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亲啊……”
炎狛听完来龙去脉,只是笑着点了点头,“也该热闹热闹了。”
炎狛这一走就是两年,这两年发生了什么,恐怕除了他和鬼牙月谁也不知道。
鬼牙月身为鬼妖,虽然看起来十分冷淡,但了解过才发现她是个非常温柔的人。
姚珠也从一开始有些怕她,到现在即便看着她冷着一张脸,也可以肆无忌惮地对她撒娇。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鬼牙月其实比狛君更好说话。
所以这次去祈灵山,姚珠也想去,她还没有去过祈灵山,也没有见过真正的妖师,听说厉害弑妖师连大妖遇见了也只有跑的份。
“月姨,带上我嘛,我保证听话!”姚珠撒娇。
鬼牙月头疼,“这不是听话不听话的问题。”
“两年时间,天灵九重都没有领悟,哎……”
炎狛故意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谁让炎狛过于强大,她又有孤离和墨忧这两个兄长,有人罩着,为什么还要自讨苦吃,姚珠懒散的心安理得,反正这方圆百里也没人敢招惹她。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这话她可不敢说,只能可怜兮兮地继续去缠着鬼牙月。
祈灵山已经恢复平静,她又没怎么出过远门,终于在鬼牙月点头下,炎狛也没再说什么。
次日,炎狛等人便来到了阳殿。
姚珠一脸兴奋,丝毫不觉得害怕,由鬼牙月陪着到处去转,而墨忧则带着炎狛来到了弑妖师的住处。
炎狛与鬼牙月出现在祈灵山的消息不胫而走,毕竟他并不是第一次来祈灵山,与术卉心关系较好,又是曾经狐山第一人狐老弟子,实力深不可测,不仅狐山,放眼七大妖山恐怕都难逢敌手。
所以他一出现,祈灵山上下自然全都关注起来,尤其是暂代阴殿殿主的笑藏刀。
“之前需要他出手的时候不见踪迹,这会儿跑来显眼,切~”
蔑尘欢在炎狛手底没讨到过便宜,无论是最初遇到的魅山还是后来的狐山。
“你跟他很熟?”笑藏刀好奇地问。
蔑尘欢瞥了她一眼,“熟个屁,只是没想到紫藤银须会出现在那鬼妖身上。”
“紫什么?”笑藏刀听得一头雾水。
蔑尘欢摩挲着刀柄,刀身上的眼睛滴溜溜地转动,“四大净灵之物,我的老树盘根是一个,她的紫藤银须也算一个。”
笑藏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问:“既然是四个,那另外两个呢?”
蔑尘欢闻言一顿,“我怎么知道?我又没见过。”
说着,他好像想起了什么,自言自语道:“总之没有净灵之物的鬼妖,活不了几年就会烟消云散罢了。”
……
屋外是阳光明媚,但射流影却不怎么想出去,看着手边的弑妖弓若有所思。
蛊王死后的那一年,射流影整夜整夜的梦魇,时而梦见任枫红时而梦见那个孩子,梦中的自己那么的无助,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她而去。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许久,她才终于在湘湘身上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只是湘湘的选择,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阻止,假如老天再给她一次选择,她还会不会义无反顾地奔向任枫红?
答案不言而喻。
她心痛那个因为半妖血脉走火入魔的孩子。
但她同样无法欺骗自己的内心。
若重来一次,她或许还是会选择任枫红,但可能他们之间再也不会有孩子。
可是湘湘她……
到底会不会走向和她一样的结局?射流影很恐慌甚至有些害怕。
湘湘与半妖不同,是另一种几乎不可能的存在,她理应是人,只不过靠着妖力维持生命,但她又可以妖化,妖化后的湘湘,没有半点人的气息。
射流影苦恼地皱了皱眉头,忽然弑妖弓无声一震。
这股妖气。
射流影立刻凝神戒备提高警惕。
弑妖弓震动得越来越厉害,仿佛有什么极其恐怖存在,在一点点靠近,这个存在甚至比蛊王对它的威胁还要强烈。
射流影一把握住弑妖弓,浑身灵力一激,弑妖弓当即停止震动,与此同时,屋外的脚步声也随即停止。
“是这里吗?”
嗓音温润如玉,透着些许笑意。
竟然是他?
来人正是狐山炎狛。
已经许久没有听到关于他的事,射流影若有所思,当得知炎狛为何来此后,射流影无声一笑。
“没想到来的会是你?”
几日前任湘湘便来试探过自己对于狐妖的想法,事已至此,即便她再阻拦又有什么意义?
只不过那狐妖也太不成气候,连门都没有进便被弑妖弓吓退,若是如此,那也怨不得她。
炎狛轻笑,接过射流影递来的茶盏,“那个孩子是我一手抚养长大,而任姑娘早在狐山之乱时,我们便已经见过。”
提起狐山之乱,射流影叹了口气,一切孽缘之始,当初她就不该放任湘湘守在琉雾林。
“湘湘是半妖,而他……”射流影顿了顿,“墨忧是狐妖。”
射流影看着杯中漂浮的茶叶,仿佛自言自语,“我的事,你应当听过,我不允许她步我的后尘,长痛不如短痛,假如你能证明他们真的可以在一起,我便同意这门亲事。”
炎狛莞尔,自然知晓射流影的顾虑,门外的任湘湘与墨忧相视一眼,尤其是任湘湘,紧张得手心里全是冷汗。
她太了解她娘了,能提出这个疑问也在她的预料之内,可是这种事情要如何证明?
任湘湘困惑,抬头正迎上墨忧投来的目光,深沉又令人安心的宁静。
真的没有问题吗?
任湘湘贴在窗户上屏息凝神。
“我无法证明。”这是炎狛的回答。
任湘湘闻言,心凉了一截。
果然,这种事情如何证明?
“但我知道当年祈灵山内存活着不少半妖,而且多数都居住在阳殿。”
这是一段惨痛的过往,那时大家还不知道半妖成年后,会无法压制暴走的妖血,之后走火入魔疯癫而亡,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人类与妖族再无通婚。
但那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她和那些半妖也不同啊?
很明显,射流影也不知道炎狛为何提起此事,所以并没开口搭话。
“他们在成年之前都和普通人一样,甚至不少加入炼妖老,拥有了自己的炼妖炉。”
任湘湘的越来越觉得古怪,是这样没错,但是她……
她没有属于自己的炼妖炉,因为妖是不可能化出炼妖炉的。
妖……
嗯?
这不就是证明吗?她从那个时候开始就不算人类了啊!
“湘湘……没有炼妖炉……”射流影恍然,喃喃自语,“连妖蛊寄身的术卉心都拥有属于自己的炼妖炉,只不过随着吞食的妖丹越来越多,她也渐渐难以使用而已。”
射流影回想起任湘湘带回来的消息,那么湘湘,看起来比术卉心更像一个普通女孩,她没有施展借妖术之前,身上的妖气淡到几乎没有,但弑妖弓还是会出现反应。
正如当年尚在襁褓中的她出现在门外竹篮中时,弑妖弓发出一声嗡鸣。
湘湘,看似是人,但她的本身应该更趋近于妖。
屋内一阵长久沉默。
“已经听到了想听的,怎么还不舍得走?”
炎狛的声音悠悠飘来,墨忧心神一凛,立刻抓着任湘湘火速离去。
从小到大,炎狛是出了名的护犊子,但他也没少闯祸,挨的打也最多,所以墨忧本能的还是有些怕他。
“墨忧。”任湘湘被墨忧拽着一路小跑,嘴角下意识扬起一抹浅笑,“狛君一定可以说服娘亲吧!我是不是……”
“放心吧!”墨忧回头,阳光洒在他的身上,氤氲成一片不切实际的幻想,唯有眼底漾起柔柔的光,沉稳又深邃,透着暖人的笑意。
亲事定在了半年后,并且必须在祈灵山举行,这已经是射流影做出的最大让步。
这半年时间里,任湘湘被射流影摁着哪里也不能去,墨忧也极少露面,看起来是在为那一日做准备。
她收到了很多小弟子的礼物,也有不少人对她的借妖术感兴趣,却没有再见何闻闻,听许采优说,夜红兰芝离开前见过一次何闻闻,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之后何闻闻把自己关在房内两天,等他察觉时,何闻闻留了一封信就离开了,说是有事外出一年。
暮色四合,晚风宁静,任湘湘百无聊赖,撑着桌子昏昏欲睡。
这段时间过得太安逸,或者说太无聊了,其余人都忙得热火朝天,唯有将她排除在外。
“喂!湘湘姐……”
任湘湘猛地惊醒,因为声音太小,她还以为自己生出了幻觉。
“这里……”
是个小姑娘声音,而且十分熟悉。
骨血林中的记忆犹在眼前,嗜杀成性的骨血皇对她产生兴趣,然而更令她惊讶的是,漫长的岁月中,骨血皇的心脏竟然成了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姑娘。
小姑娘可以操纵骨血树,而骨血树可以隐藏妖气。
“彤彤?”任湘湘一惊,“真的是你?”
“嘘……”少女大大的眼睛有些慌张,轻轻开口,“他们让我来的,我带你走吧!”
“你要——”
任湘湘话还没说完,她站着的地方突然长出一棵张牙舞爪的骨血树,一下子将她包裹。
此时的狐山,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你说你出那馊主意,万一被那弑妖师知道了,杀上狐山怎么办?”狐伶睨了眼兴冲冲等候的墨师。
墨师闻言一愣,随即满不在乎道:“这里是狐山又不是祈灵山。”
“你确定一辈子不出狐山?”狐伶眉眼弯弯,明显嘲笑他。
墨师一本正经,“我妖力都被废了,出去干什么?”
回答得理直气壮,狐伶竟然觉得很有道理。
“来了来了!”墨戎兴冲冲地从外面跑了进来。
墨狐族内人声鼎沸,锣鼓喧天,到处都弥漫着欢声笑语,等到任湘湘从树里钻出来的时候,整个人吓了一跳。
“新娘子来了!快点时间紧迫!”
姚珠说完,不等任湘湘回神,立刻拽着她向屋内奔去,其余人准备喜宴的准备喜宴,挂灯笼的挂灯笼,还有一群孩子欢快地到处奔跑。
任湘湘有点懵,这是……
“不是说好了婚事定在半年后么?祈灵山那边动作太慢,也别怪我们已经准备妥当了。”姚珠一把将任湘湘摁在椅子上解释道:“这是墨师的主意,他说了你娘若要追究,就找他。”
外面的墨师没由来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环视四周,“炎狛还没来?”
“切~早到了。”狐伶抓了把瓜子,眼前忽然一亮,竟然是白狐族的雪悦和风花,风花依旧臭着张脸,墨师摸了摸鼻子,偷偷溜了。
任湘湘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恍惚,“墨忧他……知道吗?”
姚珠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湘湘姐,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新娘子都来了,新郎官怎么可能不知道?”
任湘湘又一阵恍惚,她之前想过自己成亲时的场景,想过母亲不舍又无奈的目光,想过墨忧身处阳殿会不会不安?想过这场婚礼会以怎样的面貌呈现在大家眼前。
她偶尔会觉得自己撑不起来,她怕对上母亲的目光,自己会忍不住哭出来。
可是此时此刻,她的脑袋却是一片空白。
怔愣之际,她被姚珠扶了出去,晨光熹微,天边泛起一片透亮的白,她下意识眯了眯眼睛。
“哇——”
“好漂亮!”
一阵惊呼,凤冠霞帔的女子被姚珠等人簇拥着走了出来,柳叶弯眉,朱唇皓齿,雾鬓云鬟,乌黑明亮的眸子有些害羞似的避开众人视线。
妖族成亲向来没那么多规矩,所以他们提前准备好了一切,只等着彤彤把任湘湘偷出来。
任湘湘已然有种不切实际的感觉,直到看见不远处早已等候多时的红衣青年,青年英姿挺拔,俊逸潇洒,在众人簇拥着将任湘湘带到他面前时,他明显眼前一亮,微微愣神。
“墨忧……”
任湘湘垂眸,有些紧张地攥着手中团扇。
“我在,别怕。”
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柔柔地在心底氤氲成一片令人舒适的心安。
“墨忧。”任湘湘抬头,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过于紧张的心绪,“我很开心,我……”
“我喜欢你。”墨忧在她之前忽然开口,“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喜欢你……”
任湘湘望着眼前青年清亮的眸子,心口重重一跳。
“我也是,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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