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季家的人都闻到了一股香味，有几个脸皮厚的还到门口探了探，看见白大嫂正热火朝天的在灶台摊饼。

白大嫂摊饼，是放足了料的，面粉也足，白糖也有，饼子摊成，黄灿灿的一块，色香味全了。

别说屋子里的人在咽口水，屋外的人也快要馋死了，这年头，谁家摊饼敢放这么多油，平时做菜都是往锅子里滴两滴，意思意思。

季景明拉长一张脸，眼睁睁看着白大嫂左一大把面粉，又一把糖的往面盆里撒，像白捡的一样。

偏偏那个小叛徒还巴巴的跟在白大嫂身旁，结果呢，摊好的饼第一口还不是进了白大强嘴里，连白小军都得了小半块。

季景明看得快气死了，他拽不动季景冬，又实在看不惯白大嫂她们，干脆把季甜甜抱到门口坐下，憋闷半天，“甜甜，以后等哥哥赚到工分给你买烧饼，不给冬冬吃。”

季甜甜，“？”

小小的脑袋里还不懂什么叫‘兄弟离心’，但不妨碍她想吃烧饼，最多，她藏一块偷偷给四哥吃，“好啊好啊，哥哥什么时候挣工分？”

季景明噎了下，之前大家嫌弃他年纪太小，而且家里又没个顶梁柱，季甜甜和季景冬在家还没人照看。

现在有大嫂在，季景明觉得自己在不在好像都不打紧。

他握紧拳头，“快了，我明天就去生产队赚工分。”

季甜甜鼓掌，“好哦好哦，三哥好厉害。”

白苗苗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这两小只坐在小凳子上咬耳朵，“怎么都坐在外面，不去吃早饭？”

季景明气都快气饱了。

白苗苗看他拉长一张驴脸，才不惯着他，她伸出手要牵季甜甜，“甜甜，跟嫂子去吃饭，多吃点，我们可千万别学笨蛋哥哥，吃饭不积极的小傻子。”

季甜甜咯咯咯笑，“哥哥是小傻子。”

季景明，“……”

谁傻了，他才不傻好不好，他是纯粹不想和她们一起吃饭，看着就很烦。

白大嫂才不和他们客气，又是饼，又是大米粥，自在的仿佛在自己家，白大强、白小军都坐在桌子上拿着饼大口吃着，吃了还搭配喝几口粥，那一锅粥都快见底了。

白大嫂见白苗苗回来忙让了个位，指着季景冬，“这个小哑巴叫他吃饭怎么还不理人，我可喊他吃饭，他自己不吃的。”

白苗苗直接拿起一块饼塞给季甜甜，也不嫌油腻，自己又拿了块，“他叫冬冬，不是小哑巴。”

说完，她尝了口，葱油饼果然很香，饼皮酥脆，里面柔软，看来白大嫂厨艺还不赖，材料放得恰到好处。

她对着季景冬招了招手，等人到面前，她径直把桌上厚厚一叠饼全塞他手里，“去，到外面和季景冬明分着吃。”

季景冬转身跑了。

桌上的三个大人瞠目结舌，白小军嘴里还塞着饼，狼吞虎咽的，急着说话，直接噎住，险些没被噎死。白大嫂一口气差点没缓上来，她很不满的大嗓门，“不是，两小子吃这么多，我们也才吃了四块饼。”

白苗苗要笑不笑，“不是还有粥，喝粥吧。”

白小军顺气顺完，追出去，哪还看得见季景明和季景冬的身影，他气得跺脚，随后他视线放在了季甜甜手里那一块饼，季甜甜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吃，才吃了三分之一。

在这个家里，季甜甜吃饭是最慢的一个，因为季景冬和季景明从不会和她抢，考虑到她是妹妹，家里最穷的时候都是先让季甜甜填饱肚子。

没想到他刚动，白苗苗已经把季甜甜抱坐在自己身上，“甜甜慢慢吃，不着急，姑娘家吃饭就该细嚼慢咽。”

白小军气得直接喝光了锅底的粥，喝完还不忘惦记米缸里的米，白花花的大米，晃得眼睛疼。

碍事的小鬼刚好都不在场，白大嫂开始旧事重提，“苗苗啊，这次我和你哥过来，当然了，也是咱妈和爸的意思，她们觉得就你一个人照顾三个孩子，也太辛苦了。”

白苗苗喝着粥，顺便给季甜甜也喂了点，免得她吃饼吃太油腻。

白大嫂见她没上次那么反感，苦口婆心，“我们女人到最后总归是要找个归宿的，你不喜欢白瘤子，咱村子里那个白建国我看就挺好，人家看上你了，托人来说的时候，承诺你只要愿意跟他过，以后田里的活都不用你干，你在家里享清福就行了。”

白苗苗放下碗，“我记得他好像瘸了一条腿，而且之前死了两个老婆，还是三个？”

白大强，“三个。”

他刚说完，就挨了白大嫂一脚。

白大嫂哎哟了声，“他第一个老婆生病死的，第二个，生孩子难产没了，至于第三个老婆，完全就是个意外，谁让她没事跑河里去，又不会水，直接淹死了。”

白苗苗，“他许了你们什么好处？”

白小军嘚瑟，“十块呢，二姐，你嫁过去肯定不止这几个钱，这老东西挺会弄钱，跟着他，吃喝不愁。”

白大嫂恨不能直接踹死他们这对亲兄弟。

白苗苗诧异，“十块钱？”

原身这么个好姑娘，居然就值十块钱。

白大嫂见她终于有些动容了，“苗苗你可千万别觉得十块钱少，你知道我娘家妹子家的小姑子，情况和你差不多，年纪轻轻的也是一个人带两孩子，后来她随便找了个男人搭伙过日子，连十块钱都没有的。”

“你的情况大家都知道，而且你也还年轻漂亮，又没生过孩子，所以可千万抓住这个机会，过了咱村就没这个店了。”

白苗苗若有所思，照十块钱一个人来算，她存折上那一笔钱应该能‘买’几十个，或上百个人。

白苗苗一想到自己也许可以做回老本行（bushi），心潮澎湃，血液都开始沸腾了。

白大嫂见她笑了，还以为事情终于快成了，她激动的猛拍了下大腿，“嫂子我就知道你是个聪明人，这么好的机会可千万要把握住，要不今天就收拾收拾东西，跟我们一道回家？”

白小军也激动，他爸来时承诺，只要说动他姐，就分给他三块钱，“姐，东西我替你收拾。”

“这些东西应该都是咱家的吧，全搬回去。”

“对，全带走。”

三个人如进村搜刮的匪徒，如果可以，恨不能连锅碗瓢盆一起刮走，贪婪之色表露无遗。

白苗苗坐着不动，任由她们在屋子里忙碌，季甜甜看见白小军动她们家米缸，急得要从白苗苗身上跳下去。

白苗苗轻拍了拍她，没让她动。

就在白大嫂她们忙着‘收拾’家底，一个身高约一米八五，体型壮硕的男人带着几个人突然闯进来，高喊了一声，“听说，季寡妇的娘家来人了，我还不信，原来真的在这里，那敢情好啊。”

白大嫂皱眉，“你谁？”

“统统都给我放下，谁让你们拿了，季寡妇欠了我们老大一百块钱，既然你们来了，先替她把钱还了。”

“多少！？？”

白大强的大嗓门差点破音。

一百？？？

白大嫂差点晕过去，要知道她们辛苦挣一年也不过是十块钱，白苗苗居然欠这么多。

她现在无比懊恼，她就不该来。

那人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啪的一下拍在了桌上，“借条在这，识字吗？不信你们就问她，钱是她借的，手印也是她按的。”

白苗苗眼神闪烁，“大嫂，大哥，你们不是让我跟你们回家好改嫁吗，要不你们替我把这钱先还了？”

白小军年纪小，还蛮横，他一把抓过借条就要撕掉，被旁边的人眼明手快的拦着，拖拽到角落里狠狠揍了两圈，早饭吃的差点给打吐出来了。

白大强急了，“做什么打我弟。”

结果，他一跳出来，自然而然遭遇了群殴，白大嫂的尖叫和白大强的痛吟差点掀了屋顶。

季家门口围了很多人，全在看好戏。

白大嫂忍不住开始埋怨起了一旁捂住季甜甜眼睛的白苗苗，“你们打我男人做什么，是白苗苗和你们借的钱，你们去找她要啊。”

白苗苗弱声道，“大嫂，话也不能这么说，我们不是一家人吗？而且你们刚说收了人家的钱……”

砰！

菜刀剁在砧板上。

白大嫂想骂娘的心思刚起，又被这刀明晃晃的吓了回去，那要债的男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站在她们面前，刀就在他手里，“别给我老子整那些虚的，我就问，这个钱你们是给，还是不给。”

白家三人，“……”

他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零碎的一毛、二毛堆积陆陆续续摆在了桌上，三个人从头到脚几乎被掏空，就连白大嫂藏在鞋底袜子里的钱都被搜刮出来了。

她哭了，“真的没了，全在这里了。”

有个小弟算了算，“啊呸，五块钱都没，打发叫花子呢。”

那人也不嫌弃，抓起那把钱塞在了自己兜里，“没事，他们三个身上是没有，他们的老爹老娘肯定有，礼金应该收了不少吧。”

“走，现在跟着她们回家去，我就不信搜不到钱。”

白家三人脸都吓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