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风低笑一声，不再废话，掌中运起灵流，朝尺玉心口而去。

伴随着红金色的光芒，一枚血淋淋的妖丹被掏了出来，他随手抛给了陆蚀银，“赏你了，接下来的事情交给你了。”

陆蚀银接过妖丹，笑得灿烂无比，“多谢少主，少主放心，看我不编出花来，保证让外界认为咱九朝门明察秋毫，断无遗策。”这些事情他们平时也没少作，陆蚀银处理起来信手拈来。

“谁？”陆怀风从袖中飞出一枚冷箭。

牧沿舟全身都在颤抖，但仍凭着多年的习武本能避开了冷箭。

“沿舟？”陆怀风拧眉，温良如玉的脸上仿佛出现了一道裂痕。

牧沿舟惊恐地看向狱中站着的两人，以及他们身后，心口被开了一个血窟窿的尺玉尸身。他立马回头跑了。

牧沿舟虽然心大，但不蠢，方才在门口见陆怀风与看门的一唱一和，心中总是隐隐约约有疑。于是走了几步便折返回去，那看门的自然奈何不了牧沿舟，只一击就被打晕了过去。

陆怀风亦追出去，他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拉住牧沿舟的手臂，“沿舟，听我说。”

“听你说什么，听你说虐妖，听你说掏丹？”

杀妖掏丹这些事牧沿舟不是没听说过，甚至不少修士都会走这样的歪门邪道助长修为，但牧云山庄明令禁止。可他万万没有想到，清风霁月的陆怀风，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作为世家公子表率的陆怀风也会做这般事，许以公正严明的九朝门断案竟然是如此草率。

陆怀风没想到牧沿舟会说的这么直白，只拉着他道，“沿舟，许多事情并不像你看到的那样，信我。”

他一番言辞说的诚恳至极，牧沿舟竟有一瞬真信了。

他低下头，看着陆怀风修长的指节仍拽着他的袖袍，原本抚琴的玉手此刻血淋淋的，血迹染红了牧沿舟淡黄色的衣角。

陆怀风注意到他的视线，冷不丁收回了手。

“沿舟，我知你心软，本不愿让你看见这种场面。杀妖掏丹，这种做法并不少见，况且九朝门所处置的妖皆是罪有应得。因果相报，那山猫既选择了杀害两个无辜之人，势必要为此付出代价。”

这些道理，牧沿舟不是不懂，听别人说是一回事，自己亲眼看到又是一回事，可他就是接受不了以公正之名去虐杀一个生命。

牧沿舟深吸了一口气，“可你甚至，甚至都还没审问出来原因，就灌以毒药，施以极刑。”

陆怀风轻笑道：“沿舟啊沿舟，你还真是天真的可爱，那我问你，若是你，不这样审，应当如何做？”

“自然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这个想法很自然的从他心里冒了出来。

陆怀风在牧沿舟犹豫的瞬间就看出了他在想什么。

陆怀风笑了笑，声音是一贯的温和，“对待行途末路之徒自是要用非常手段，若光凭一张嘴就能说通，那这个世界就不会存在这么多矛盾了。”

“话虽如此，可……”

“可你仍觉得这样太过残忍？”陆怀风朝他走进一步，“我说过，存有善意，非你之过。你能在目睹惨状时心生不忍，对生命逝去亦能感怀至深，这是你的优点，我亦是如此想。”

他朝牧沿舟伸出五指，缓缓并拢，“但这些棘手的事情总有人会去做，不如让我来确保这一切在可控制之中，尽可能的合乎情理。”

牧沿舟被他这一番话说的稀里糊涂，却又觉得他说的十分有道理，本来想骂陆怀风的话硬生生堵在了喉头，甚至还暗暗佩服陆怀风的嘴，居然能将“别人能这么干，我为什么不能这么干”讲的如此言之凿凿。

牧沿舟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脑袋乱成一窝蜂。

陆怀风见目的已达到，便打趣道：“罢了，沿舟今天怕是累了，回去好生休息一番，等你到我这个年纪就知道了。”

牧沿舟有些无语地笑了，“你就比我大六个月……”

陆怀风笑得如雪中松般风采卓绝，他捏了捏牧沿舟的脸颊，看着他道：“那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

牧沿舟漫无目的地走在街道上，脑子里回想着陆怀风方才的那些话，难道真的是他错了？每个人都是这样，那自己是不是也要这样？

一个个疑问盘绕在他脑中，直至额头撞上前面的人他才回过神。

“谁啊，这么不长眼？”牧沿舟捂着额头先发制人道。

“依我看牧小公子才是不长眼的那个吧。”姬无契摇着折扇徐徐道。

牧沿舟闻声抬头，语气不善：“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青楼老大啊。要不是你杵在路中间，我置于撞上来吗？”

姬无契冷哼一声，“小公子今日好不讲理，谁惹你生气了，火气这么大。”

牧沿舟当然知道自己理亏，今日心情实在差的要命，谁让姬无契这家伙撞枪口上来了。

“要你管，滚滚滚别挡道，给本公子让开。”牧沿舟像只小鹿一样横冲直撞过去，高高束起的发尾从姬无契面前扬过。

姬无契伸出手腕，扯住牧沿舟的发辫，将他往后拽回，“不道歉还想就这么走了？”

“你给我松手！”牧沿舟往后踉跄一步，握住剑鞘打在姬无契左肋上。

姬无契吃痛松开了手，微恼道：“你今天发什么疯。”

牧沿舟攥紧剑鞘，复又松开，微微叹了口气，“反正不关你事，算我倒霉。”

姬无契打了个响指，“不如让我猜猜，莫非是和南枝林那一案有关？”

“你怎么知道？”

姬无契收起折扇道：“这很难吗，江湖就这么大，有什么风吹草动是我岁春楼能不知道的。近日和你有干系的，不就那一件事情吗。”

牧沿舟抓住他最后一句话的重点，挑起一边的眉毛，“和我有干系的？楼主大人还特地注意本公子不成？”

牧沿舟双手抱胸，身子微微前倾，故意朝姬无契近了几分。

姬无契勾了勾唇角，不退反近，伸手托住牧沿舟的下巴，“是啊，我就是这么关心你，感动不？”

牧沿舟暗骂一声，他就不该来这招，毕竟论起脸皮厚度，他不及姬无契半分。

他掐了一把手心，硬着头皮道：“承蒙楼主大人这般关心，在下还真是受宠若惊。”

姬无契似是要恶心牧沿舟到底，本放在牧沿舟下巴的手缓缓从他脸颊滑过，“毕竟你可是人家的放在心尖上的宝贝呢。”

周围人见两个男子在这举止暧昧，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牧沿舟再也受不了，推开他道：“我真是受不了你了，这些话都能说得出口。”

“还不是小公子先挑起的。”姬无契道，“不过我说的可都是真心话。”

“谁信。”

“信不信由你。”

牧沿舟抬头看向阴沉沉的天空，冷不丁道：“有酒吗。”

“什么。”姬无契侧目望去，不解其意。

牧沿舟干脆说的再直白些：“老子心情不好，喝不喝酒。”

姬无契反应过来，随即笑得蛊惑张扬，“喝喝喝，岁春楼有的是好酒。”

他揽住牧沿舟的腰，足尖一点，便朝岁春楼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