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家族历代人才辈出,涌现出不少杰出朝臣。若要问谁最风光,陈珺瑜当之无愧,他不仅相貌堂堂,更兼具超凡的才华和学识,十八岁中了状元,二十一岁便成了官居二品的门下侍郎。
那是陈巍昂穷其一生也追赶不上的高度。
他曾以为自己可以复制他的成功,如今看来,他还差他一大截。
陈巍昂举着酒杯敬陈珺瑜,两人年纪相仿,陈珺瑜却比他大一个辈分,“陈叔……”
陈珺瑜目光冷淡地看着他,只见他身上穿着一件月白竹纹色锦衣,这狗东西当真是什么都喜欢学他,然后又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和龌龊的手段让罗宛误认成他。
但无论怎么模仿,这狗东西不过是东施效颦罢了,岂能真正复制他的风华与才华,更何况多行不义必自毙,他风光不了多久的。
想到这里,陈珺瑜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微笑,心中对他的轻蔑更甚。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干巴巴地说:“恭喜。”
陈巍昂含笑拱手道:“侄儿刚入官场,还有诸多不足,还请叔叔他日多多点拨和提拔。”
“侄儿长了张巧嘴,又有许丞相扶持,我相信假以时日……”
话尤未说完,陈珺瑜便听到门外传来一阵骚乱声,洋洋得意地笑着,好戏来了。
“你不可以进去……”
罗宛捧着一木匣子,站在门口高声道:“豫章世家罗宛求见,特意祝未婚夫陈巍昂一举高中探花,并献上薄礼聊表心意,还请让我进去。”
在座的人闻言,顿时窃窃私语了起来。
“未婚夫?”许丞相脸色铁青,看向陈鸿飞夫妇,语气咄咄逼人道:“什么未婚夫?”
宋氏拿着酒杯的手颤抖了几下,陈鸿飞怒瞪着她,埋怨她为何到现在还没有将她处理掉。
陈巍昂脸色煞白地看了眼许丞相,不知他听到了多少。
坐在后桌的司马暄正在喝酒,听到罗宛的声音忙不迭放下酒杯,朝门口的方向看去。
宋氏忙不迭堆笑放下酒杯,“丞相喜怒,自从巍昂中了探花后,城里不少女娇娥想要嫁给他,我这就去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妄想攀高枝?”说完,提着裙摆往外走。
陈宅门口,宋氏看到罗宛高捧着木匣子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不同以往的寒酸打扮,今日一袭淡雅的襦裙,裙摆轻盈飘逸,裙身上的绣花精致细腻,仿佛将春天都融入了这襦裙之中。
长发披肩,发髻上斜插一支精致的玉簪,簪身雕刻着精美的花纹,散发着淡淡的温润光泽,玉簪的末端垂下一串细小的珠子,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
这副风姿迷人的打扮若是让陈巍昂瞧了去,必定会另他心动发疯,她可没忘记,他还想娶她做妾。
宋氏怒瞪着她,在她身后除了迎春外,还跟有不少男仆。
“你来这里做什么?我可不记得我们有邀请你过来,来人,把他们给我轰出去。”
说罢,三五个奴仆上前欲驱赶罗宛。
罗宛身后四位高大又健硕的男仆上前把她护在身后。
两方对峙了片刻,宋氏怕闹出动静惊扰了宾客,恶狠狠地压低声音道:“你到底想来做什么?”
罗宛浅笑道:“今日是我未婚夫高中探花的贺喜晏,作为他的未婚妻,自然是要来恭贺一番的,我这番不请自来,若是惹您生气了,是我的不对,我向婆婆道歉……”
“你休要胡言乱语!谁是你婆婆!你听着,今日是我儿的贺喜晏,你赶紧给我离开,要不然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可是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们谈,谈完了,不用你们赶,我自然会离开……”罗宛往客厅的方向瞟了过去,那里传来推杯换盏言笑晏晏的声音,“就是不知道是在宴客厅谈还是……”
“我知道你想要赔偿金,我给你就是了!”宋氏向老嬷嬷使了下眼色。
罗宛巧笑不语。
老嬷嬷去了没多久便拿着一盒匣子过来,匣子里装了五百两银子。
罗宛接过匣子,转手便递给迎春。
迎春紧紧地抱住匣子,一阵欢喜。
宋氏见她还不肯离去,怒喝:“钱都拿到手了,还不滚?”
“我要谈的何止这一桩事情?”罗宛注意到宋氏忽变的脸色,勾唇笑道,“陈夫人,你不是想和我解除婚约吗?我想通了,我可以答应退回婚书……”
宋氏眉宇紧皱,上了年岁的缘故,纵然保养得再好,两边的皱纹也如水波乍起,她知道这小贱蹄选择今日上门肯定是没安好心,便道:“条件呢?”
“条件啊……我只需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就可以了。”
宋氏微眯着眼睛看她,近乎咬牙切齿地说:“你想要什么?”
“事关重大,我要见正在你家喝酒的两家族长以及你的丈夫陈鸿飞?”
宋氏怒指着她,“你以为你是谁!”
罗宛惋惜道:“既然你不肯,那我便去宴客厅里亲自见他们好了,对了许丞相也在这里吧?”
宋氏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险些一口气吸不上来,思虑了片刻,向来她是想在两家族长的见证下解除婚约,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多要些赔偿吧。
“你跟我来。”她甩袖转身。
罗宛巧笑着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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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院的卧房仿佛与世隔绝,冷清得落针可闻,让人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烦闷,这种氛围仿佛将时间凝固。
宋氏看着铜镜,铜镜有立人高,能将她略显臃肿的体态照得一览无余,也能清晰地看到岁月刻在她眉眼间的纹路。
在她旁边,镜子里照出的女孩儿华美靓丽,她穿着竹青色绸缎裙,乌黑的头发挽成少女发髻,一条丝带勾勒出纤细的腰身,垂着头露出白皙的脖颈。
不用看脸,就足矣让人移不开眼。
可长得漂亮有什么用?没钱没权,不配进陈家的宅门。
宋氏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坐下,看也不看罗宛一眼,“来人,去把老爷,罗族长、陈族长都给我请过来。”
罗宛站得累了,在一旁的凳子上落座。
宋氏指着她怒道:“你怎地如此没规矩!”
罗宛笑道:“我爹娘去世得早,我没规矩也不是一两天了,还请陈夫人多担待,等两家解了婚约,只要你不来招惹我,我也不会在你面前碍你眼。”
宋氏冷哼了一声,端起茶杯喝水,心急下被烫了一口,厉声呵斥着身旁的婢女。
婢女胆战心惊地跪地求饶。
不多时,陈鸿飞、罗耀林、陈敏叡、陈珺瑜还有……司马暄都过来了。
司马暄笑着冲罗宛挑了下眉,我来看戏了。
罗宛不知道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冲他含笑颔首。
陈珺瑜对他们两人眉来眼去的样子十分不悦,在罗宛旁边坐下。
宋氏起身把陈鸿飞请到太师椅坐下,“老爷……”
陈鸿飞先是瞥了一眼连声招呼都不打自己的罗宛,再把目光落在陈夫人身上,脸上尽显嫌弃的意思。
偌大的房间,五张椅子坐满了人。
陈鸿飞在喝茶的功夫打量了罗宛好一会儿,确实有十分姿色,可惜是个破落户。
见罗宛冷眼看着他,惹得他十分不悦,冷着脸训斥:“怎的如此没礼貌?见到长辈,连声招呼也不打了,不管怎么说,就凭我与你父亲的交情,你也喊我一声叔。”
罗宛直言道:“我可没有你这样净欺负人爱占人便宜的白眼狼叔叔。”
“几天不见,胆子愈发大胆了。”罗耀林肉乎乎的手指了指她,“你说清楚点,陈家如何欺负你?如何占你便宜?可有证据?”
罗宛没有搭理胳膊肘往外拐的罗家族长,看着陈鸿飞道:“攀上高枝意欲悔婚,却把悔婚的脏水泼我身上,指使你家恶仆冤枉我弟弟偷东西、当街骚扰我害得我险些丧命,还不明不白地给我扣不洁的帽子,这是其一。”
陈鸿飞怒瞪着没什么用的宋氏。
宋氏破口骂道:“是你不知检点,将其他男人留宿在家,自毁清白,我如何冤枉了。”
罗宛问:“我敢以我家人的性命对天发誓我的清白,你敢用你儿子的前途发誓你没有做过这些事情吗?”
“我……”宋氏闭上了嘴巴。
罗宛继续道:“教唆恶仆在密林奸杀我不成,毁我田产伤我家人逼迫我交出婚书,这是其二。”
宋氏厉声辩驳:“这些都是黄翔做的,他已在堂上招供,与我何干!”
“陈夫人,你敢不敢拿你儿子的性命对天发誓,你未教唆黄翔做过这些事情,也未在饭里下毒,借黄捷的手把黄翔毒死在牢里,否则五雷轰顶!”罗宛冷漠地看着宋氏,对付她这种人护犊情深的恶人,就得让她拿她的心肝发毒誓。
“我……”宋氏脸色瞬间毫无血色,这小贱蹄……她在心里恶狠狠地发誓我诅咒她这辈子都生不了孩子!
“其三,陈红玉以请饭为由,给我下药逼迫我交出婚书,若非遇到许千金救我一命,只怕我名节早就不保了。”
陈鸿飞神色一阵青一阵白,起身重重地剜了宋氏一巴掌,“她说得可是真的?”
“老爷……”宋氏不可置信地看着陈鸿飞,眼睛发红,眼底盈满了泪水,“老爷明察啊,我……我也是为了陈家好啊。”
“你这刁妇!”陈鸿飞又甩了一巴掌,“你竟瞒着我做了这些事情,你知不知道阿宛可是我们恩人的后人?你知不知道你做的这些事情会毁了陈家!”
说罢,他走向罗宛,厚厚的脸皮满满的歉意,放下了尊长的自尊,作揖道:“阿宛,我竟不知这些时日你受了这些委屈,说来都怪我事务繁忙,没有照顾好你们。”
罗宛看他们两人唱着红白脸,也没有揭穿,换了副口吻道:“不管如何,既然陈家不愿再履行承诺,我也不好再强求,我愿意交出婚书解除与陈家的婚事,只是有两个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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