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岗的护士刚好看到姜妨，走过来按住她的手背，柔声说：“现在的患者都不等护士拆针头吗？”

“不好意思。”姜妨赶紧伸手自己按住手背，她曾经的过往中经常会在家里被治疗。会有街道诊所的护士来给她下针，但不会等到结束。

不管任何强化，久病成医。拆个针头对曾经的她来说都很简单，更何妨现在。

“你不再躺会儿？”护士问着看到姜妨摇摇头，引着姜妨坐到休息区的椅子上。那里零星坐着几个人，看到姜妨时都微笑着颔首示意。

想来都是一起经历了劫难的幸存者，即便彼此不知名字，也有了非同一般的默契。

护士又说：“我给你叫营养餐。”

姜妨下意识反问：“这大半夜的？不用管我，去帮别人，我自己坐会儿就行。”

护士以为姜妨还没有脱离灾害状态，蹲下仰头看着姜妨安抚道：“不用担心，你们已经回到了安全的地方。有我们在，一定会为你们提供妥帖的照顾。”

护士又站起来把放在病房门口的水果点心给拿过来，“你先吃点，我去给你叫餐，你的同事嘱咐我了，你食量很大。放心吧，很快就送上来。”

“……”姜妨不再多话，拿起一个橙子掰开将果肉送进嘴里。

怎么说呢，感觉很奇妙。姜妨没想到在试炼的灾难之后还有机会继续感受这个世界，被这个世界的温柔力量救助。

也许从一开始姜妨自己就想错了，试炼也许不仅仅是在血腥的次界挣扎去体会命悬一线的惊悚，也许也包括体验在无解的天灾**中逃出属于自然降下的惩罚。

而此时所感受到片刻的宁静，则是对她撑过这个次界天崩地裂后的一丝丝奖赏。

所有人在这里休息了两日后，姜妨又再和其他机组人员一起又踏上了熟悉的航线，在平稳的飞行中回到了熟悉的莫斯科机场。

姜妨在航行中还思考着自己的去向，关于剩下的不到两日时光要如何度过。刚下飞机时她便收到地勤送过来的一个牛皮纸袋，里面是一封信、一张四小时后起飞的机票。

姜妨的轮回者手环上的倒计时也是四个小时，这张机票是个障眼法，为她提供了更好的脱身理由。

“姜？”薇卡走过来，其他人也跟着停下脚步。

姜妨没打开信件也知道自己要去的地方是哪儿，说：“我不回公寓了，我等下的航班回去。”

“回哪儿去？”安德烈显然急了，这两日机组人员为了让彼此更好的休息，互未打扰也没怎么交谈，更别提聚餐了。

姜妨摇了摇手中的机票，解释道：“经历了这一遭，我也得回总部述职。”

“什么时候起飞？”安德烈看了看那机票上的信息，“四小时，这么赶！”

“你应该再多休息一下！你们航空公司着什么急！”薇卡眼里流露出不舍。

“这是应该的，”姜妨伸手抱了抱薇卡，说：“正如你们第一时间回到了自己的祖国，我也得回我的家。”

薇卡忍着要掉落的眼泪，抽了抽鼻子回抱住姜妨，说：“也对，你只有回到你最熟悉的地方才能得到更好的休息。”

“嗯…这段时间非常感谢你，很多事情。也没机会好好感谢你。”姜妨点了点头，放开薇卡。

薇卡：“以后一定有机会好好感谢我，你的交换体验工作时间还没完呢，肯定会回来的。”

这话姜妨没法子回复，去留身不由己，唯有沉默的微笑。

阿娜也走过来抱了抱姜妨，说：“一路平安！”紧接着姜妨便得到了除去安德烈外所有人的拥抱。

阿娜：“就算不是工作，放假也要记得回来，你还欠我们个聚餐呢！”

廖沙：“是的，有时间记得回来看看我们，在这里任何人都是你的地接，随时来电话，我们随叫随到。”

“你是我见过非常负责的空中服务组人员，我会在你的调转信息上如实的陈述你所做的一切。”时常严肃的萨维奇拍了拍姜妨的肩膀，“非常感谢，你救助了我的生命。”

“不…还有…”姜妨看到安德烈的表情，一时语塞。

“当然，我也感谢安德烈。”萨维奇，“一路平安。”

瓦雷拉就热情多了，又抱了抱姜妨说：“谢谢你救了我老爸。”

“你少让他操点心比什么都强，”姜妨脱口而出一句非常长辈的话，说完自己都觉得老土，尴尬的笑起来。

大家相视笑起来，除了安德烈。

姜妨只能无视安德烈的表情，说：“那我不跟大家一起出去了，直接去中转处等待。”

安德烈这时候开口：“我送你。”

“…呃，不用，我知道怎么走，你早点回去公寓休息吧。”姜妨。

“我送你。”安德烈把自己的行李放入薇卡的手里，直接拽走了姜妨手里的行李箱拉杆。

“对对，安德烈你帮我们送送姜，行李我帮你拿回公寓。”薇卡也是个明眼人，“我们先走了，姜，回头见！”

所有人也跟着薇卡的脚步离开，大家都一步三回头的和姜妨挥手。

姜妨也挥了挥手。心想她并不需要安德烈手里拿着的箱子，她需要的是找一个没人看到的隔间。

安德烈的存在让姜妨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只能转身向着中转等待区的方向走去。

快靠近登机口时，姜妨只剩下这一个理由，坐到等待区的椅子上抬头说：“我到了，谢谢你，安德烈。”

安德烈把箱子放在姜妨身侧，问：“你回去，安全吗？”

“？？？”姜妨。

安德烈指了指自己的指缝，他看到了姜妨的骨刃。

姜妨才意会到说：“嗯，我的情况在属于我的地方不算什么，很普通。”

“那就好。”安德烈环视了一圈，低下头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好吗？我马上回来。拜托！”

听到拜托二字，姜妨只能颔首看到安德烈小跑出去。

也没让姜妨等太久，安德烈就拎着个袋子手里举着两杯咖啡回来了，伸手递给姜妨一杯。

姜妨接过却没有喝，淡淡的直视安德烈。安德烈躲开眼神，看着窗外的飞机说：“这只是一杯咖啡。”

姜妨看着安德烈手边的袋子，叹了口气。

“别这样好吗？”安德烈把袋子放到姜妨行李上面挂着，说：“绅士从不只接受女士的礼物，这是回礼。”

“……”姜妨想回一句，一双板鞋不值什么钱。但说再多都是枉然，不如一字不留。

“你还有机会回来吗？”安德烈。

姜妨摇摇头，心说可别盼着我会来，再有个续集你们未必经受的住。她既然决定切割，便不再多言。

“那，一路平安，”安德烈俯下身给了姜妨一个拥抱，“我的…黑发姑娘。”说完，他利落转身脚步匆匆的离开。

姜妨看着安德烈挺拔的背影，很感谢这个偶遇的俄罗斯青年并未说出任何让自己无法回应的话。

这一丝偶然而来的爱慕勾出了更多关于姜妨心里那个人的形象，她盯着机场外那晴朗的天空，阳光明媚的有些刺眼，可她却不敢闭上眼。

她怕闭上眼，眼前出现的不仅仅是谁的低语呢喃。她不愿再见业火和雷落，也不愿看到万物蓬勃时那毫不知耻的纠缠。

可很多事从不如人意，恨意被她从破碎的记忆里的吸收，爱意也就跟着回来。直到耳边响起倒计时，姜妨才从恍然中惊醒放下手中一口未动凉透的咖啡，拽着行李箱来到厕所进入隔间。

白光乍起，白光落。行李箱倒在浮台之上，她被黑雾托起，修复着内里仍未完全自愈的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