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清白了?罗宛趁长辈不在家,将素不相识的男人留宿就是行为不检点,她说她是清白的,有谁能证明?谁知道他们在屋里做些什么苟且之事。”
真是好厉害的一张嘴啊!孙氏听不得自家孩子的清白被人如此玷污,气得肝火乱窜,如猛虎般猛地扑了过去,“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宋氏也不是吃素的,两人扭打成一团,陈家的奴仆跑过来拉扯,欲将孙氏推到在地。
罗宛见状,抬脚狠狠地踹了那位奴仆一脚,将孙氏拉开。
罗耀林见乱成一团,拿过茶杯摔在地上。
孙氏和宋氏闻言,面容失色头发凌乱地各站在一边互瞪。
“我算听明白了,你们各有各的不对,各有各的委屈,但孰是孰非也无关紧要了。”
罗耀林轻飘飘的一句话彻底得罪了孙氏,孙氏瞪大眼睛看他,愤怒填满了心田,已全然忘了此刻站在她跟前的是豫章罗氏宗族的族长,大声吼道:“怎么不重要?这可事关阿宛的清白啊!你这样是非不分的人是怎么当上族长的……”
罗耀林身边的青年闻言,不明所以地笑了笑。
罗耀林自是不会搭理她的河东狮吼,自顾自道:“依我之见,你们两家如今闹得如此难看,这门亲事就算了吧!但考虑到陈家有错在先,陈夫人,你不如赔些银子给她们作为补偿吧。”
“可以啊,”宋氏冷哼了一声,从老嬷嬷手里拿过匣子,把匣子里的银子悉数倒在地上,还把匣子扔到孙氏脚边,“一百两,赏你们的。”
“你这是打发要饭的呢!”孙氏被她的言谈举止气得胸闷气短,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你们不就是要饭的吗?你们找族长出面,不就是为了敲我们陈家一笔吗?”宋氏耻笑道:“尔等这种不要脸的行径,在我眼里连个乞丐也不如!”
“你……”孙氏胸肺被气得生疼,几乎晕厥过去,一手将手放在胸前,一手指着她,“你……给我……”
罗宛见状,赶紧将孙氏拉到太师椅坐下,给她顺了好一会儿气,见她神色缓和些了,转身看着宋氏,轻笑道:“陈夫人,银子,我一文也不要。”
宋氏自是知道她不会这么好心,冷着脸等着她下边的话。
“但是这门亲是我爹在世前给我定下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怎敢违背我爹生前的意愿呢?”
言至此,罗宛浅笑道:“陈夫人,只要我不同意去官府解除登记,这门亲事就永远作数,倘若陈五郎看上了哪位高官千金,那位千金即便嫁入陈家,也只能做妾,陈五郎不娶我没关系,但你说往后宁安城,还有哪家千金敢下嫁给陈五郎做妾的?”
“你……”宋氏被气得浑身颤抖着,她手指着罗宛破口大骂:“你个小贱蹄……你好狠的心啊。你和其他男人不清不白的,还觉得你配得上我家巍昂吗?”
“呵,若是配不上,当年陈家又为何要上我家提亲?”
“你……”
罗宛看到宋氏喘不上气的模样,冷漠地向两位族长说:“罗叔公,陈叔公,只要我们不同意解除婚约,你们就不能替我们做见证,劳烦你们白跑这一趟了,寒舍鄙陋,没什么好酒好菜,恐怕无法招待你们,晚辈向你们赔礼。”
语毕,她向他们深深地鞠了个躬。
“阿宛……”孙氏虚弱喊道,她分明是不想嫁入陈家的,为何要因一时赌气而与陈家耗着?
司马暄不解,很想知道她脑袋里装了什么?
这一场调和,以两败俱伤告终。
宋氏被气得浑身没劲,脚步虚浮,在老嬷嬷的搀扶下,无力而又恶狠狠地警告:“你且给我等着!有你后悔的时候!”
说罢,气呼呼地离开了罗家。
“啧啧啧……”罗耀林看着罗宛直摇头,没好气道:“你可真是不知好歹,陈家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你怎敢和她斗?”
罗宛浅笑,虚心问道:“小女愚钝,还请叔公赐教。”
罗耀林指着她破落的宅院道:“你看看你家这穷困没落的样子,我若是你,定会与他们握手言和,多要些银子贴补家用。”
罗宛问道:“即便没做错,被强戴上不仁不义不洁的帽子,即便日后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也要这样做?”
罗耀林手背啪啪啪地打在掌心上,恨铁不成钢道:“你家都穷困到这地步了,还在乎这些虚的东西作甚?到底是活着体面重要还是名声重要?你这都拎不清,真是鼠目寸光!”
说罢,愤恨甩袖离去。
身后的青年看了眼罗耀林气呼呼的背影,笑着上前,向罗宛作了一揖,转身两步便跟上罗耀林,拿着扇子在他耳旁扇凉。
罗宛看着他们一胖矮一瘦高的背影,一道肥大而笨拙,一道刻意却肆意。
待他们走远了,青年意味不明地笑着回头看了罗宛一眼。
罗宛将他的笑意尽收眼底。
“咳咳……”罗宛转身,看到孙氏送陈敏叡出门,陈敏叡依旧健步如飞地走着,走到罗宛身边时,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半晌才道:“你这性子当真像极你爹了。”
罗宛笑道:“陈叔公走好。”
陈敏叡哼了一声,爽朗地笑着离开。
罗宛不明所以,转身回院,司马暄走了过来,向她揖了一礼,随后道:“没想到您还懂医术药理?”
罗宛谦卑道:“书上看的,略懂一二。”
司马暄和她保持着距离,犹豫了一会儿问:“解了婚约,你与陈家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不用再受气,岂不快哉?”
罗宛浅笑踏入院内,就在司马暄以为她不会回答准备离去时,耳旁传来她柔软而又坚定的声音:“不能这么算的……”
司马暄闻言,缓缓笑开,愈发觉得她有趣,而且她并没有表面看到的那般羸弱。
*****
自与宋氏大吵一架后,向来体质极好的孙氏和迎春彻底病倒了。
孙氏因动了肝火,元气大伤,精神萎靡不振,迎春则是感染了风寒,烧了一夜,手脚软绵无力。
身形羸弱的罗宛反而精气神看起来不错,于是便承担起照顾她们的任务。
宋氏也没好到哪里去,回到陈家后,连着两日不能下床。
陈老夫人去看她,握着她的手道:“我昨夜又做了个梦。”
宋氏脸色苍白,精神萎靡不振地看着老夫人,不知道她又要使什么主意。
她虽谈不上有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惬意,但日子也算得上过得称心如意,唯独在她儿子的婚事上却处处不如意。
她千辛万苦生养长大的儿子,品貌绝佳,前程无量,马上就要殿试了,进入前三甲是绝对稳妥的了,甚至有可能是今年的状元,如今却要被这么个短命福薄的女人耽误前程……
只要一想起来,她就恨得咬牙切齿。
这绝对不是她能忍受的!
她发誓要把不知天高地厚的罗宛踩在泥里,让她在她面前跪着求饶不可!
“我梦见了……”
“娘,您又想说什么?您若是要劝我不要再对付罗宛,就不必再劝了,我如今病成这样就是被她给气的。”
老夫人的话还未说完,宋氏便不耐打断,不管她说些什么,她都不会听的,趁着咳嗽的劲儿抽出手,拿着手帕掩唇。
“你先听我说完……”老夫人轻叹了口气,又道:“昨夜我梦见一只仙鹤了,白得发光,长脖子长腿的,体态高雅,它在我跟前翩翩起舞着,不知道怎的,它突然变成罗宛的样子。”
宋氏眉宇紧蹙,心里一肚子火气,“娘,您到底想说什么?”
“仙鹤向来是吉祥、长寿、高尚的象征,我想啊,这个梦是不是在提醒我,罗家是我们陈家的贵人啊?当年若不是她父亲处处帮衬我们陈家,若不是他保巍昂去国子监上学,我们陈家今日又怎会发达?”
老夫人目光深沉地看着她,缓缓道:“罗宛是我们贵人的后人,他们败落了,我们理应多加帮衬照顾、以礼相待,而不是落井下石啊。”
“娘,我这也是为了陈家好啊。巍昂马上就要殿试了,凭他的学识和能力,定能进前三甲,巍昂怎能娶破落户人家的女儿为正室?倘若罗宛肯同意做您义女或者同意做妾,我也不至于这样对付她!是她不知好歹,什么也没有,凭什么占着正室的位置不放?”
老夫人不以为意,摇摇头道:“你为了攀上许家,拿我拿佛做挡箭牌悔婚,又做了那么多龌龊的事情,你不是为陈家好,是在毁陈家的运啊。”
“娘,我累了,我想休息了。”宋氏阖上眼睛,不再搭理陈老夫人。
陈老夫人被气得胸口疼,失望地摇了摇头,拄着拐杖起身离开。
翌日清晨,刘婆和老刘天还没有亮就去田里忙活了。
罗宛练完两套太极拳后,走进厨房,只见米缸里的米已经见底了,换了身干净的襦裙,戴上帏帽,提着篮子去平康城了。
她先是去了一趟当铺,将从房里柜子搜来的珠钗拿去当,当了五两银子。
她拿着银子先是去了药铺买了些人参等药材,又去肉铺买了肉,再买了些豆腐等吃食。
正提着装得满满的篮子回去时,看到陈家大宅门前换上了白灯笼。
路上的行人都在议论着:
“听说是陈家的老夫人殁了。”
“为何如此突然?她的身子不是挺健朗的吗?”
“说是被气死的,死时应该挺痛苦的,眼睛都没能阖上。”
罗宛没再多听,快步往平安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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