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往常的一些小事,这话可能是唐良晏拿来糊弄他的。如今可是涉及生命的大事……
霍泽渊异常严肃的凝视着他,沉默间暗流涌动,数不清的压力流向了唐良晏。
可他仍问心无愧的站着,没有一点要反悔的意思。
霍泽渊眯起眼睛,明白了他刚才说的是真心话。
时空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只剩下霍泽渊的心事,如滔滔流水,九曲回肠。不想让他背弃生命依赖自己和他竟然愿意放弃生命依赖自己形成悖论,他难得纠结到无话可说。
欲将心事歇,芳心暗许,愁肠百结。
秦殊道脚步声很近了,她跑到这边时。两个大男人都垂着头,围在那扇险些将唐良晏砸死的镜子边。
这里不是谈情的地方,有些话或许只适合点到为止,霍泽渊已经心满意足。
调整心绪,新的难题就在眼前。
秦殊翻来覆去把唐良晏看了好一遍,从头发丝到脚趾尖。见唐良晏果真如他说的一切都好,这才放下心来。
“不能讳疾忌医,你都够倒霉的了。万一小病不治拖成大病,神医在这怕是都没用。”
话是有点难听的,但这话偏偏是从秦大夫口中说出来的。唐良晏知道她都是好心。大夫都是刀子嘴豆腐心,他讪笑,拐了个弯离那扇死亡之镜远了点。
同时疑惑的问,“是追着我杀吗?还是真就这么巧,掉的这两面镜子都差点害死我。”
“这个东西……应该没办法人为操纵。”霍泽渊言外之意就是说他倒霉。
他气的脸都皱巴,自动远离这面镜子。
“你们研究吧,我去看看那个绊我脚的破罐子。”
破罐子被掉落的铜镜砸烂了不少,丁个啷当在地上横的横歪的歪。秦殊照了照,好的也不少,无序排列,一路通到光线照不亮的地方。
“你们闻没闻到什么味。”唐良晏对待气味极度敏感的鼻子发挥作用。
不知何时,四周的空气里蒙上了一层酒酿的酸气。
并不是十分浓厚,但这股子气味已经见缝插针融进了空气里。用一种很不易被人察觉的方式被这里的人们所接纳。
秦殊本在和霍泽渊交谈关于镜子她发现的一些事情,回应唐良晏的话,她止了话头,大口的闻了闻。
“好像还真是。”她捂住鼻子,“气味是从哪里传来的?不会有毒吧。”
唐良晏指了指地上稀巴烂的陶罐,“是这里。”
他绝对没闻错,伏在地上凑近一点就闻的格外清晰。破碎的罐子边还存一些暗色的痕迹,像是从罐子里面流出来的液体。
“开个新的看看?”
霍泽渊磨刀霍霍,往前走几步,随手就捞住一个。他双手攀住盖子边,手指撑着罐身,整双手向上发力。
沉重笨拙但密封的相当严实的罐子竟然真的让他打开了。
唐良晏忍不住为他鼓掌,竖起大拇指,“大力神,你真厉害!”
获得唐良晏的夸赞固然是极美的。但霍泽渊面上却宠辱不惊,一副这只是小菜一碟的样子。口腔里的舌头却闲不住,顶着旁边口腔的软肉。
眼睛都不自觉的眯了起来。
秦殊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忽然问道:“你们在这边上厕所吗?去这么久?”
两双眼睛极速地看了过来。
秦殊一脸莫名其妙,“怎么都这么看着我,我脸上有东西?”
风声鹤唳的两人便又多此一举的同时偏开了头。
“……没在这边。”霍泽渊郁闷的叹了口气,指了指后方的路,“是从那边走过来,来这边遇见的。”
“哦?我是问你们两个为什么去厕所去了这么久。”
含糊没含糊过去,霍泽渊抿着唇,和唐良晏对视一眼。
唐良晏怯怯的,“这个说出来不太好意思……”
秦殊看了过来,连霍泽渊都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撒谎的唐良晏心脏跳的砰砰响,他指着霍泽渊,“是他,他便秘。”
平静的霍泽渊脖子一梗,秦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是这样啊,我这里有……”
“不需要。”霍泽渊咬牙切齿看着始作俑者,“快快快,来看看这罐子里面都有什么东西,正经事还说不完,老讨论点没用的……”
唐良晏做了个鬼脸,很开心的凑霍泽渊身边了。
罐子是陶土烧成的,烧的并不是很完美,霍泽渊打开的这个表面早就有了裂缝,掀开盖子,里面是空的,只有底部还剩下一些看不出具体东西的残骸。连酸腐味都是微乎其微。
唐良晏道:“这是残次品,再开个好的。”
霍泽渊便像挑西瓜一样,用手电筒照出罐子表面完好无损的挑出来,故技重施,宛如开罐头一般,又打开了一个。
这次不用看也知道是完好的。
密封的盖子甫一打开,酸气冲天,呛得霍泽渊来不及反应就下意识捂鼻子。
离得几米远的秦殊都闻得清楚,三人面露苦涩,挨了一会,还是壮着胆子扒拉掉已经松弛的盖子,探头看过去。
罐子里盛着一汪酱色的水,聚在罐子口处,漂浮着几块月白色的鳞片。
“呕……这是……呕”,唐良晏恶心的说不出话,霍泽渊忍着难受,轻轻拍打着他的脊背。
“秦大夫,我们不会中毒吧……呕”
秦殊呛得眼睛都酸,她强睁着眼睛到罐子边溜达了一圈,“操,这味道好像我妈酿烂了的葡萄酒,不过……应该没毒。”
有毒左右也来不及了。
鼻子在这种空间下略微进化,唐良晏拿纸团成球塞进鼻子里,生不如死的蹲在罐子前,打量起浮在水面的硕大鳞片。
“这是什么东西的鳞片,这么大个?”
罐子口大概有唐良晏脸那么大,一块鳞片斜着,大半个身体陷入黏腻的液体中,余下一道蓝色的边缘露在外面。无需纵观它的整体,只靠这蓝色的一道边,就能预见,如果它是对称的,它的体积就该多么的硕大。而就这么一个罐子里,这样的鳞片有好几个。
实干派霍泽渊找了两个不要的长棍子充当筷子,伸进罐子里夹那几片鳞。
没想到这东西还挺不好捉,试了好几次才夹上来一块。这一块就有唐良晏大半张脸大。
“我的眼力还不错,说是鳞片就是鳞片。”唐良晏美滋滋的,连气味都不是那么嫌弃了。
霍泽渊就笑笑,没说话。这要是薛瑜在,肯定会嘲讽他“是个正常人一看也知道这东西是鳞片。”
“但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的鳞?”唐良晏用东西戳着地上的这块鳞片,总觉得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这个东西,没有这个大……”
电光火石间,他的脑海闪过一条被棍子插住的鱼。
“哎!”
唐良晏站了起来。
“秦姐,这是不是,薛瑜烤的那个鱼的鳞片?”
“我也觉得像,一会拿出去对比一下。”
那块鳞片被用纸巾包好,霍泽渊用长棍子搅了搅罐子里暗色的水,搅起来的空气腥臭无比。
“把鱼鳞放在这里干什么,还密封,跟腌菜似的。”
这谁能猜得透做这件事的人的意图。
霍泽渊忍着恶臭,又搬来一个罐子,“我再开一个,看看这个里面是不是也是这种。”
再开一个,果不其然。
“行了,两个就得了,别再开了,快把人熏死了。”
“开的太少可能会错过一些线索。”
“那你继续吧,我去远一点透透气。”
“别跑太远,就在这边我和秦殊看得见的地方。”
唐良晏翻了个白眼,捂着鼻子,往罐子更密集的地方走去。
这里黑的让人发怵,漆黑的空间会比亮堂的地方吞噬掉更多的光。以至于唐良晏开着那根最亮的手电筒,四周的光线还是不太明晰。
不过也足够用了。
他一路观察着地上的罐子,罐子有大有小,全部是陶土烧成的。和他看过的新石器时期的器物在制作当面有些相像,他到底不是专业的,打眼一扫也只能看出这一点皮毛。
罐子的形状大多一成不变,应该是制作工序或者原材料的问题,很多都已经破碎了。原本藏在里面的鳞片受氧化的严重,腐烂进了地面的灰尘里。
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唐良晏走的烦躁。他一路向前,本来盘算好到了伤痕就往回走,却怎么也走不到头。
是走的路歪了?
他疑惑的回头看,霍泽渊那边的光线只剩下一个小点。他根据那个方位矫正了一下自己的位置,发现自己走的方向应该是对的。
就是一条直线,可为什么看不见尽头?
他思来想去,抬起的脚步犹疑了好几次要不要迈出,一番纠结但总也下不定决心。
这里离霍泽渊太远了,听不见人的呼吸声说话声,安静的让他以为自己在外太空。
寂静在这种空间里也是一种压迫。
他愁眉苦脸的和自己作斗争,探索未知于唐良晏本人而言就是赌博,他深知只要自己出现一次“再往前走一小块”的这种思想,他就会一小步一小步的把自己带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要控制自己,可抬起的脚无论如何也不能落地转身。
可是已经走了这么远了……再往前走一块呢?
思绪翻滚间。
他的身后骤然传来一声怒喊,是霍泽渊。
唐良晏睁大眼睛回过头。
“唐良晏,往回走!”
“来了!”
他像兔子一样往回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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