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景明这一场胜仗到了晚上，全村人几乎都知道了，大家说起他第一印象，“整个人像得了失心疯哦，不允许别人说他嫂子一句坏话，打起来都不要命了，看赵亮脸上，眼睛差点被他打瞎掉。”

而季家，季甜甜还抽抽噎噎的哭，因为她一醒来家里就没人，然后就看见季景明跟着白苗苗一瘸一拐的回来，身上衣服一脱，浑身是伤，青青紫紫的，看着特别吓人，“三哥吹吹，不痛不痛。”

季景冬涂红药水又没个轻重，季景明哼过几声，抗议过，后面就不敢哼了，因为他哼一下，白苗苗就会一巴掌拍在他受伤的地方，双倍的痛苦。

白苗苗挖了一瓷缸的米，“冬冬，待会你陪我去钱嫂子家。”

季景冬手重重一拍，差点把季景明半条命给拍飞，惹得季景明咬牙瞪他，“你小子要造反了？”

季景冬冲了个手，可红药水的味道还残留在手上，白苗苗见他不时的闻闻手，然后往衣服上擦擦，“回去用肥皂洗下。”

季景明这才摆手。

钱家嫂子住在村子的最西边，一路走过，村子里很多户人家为节约煤油，熄了煤油灯，干脆很早爬上床睡觉。

她们今天出来的有点晚了，村子里除了几人在外窜门闲逛，四周悄无声息的，季景冬很快带着白苗苗来到钱家嫂子住的地方，远远看去，屋里一片漆黑，门都关了。

来的不巧，她们好像还得再跑一趟。

白苗苗在门口站了会，听见了里面的动静，她走上前拍门，“钱嫂子，睡了吗？”

“谁啊？”

“我，苗苗，季家的。”

整个村就一户人家姓季，加上苗苗的声线也很好辨识，她说话时声线总喜欢微微上调，说话就像唱歌一样。

屋子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除此外还有几声闷哼，门栓拉开，眼前的门敞开了一条缝隙。

白苗苗眼尖，看清楚了开门的钱嫂模样，巴掌大的小脸上肿得像馒头块，额上和嘴角有不同程度的擦伤，用鼻青脸肿来形容，最恰当不过。

难怪昨天唯独她没来清债。

白苗苗嘴角的笑恰到好处，声音一如既往的轻快，“钱嫂子，听我家季景明说很久之前借了你们家半斤米，当初要不是你们家救急，他们这日子还真不知道怎么过。”

钱青听了这话，依稀记得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那是大半年前的事了，白苗苗要是不提，她都忘记了，“为了这事还让你特意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快——”她敞开门的手拉到一半，突然顿住，“今天家里不太方便，就不请你们进屋坐了。”

白苗苗将手里端的瓷缸塞到她怀里，沉甸甸的，钱嫂子掂了一掂，“这好像多了。”

白苗苗按住她想送回的手，“不多，我听说钱嫂子红烧肉做的不错，可我不会，改明儿还得向你请教，到时候钱嫂子你可得教我两招。”

钱嫂子笑得苦涩，“我哪里会做什么，也是瞎做做。”

两人寒暄了几分钟，钱嫂子将瓷缸里的米倒进自家米缸后，又把瓷缸还给白苗苗，她还是很不好意思，“那下次你家做肉的时候你来找我。”

白苗苗，“好啊。”

两人又闲话家常了几句，等白苗苗和季景冬走了，钱家嫂子才把门栓给拴上，一瘸一拐的回床躺着了。

房间根本没人，脱衣的时候又免不了碰上伤口，钱青鼻子一酸，眼泪就这么掉了下来。

白苗苗瞥了眼旁边安安静静的季景冬，突然问，“冬冬，你会做饭吗？”

季景冬仰着小脸不解的看她。

白苗苗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小脑袋，“等下次蒋知青去镇上给咱们带肉，就让钱嫂子来教你们怎么做，你们谁学的最快，做的最好，嫂嫂就奖励谁。”

这三只崽，总该有一个擅长厨艺吧？

白苗苗信心满满，她觉得未来自己说不定会培养出一代厨神，怀揣着这样的期待，刚刚不爽的心情一扫而空。

回去后她泡了个热水澡，美美的睡了个安稳觉，除了床板太硬，一切看起来都很美好。

美好生活持续了还没两天，白家人闻风来了。

来的是白大嫂和白苗苗她哥白大强，还有他弟弟白小军，三个人一来，白大嫂立即跑去去米缸里探了一眼，看到白花花的大米几乎堆满了大半个米缸，她惊喜的喊来白大强，“快过来看。”

季景明本来在蹲马步，看见她们忽然来了，招呼都不打一声，直接冲进他们家掀了米缸盖。

“你们干什么。”

白大嫂看完还用手肘撞了下白大强，“别说，我之前还真小瞧了你妹，没想到她居然有这本事。”

这年头谁家不缺吃不缺穿，能天天吃上香喷喷的大米饭，填饱肚子的都算得上富裕人家了，饿肚子才是常态，居然真有冤大头愿意给这白苗苗这个小寡妇送吃的，而且一下子送了这么多。

白大嫂又急急的跑去房间里转了一圈，房间里就两张木板架的床，好像和上次来差不多，没有添加什么其他东西，她多少有点失望。

“甜甜啊，你是叫甜甜吧，过来，让我看看你。”

季甜甜不是很喜欢嫂嫂家这个嫂嫂，上次她们来了后，说话声音很大，后来嫂嫂哭了，哭得特厉害。

见这小丫头贼精，白大嫂亲自走到她跟前，很用力的掐了她的小脸蛋，“几天没见，这脸蛋看着好像长圆了。”

季甜甜最近吃肉肉吃饭饭，不用喝水水饱肚子了，不光长胖，她人也变得很干净，不像上次见到时整个脏兮兮一小孩，头发也乱七八糟没人帮忙梳理。

现在白苗苗每天都给她洗澡洗香香，之前去供销社还给她买了一长条牛皮筋，每天变花样的给她扎头发，今天她头上就是两可爱的小啾啾。

白大嫂自己也养了个闺女，两厢一对比，差距感出来了。她忍不住在心里暗唾，白苗苗小姑子真是胳膊肘往外拐。

“别捏我妹妹。”

季景明见季甜甜都快哭了，啪的一下拍开了白大嫂的手，把季甜甜抢过来，小脸蛋都被捏红了，季甜甜眼底蕴着泪花，“痛。”

白大嫂也吃痛，下意识就要甩他一巴掌。

“干什么呢。”

“哎，帮你教训教训这几个不懂事的小鬼，我不过是和小姑娘打了声招呼，他居然就敢打我，你怎么教孩子的？”

不过在白苗苗的注视下，白大嫂还是收了手。

季景明，“我才没打你，是你把甜甜捏疼了。”

季甜甜脸颊红红的，上面还有指印。

白苗苗一看见她们，脑子里会浮现出她们上次逼迫原身改嫁，不，应该不叫逼迫，叫卖，她笑眯眯的问，“什么风把嫂子你吹来了，你们来这么早，应该还没吃过饭吧？”

下一秒，白苗苗就叮嘱季景明，“去，多做几个小菜，摊点饼，别饿着她们了。”

白大嫂心里舒畅了，她朝白大强挤眉弄眼，看吧，她特意没吃早饭过来的，没想到小姑子现在这么上道。

白小军也不客气，“我想吃葱油饼，多摊一点，反正你们家面粉看着比我家都多，平时我在家一个人能吃掉十块。”

白苗苗自从带回来的半车物资在村子里引起轩然大波后，她突然意识到赵家沟到底有多穷，应该说这世界上大部分人到底有多穷，在她看来很正常不过的事对于别人而言可能不太正常，她应该再收敛一点。

而且她去国营饭店，记住了不少菜单价格，一个馒头六分，烧饼七分，葱油饼这种费油、费面粉……总之，七分钱绝对打不住。

白小军这狮子大张口，一顿早餐十张饼就相当于要吃掉她们家将近一块钱，更别说白大嫂和白大强两人了。

季景明也在心里面飞快算一笔账，算完心不光滴血，他觉得自己快吐血了，他求救似的朝白苗苗看过去，“嫂嫂，葱油饼我不会做。”

白苗苗是信的，季景明这小子每次做饭一贯粗暴简单，怎么省事怎么来，哪会做这么精细的东西，不然她不早就尝到了吗？

白苗苗犹豫，“要不还是喝点粥吧，这个简单。”

大米往锅子里一倒，加点水，煮熟就行，她这个从没下过厨的人看久都学会了。

白大嫂一听这话就急了，“唉唉，他不会做，我会做啊，今天嫂子我给你们露一手，保管你们吃了赞不绝口。”

季景明拒绝的话还没出口，白苗苗已经抢先一步说，“行，那就麻烦嫂子了。”

季景明，“……”

白苗苗让季景明在旁边打下手，“你在旁好好学学怎么做葱油饼，下次学会了做给我吃。”

难得一次的偷师机会啊。

季景明完全没有领悟到白苗苗话里的暗示，甚至气得这次都不想理她了。

倒是一旁的季景冬像小跟屁虫似的跟在白大嫂身后，白大嫂现在心情非常好，只当小孩子嘴馋，也没赶他，任由他巴巴的在旁边看着。

而白苗苗去了隔壁，敲响了赵小花她家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