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才喝了一杯酒,虽说是一口闷,倒也不至于一杯倒吧,可自己偏偏就一杯倒了。
沈瑶卿的头有些昏沉,她拍了拍脑袋,兀自从床榻上坐起来,室内传来熟悉的、清雅的兰麝香气,这股味道让她瞬间清醒,她环顾四周,正中间有一方沉木长桌,案上简单叠着几卷书,壁边挂着一幅字画。
这里是,军营?
她连忙起身,走出去,见卢淮景一人伫立帐外,他听到背后传来声响,转头道:“醒了?”
沈瑶卿点头:“我昨夜?”
卢淮景扬了扬唇角:“原来瑶卿姑娘喝醉酒是这样的呀。”
他故意顿了顿,意味深长一笑。
沈瑶卿有些赧然:“我做了什么?”
须臾,耳畔传来清朗的笑声:“没什么,只是与你平日里冷清清的模样大不相同,更、亲人一些。”
沈瑶卿默了默,无言以对,又想起那个营帐,看了卢淮景一眼,脑中闪现出一个荒唐的念头,随即又快速打消,应是空余多出来的。
卢淮景似笑非笑:“你不会在想你昨夜睡的是谁的营帐吧?”
沈瑶卿想都没想,快速而决绝地摇了头。
卢淮景见她这副模样,觉得有趣,朗声一笑:“你紧张什么?”
沈瑶卿别过脸,避开他的眼神,尽量使自己保持着云淡风轻,但又闻到了极淡极淡的兰麝香气,隐隐约约、若有似无、若即若离,这味道,究竟是他身上的,又或者是……她微怔,极力按耐住闻衣服味道的冲动。
“是我的。”
他倒是说的坦率。
这传出去?岂不是说不清了?
沈瑶卿看向他,他的一双桃花眼含着脉脉春水,又恰似有含有璀璨星辰,他道:“不过我鲜少住在军营,只是偶尔小憩,昨日已吩咐人换过,被褥都是新的,你不必担心。”
沈瑶卿放下心来,不过当下这地方就只有他和她,却觉得气氛有些微妙,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心中暗自祈祷着有人破了这僵局。
恰巧柳瑜奔向他们而来,宛若及时雨一般,替沈瑶卿解了围:“早啊,阿瑶,早啊,将军。”
卢淮景简单回了一个早,下一秒,便被一将士叫走了,他只好先离开一会。
“阿瑶。”柳瑜唤了一声她。
沈瑶卿这才想起来,她心中一直有个疑问,但几次都忘记问他:“表兄,你怎会沦落到丁砚之的手上?”
“此事,说来话长。”柳瑜想到一路虽辛酸,垂首叹了口气,下一秒,又立刻精神矍铄,手舞足蹈地道,“阿瑶,全都赖你表兄我太过正义,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那夜,月朗星稀,趁着月色,柳瑜骑马赶往京城,途中听到低低的啜泣声,他循声而走,却遇一群绑匪正在抓捕一个女子。
必定是人贩子!岂有此理,竟敢拐卖良家妇女!
柳瑜蒙上面纱,骑马向前,横刀立在绑匪面前,却见他们各个生得人高马大,不由得脊背寒了寒,仍壮着胆子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尔等竟敢如此猖獗,行如此丧心病狂之事!”
几名壮汉压根没把柳瑜放眼里,一边摩拳擦掌,一边哄笑,为首的一名壮汉抬头瞅了瞅乌漆嘛黑的天,讥讽道:“这大半夜的,哪来的太阳,哪来的光?”
随后他又来回转头一一问向身侧的人:“你看到了吗?你看到了吗?”
一众人齐刷刷摇头:“没看见、没看见。”
讥笑声回荡于山林之中,为首的壮士转动手腕,喝令道:“多管闲事!给我把他拿下!”
柳瑜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握刀的手已冒出细密冷汗:“你们休要瞧不起人!”
说完,持刀准备战斗。
沈瑶卿听完问了一句:“所以表兄打输了,就被他们捉了去?”
柳瑜嘿嘿一笑,道:“阿瑶,你知道的,你表兄从小就是个读书人,就那三脚猫的功夫,不过!你表兄我也是跟他们战了好几个回合的,可惜啊,敌众我寡,要是一对一,还不一定会输……”
柳瑜抿了抿唇,将未说完的话继续说完:“输、输的那么惨。”
沈瑶卿淡淡一笑,问道:“表兄接下来有何打算?”
柳瑜昨日就思考过这个问题,既然阿瑶在京城,那他也要留在京城,只是不能再给她添麻烦了:“从军。”
“还是要有些功夫傍身才可以。”柳瑜凝思一会,说道。
有一技之长,才不会成为阿瑶的拖累,也有能力护她周全,他向四周张望,演练场上是队伍严整、训练有素的虎扬军,心中默默下了决定。
但他这花拳绣腿,卢淮景肯收他吗?若他不收,他就死皮赖脸去求!忽然,他看了眼沈瑶卿,摸着下巴,心思一动,心中有了主意。
“舅父舅母近日可好?”
柳瑜沉浸在幻想中,被她一问,回过神来,这还真是个沉重的、令人不敢直面的问题:“身体康健,他们……他们还时常挂念你,自那一别后,你不知所踪,他们、他们担心你出了事,心中难安,我过几天,向他们传封信,报个平安。”
心中难安是真的,但可不是因为担心沈瑶卿,而是做了错事,心有愧疚,生怕老天惩戒。
说完,他神情暗淡了几分,又担心她被窥测出端倪,极力挤出笑容,但掩不住心中的忐忑,他害怕,害怕下一秒沈瑶卿就会问出那个问题,一刹那,他已在脑中构思了几百个说辞,又都觉得不甚满意。
太假了!阿瑶怎可能会信。
“他们平安便好,这些年我一直放心不下,担心他们惨遭贼寇毒手。”
她没有追问,可柳瑜的心却在那一秒空了一下,这比她不问,更令人揪心。
他逃避道:“阿瑶,你来京城的这些时日,可有发现哪里有好吃的、好玩的?给你表兄我推荐推荐,可好?”
沈瑶卿略一思索,将所去之地都在脑中过了一遍,这些时日,她一心复仇,无心其他,确实没有留意这些,但又不想让柳瑜发现不对劲的地方:“有个茶铺,还不错。”
过了一会,又补充道:“长庚山的法兰寺,也不错。”
柳瑜听完微愣,又替她圆了回来,虽说京城是她的故土,但自小背井离乡,又无甚好友,一个人多不安全,不过,这一次见到她,她的性子倒比从前冷清不少。
从前,她寄居柳家,虽说心中含着几分愁绪,但依旧是明媚而欢脱的,如今,眉眼处好似凝着淡淡霜雪,透着薄薄寒意。
两个人一边闲叙,一边向前走,柳瑜不知何时拿了一把弓弩过来,他对准远处靶心,眯眼一瞄,“嗖——”的一声,箭离弦而出,二人定睛看去,可惜未中靶心,只射中了靶的边缘。
柳瑜一阵惋惜。
沈瑶卿想到前夜在宫中时,阿依吐露曾对她说半月后会举行一场围猎,届时皇家贵胄、文武百官皆会参加,谭晋玄和沈仲明也在行列之中。
阿依吐露让沈瑶卿以医女的身份随行,沈瑶卿不会骑马射箭,但这却是是个难得的时机,她就应下了。
她抿唇一笑,取箭搭弦,瞄准目标,屏气凝神,可惜,她使用起来并不娴熟,弓弦也只拉开小半,箭歪七扭八地弹出去,无力落地。
她不气馁,再一次勾弦蓄势,手已有些发抖。
“稳住。”
耳边传来低沉的声音,清淡的兰麝香气抚入鼻尖,卢淮景的手臂从她背后绕过来,环住她肩头,轻握住她的手腕。
他虚虚扶着她,风携带着他身上的清淡香味,吹过她的耳畔,酥酥痒痒,沈瑶卿下意识想躲开。
“别动。”温热的吐息而耳畔拂过。
沈瑶卿渐渐凝神,目视前方,他托住她的手,极有耐心地引导着,帮助她调整握弓拉弦的姿势,距离有些近,在外人看来甚是亲密。
沈瑶卿在他的提点下心无旁骛,指尖勾开弓弦,一阵微不可闻的嗡鸣声后,箭势如闪电,直逼靶心。
柳瑜睁大了眼,箭矢不偏不倚正中了靶心!他拍手称快。
卢淮景松开手,沈瑶卿在没有他的协助下,再一次尝试,箭矢擦着箭靶而过,只差分毫,她垂了垂眸,略感沮丧。
柳瑜在一旁拍手赞道:“阿瑶悟性真高,方才连弓弩都不会用,就被指导了一次,就可以达到如此水准!”
沈瑶卿笑了笑,没有接话,观察着手中弓弩,卢淮景漫不经心地倚在树边,风将他的发丝吹得微晃,他侧首一笑:“瑶卿姑娘怎么对弓弩感兴趣了?可是想参加半月后的围猎?”
沈瑶卿与他对看一眼,淡淡一笑:“是有个猎物要擒。”
卢淮景意会了她的意思。
柳瑜嘴巴微张,想问些什么,又回忆起昨夜和卢淮景同他说的话,若她想说,无需他问,她便会说,遂欲言又止,只是笑了笑:“阿瑶喜欢什么动物?改日表兄为你捉几只?小兔子怎么样?”
沈瑶卿笑着摇头,正要开口拒绝,洛明风风火火地从外头大门径直向他们奔来,见这么多人站着,又闭了嘴。
柳瑜见状,想来是军机要事,便同沈瑶卿一道回避一旁。
洛明正才放心地对卢淮景低声道:“将军,已查清西羌余党动向。”
说完,往卢淮景手中递了一张纸条,卢淮景拆开一看,目光一沉,道了句:“知道了。”
洛明补充道:“还有一件事。”
“说。”
“是关于沈大夫的。”洛明抬眸看了一眼卢淮景,“茗青传来消息,沈府中有个与沈大夫关系甚密的婢女,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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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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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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