊毒……蛊王的蛊毒……”
这种毒专克妖族,对人族虽然也会造成致命伤害,但不至于会这样。
如今览风光的情况如此严重,只因为他体内有妖筋络,那还是自己亲手炼制的妖筋络,这才让蛊王之毒迅速蔓延。
“师兄……”
“出去!”
何闻闻暴怒,“滚出去!”
同一时间,天空突然阴云密布,像是暴雨来的前兆。
琉雾林后的小院内,院门大敞,术卉心气得双手发抖。
蛊王的毒迅速蔓延至水不允全身,但他还活着,却也活不了多久。
“水不允!”
术卉心咬牙切齿,却也无能为力,水不允根本看不到她此时的愤怒。
狂风呼啸,吹起遍地枯黄,就在别妖谷内,昏迷了两天两夜的任湘湘,终于苏醒了。
大脑在一瞬间找不到自我,她有些迷茫自己为何出现在这里,直到看到了手中那颗紫色珠子。
顿时泪如雨下。
“湘湘,我们走吧!”
任湘湘抬头,看着面前憔悴的黑衣青年,迅速擦干眼泪,点了点头。
这一夜暴风骤雨来得匆忙,去的也匆忙,次日清晨,天已经完全晴了。
泥泞的小路从山下蜿蜒而上,一个小小身影,拄着一根拐杖,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山上爬去。
终于,在太阳露出头的时候,她看到了久违的琉雾林。
“师父……”姑娘咧嘴笑了,挺着大肚子,动力十足地往上爬。
晌午时分,她便已经来到了院子门口。
空荡荡的院子,唯有那棵枯萎的果女树依旧在原来的位置,姑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些怯怯地走了进去。
好奇怪哦!怎么没有人?不允叔呢?
“师父?”
姑娘轻轻喊了一句,半晌,屋门吱嘎一声打开。
她看到术卉心滑着轮椅出来吓了一跳。
“师父,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不允叔呢?他又出去了吗?”
术卉心摇了摇头,抓住探过来的手,眼睛忽觉一阵刺痛。
“师父!”
“我没事。”术卉心依旧紧紧抓着她的手,“兰秋,你恨我吗?”
果兰秋一愣,随即摇了摇头,“怎么会?我为什么会恨你啊师父,没有你就没有我啊!”
术卉心嘴角扯了个苦笑,慢慢滑到那棵枯死的果女树前,轻轻抚摸着树干,似乎陷入了漫长的回忆。
那个从这棵果女树诞生下的婴儿,又开始走向和她母亲相同的人生,却是谁也无力改变。
“兰秋。”术卉心又问:“这一次出去玩得开心吗?”
“嗯。”果兰秋眼睛亮亮的,用力点了点头,“开心啊师父,虽然我不能和喜欢的人永远在一起,但是……”
她说着脸颊绯红,“但是我真的喜欢他,我不后悔师父,我也知道这是属于我的命,即便是师父你也无力改变,我又怎么会恨你呢?”
说着,她抬头看向枯死的果女说,喃喃道:“谁让我不是人也不是妖,而是一棵树呢,还是果女树。”
“兰秋……”术卉心轻叹一声。
果兰秋摸着肚子,笑中尽是苦涩,“师父,我肚子里的果女树种子,我知道该怎么做,来的路上都听说了,我不怪你,也不怪湘湘,我已经……已经很满足了……”
不知不觉,太阳已经爬到了当空,万里晴空,飞过一群鸟,又稀稀拉拉的落在这一片不堪茂密的林子里。
死气沉沉的祈灵山像是大病了一场,其实它也确实是病了。
寂静的院子,一改往日嬉闹,撒了一地的阳光,也只有一群麻雀赏脸在地上欢快地找吃食。
呼啦!
有人推门而入,惊飞了麻雀,麻雀们落在墙头,似乎等着这个不速之客快点离去。
笑藏刀寸步不离的守着蔑尘欢,哭累了就趴在床边昏昏沉沉地睡去,睡醒了又攥着对方冰凉的手,揪心不已。
“小妹。”重伤初愈的笑戾天拖着疲惫的脚步走了进来,自从他来到险峰峦便一心扑上来对付妖蛊的事上,知道笑藏刀安全后,少有来找他,细细算来,他们兄妹二人已经分开了好长一段时间,记忆似乎还停留在少年时光。
那时笑戾天为了稳住蠢蠢欲动的几大妖族,不得不做个听话的傀儡,期间夜红与蜥狩两族害怕成长起来的兄妹二人报复,几次三番地想置他们于死地,那时候都是年迈的阿公和冒着与家族撕破脸的蜥婆婆拼命保护他们。
最后在鬼者枯童的帮助下,他才得到了阿公的妖力,虽然十分勉强,他也差点撑不下来。
那些日子虽是难熬,但兄妹二人始终在一起,分别时,他看着红着眼圈的小姑娘硬是没让眼泪落下来,还强装坚强地安慰他。
“哥,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替你守好祈灵山,你也一定……一定……”
她声音哽咽,明白那是九死一生。
“一定要回来啊!”
“嗯。”他点头离开,不带丝毫犹豫,因为他知道,哪怕是一丝犹豫,对他而言也是退缩。
他还年少,自然也怕死。
“哥……”记忆中的小姑娘一眨眼便长大了,只不过回头看他的那一眼,还是如从前一般,坚强又脆弱。
“蜥婆婆为护我死了,是蔑尘欢救了我,如今蔑尘欢也……”笑藏刀说着垂眸,声音也低了下去,“你说我怎么这么没用?我……”
“你已经很厉害了。”笑戾天摸了摸她的头,打断了她的话。
“小妹,带着蔑尘欢,离开这里吧。”
这才是笑戾天今日出现在这里的目的,他想让笑藏刀离开祈灵山。
因为以蛊王的实力,他也不敢肯定自己能不能活下来,他怕自己护不了她。
笑藏刀一怔,不敢相信地回头,“你说什么啊哥?什么叫离开祈灵山?我为什么要走?”
“蛊王……我们可能不是蛊王的对手,如果还有下一次。”笑戾天说到此处没有再说下去。
笑藏刀却突然激动起来,“所以呢?你是怕我拖累你们吗?还是你觉得我应该害怕,你想让我临阵脱逃保住性命?”
“不应该吗?”笑戾天反问,“明知打不过难道还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你赔上一条命?七大妖山那么大,离开祈灵山哪里都能活,为什么要死守在这里?你不想出去看看吗?”
“我想出去但也不是现在!”笑藏刀激烈地挣脱开笑戾天的手,眼前的人让她陌生又让她心寒难过,
“哥,难道在你眼里我就这么没用?对,你说得对,我可以逃,可是我逃了你们都死了,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苟且偷生得过且过也算活吗?悔恨自责痛苦终身也算活吗?那我还不如去死,至少我会为自己感到值得!你可以为祈灵山而死,凭什么会觉得作为你妹妹的我,没有这份勇气和决心?”
这一刻,笑戾天突然意识他的妹妹是真的长大了。
“哥,如果今日你我易地而处,你会逃吗?”笑藏刀泪眼婆娑,平静地看着笑戾天。
笑戾天再度沉默,却也一个字都说不出。
是啊!
他会逃吗?他怎么可能会逃,祈灵山是他的家啊,即便令他痛苦受伤,却也是他唯一的家。
“我不会逃,死也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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