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走吧,柳稚鱼,走吧,这种地方,你待不下去的。

“我和我的孩儿久避于世!从未曾参与过仙门与妖域之间的战争!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还是不肯放过我们!”

“我们手上从未沾染过仙门之人的血,就这样,你们竟然还要赶尽杀绝吗?!”

耳后,女妖声声泣血,声声刺入柳稚鱼的骨中。

呕心沥血之言,发自肺腑,她似乎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要因为同族的过错,为自己徒添冤孽。

为什么呢?柳稚鱼在心底轻声问自己。

大抵是此次仙门战败,令其颜面尽失,才出此下策,以振仙家雄风。

他们或许是要用这些妖童和妖女的血,昭告天下,看,此次战败只是个意外,仙门还是很厉害的。

冷风卷过柳稚鱼的裙摆,她却已然感觉不到寒意。

风寒,哪有人心寒来的可怖。

“大概这样就可以了。”那人喟叹一声,扣了扣耳朵,根本没将那女妖的凄声放在眼中,只是自顾自地欣赏手上刚被打磨得发量的刀具,随后走到石柱前,将刀刃叩在那根细细的麻线之上,转过头来,看着柳稚鱼。

“你过来看着,这根线要怎么切才更加省时省力,还有,看着那旁的炭火,一定要在燃得最旺的时候,切断它,这样才能达到最佳的效果。”

他催促着柳稚鱼上前,她却定在原地。

【你那多余的怜悯之心是不是又泛滥了?】

无视那弟子的声音,柳稚鱼垂下眸来,没有回答天书的话。

【世道如此,时也,命也,你救不了他们,何苦将它们的因果强加在自己的身上?】

【做错事的人又不是你。】

是啊,错的人又不是她。

柳稚鱼的唇角泛开一抹苦笑,脚下微动,站在那弟子的身侧,他还在激情地讲说些什么,可她却一字不入耳中。

错的人不是她,可她却为自己生而为人,生为仙族之人,而感到愧疚。

“他们不过是一群道貌岸然的家伙。”

初入妖域之时,街上某个面容模糊的妖对着她如是说道,当时似乎还有妖想向她砸些瓜果烂皮,只不过被目袋亲手拦下罢了。

那是她还自持正义,认为妖族妖性顽梗,到头来却发现,最该斥的人是她自己。

天书本意是解开柳稚鱼的心结,可两句话落下,却让她的心更堵了几分。

“你看,这个时候,就是炭火最旺之时,”那人一边观望着原处滋滋冒烟的红炭,一边将刀刃置于那细线之上,跃跃欲试,待到某个成熟的时机,他的呼吸忽而一滞:“就是此刻!”

说罢,手下速动,眼见那细线便要被割断之时!

他的手腕忽而被人牢牢攥住。

柳稚鱼抿着唇,呼吸间仅是颤抖,她不顾那人诧异的眼光,手掌一翻,便将那人的小刀夺过手来。

“你做什么?!”

那人的声音陡然加大,引来不少视线。

【柳稚鱼!你莫要逞莽夫之勇!】

天书的警告声蓦然响起,柳稚鱼却未如他所料一般将手松开。

她做不到,即便异类,她也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幼小的生命就此被虐杀。

更何况,还是在它生母的眼下。

灼人的视线凝聚在自己的背后,柳稚鱼不用回头也能猜到他们看自己的眼神是有多么的异类,她甚至还听到了脚步声,似乎有人正上前来。

心上涌现焦急,方才只想着阻止,却丝毫没有考虑过阻止之后自己应该干些什么说些什么。

电光火石间,脑中忽而浮现一道空青色的身影。

遥惊祝!

蓦然想起这个名字,柳稚鱼微微睁大了眼,遥惊祝就在天禄宗内,他是来做什么的?会不会同此次妖刑台的行刑有关?

心上涌出一股希冀,可周围风声依旧,那道身影似乎并不如她所料般出现在眼前。

眼底陡然升起的那股希冀又渐渐地黯淡了下去。

“放手。”

那人挣脱开自己的桎梏,揉着发红的手腕,脸上已没了好面色。

“怎么回事?”

身后零零散散围上数人,听着声音,柳稚鱼便知道来者不善。

“这女人也不知道发什么疯,突然就把我的刀给抢了过去。”

那人将手放下,先是抱怨了一声,随后倏忽睁大双眼,惊言道:

“你莫不是不想行刑?”

此语一处,好似道破了天机,他的话更无顾忌般地源源流出。

“我就说呢,这女人方才一直扯着我问东问西,莫非是在拖延时间?好哇看来你还真是通敌妖族,是妖族的奸细!”

柳稚鱼的双手渐渐发冷,她张了张口,似乎是想辩解,却又未能发出声来。

因为就算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还是会上前去,攥住他的手腕,夺下他的刀。

身后响起窸窸窣窣地声响,似乎在议论着些什么,半晌过后,便听一人道:“姑娘,得罪了。”

随后耳后掌风袭来,携了七分的恨意,就要拍在少女的背上。

她心头骇意顿起,可脚下仿若生根,令她避之不及。

眨眼刹那间,异变突起!

一根幽绿色的藤蔓倏地破土而出,正巧挡住那人袭来的掌风,柳稚鱼蓦然回头望去,却见眼前一片晃动的绿,而其他人全部拔出剑来向后闪去,一字排开,如临大敌。

还晃动着身姿的藤蔓尤为熟悉,柳稚鱼不禁瞳孔一缩。

这,这是——

心底那道猜测还未涌现,耳旁却先一步落下一道清冷的嗓音。

“昨夜的人情,还你一个了。”

遥惊祝!

还不知是怎么的一回事,顷刻间地动山摇,似乎有什么力量埋在深土里,要将整座山倾覆过去!

众人慌乱的惊呼声入耳,可柳稚鱼所立的那一小片弹丸之地却尤自安稳。

“遥惊祝!你胆敢独闯我天禄宗!”

霎那间,一剑鸣破空而来,柳稚鱼寻声而望,却见原本立于妖刑台之前的吴师尊已然手执长剑,飞身旋来。

视野恢复清明,她这才将一切尽收眼底,却见那道空青色的身影独立枝头,清风卷起他的衣摆,流光飒飒。

他倒是不慌不忙,见那吴师尊手持杀意凛然袭来,指尖一动,一株苍绿色的藤蔓便从地土中窜天而起,吴师尊的剑便直直地插入藤蔓之中,未能伤及那人一丝一毫。

场面一度混乱,那四群各自宗派的弟子先是在原地怔愣一瞬,像是从未想过遥惊祝会突然出现在这个地方,旋即不知何人在群中高呼一声,那些人才纷纷缓过神来,各执趁手的武器,高呼着便要将遥惊祝包围。

柳稚鱼被那人群推搡至一旁,手中还握有刀刃,一个不察,那刃锋便在掌心处划开一道血痕。

猝不及防的疼痛让她倒吸一口凉气,旋即颤抖着手割下袖袍的一块布来,又分成两半,一半简易地包扎了扎自己掌心处的伤口,另一半则是颤颤巍巍地缠在那刀刃之上。

人群情绪激昂,柳稚鱼被挤出圈外,抬眼一看眼前的盛况,心里头却不禁觉得好笑。

只是笑过之后,又泛起一丝对遥惊祝的担忧。

方才要不是他,自己这会儿只怕是内脏受损,受了大伤。

孰是孰非柳稚鱼自认还算辨得清明,遥惊祝虽说是一妖之首,可如今的柳稚鱼在仙门内经此一遭,天平反倒在不知不觉中偏向了妖域。

这般念头若是被人察觉,恐怕又要将她定在罪柱之上。

定下心神,柳稚鱼朝那头望去。

古树之上孤身立有一人,空青长袍,神情淡漠,双手无物,却丝毫不惧。

而他的身下,围了一圈又一圈的,袍色各异,面容紧张,紧攥银剑的仙门弟子。

只怕是插翅也难飞。

眸光流转,却忽而定在一处。

只见妖刑台后的那石柱旁,有一脖颈覆有鳞片的女妖,正眉头紧皱,神态焦急地解着被绕在石柱之上的麻绳。

麻绳的另一头,挂有数十位妖族的幼童,因为被堵住了嘴巴,只能发出一颤一颤的呜咽之声。

可这呜咽却还是被风声送着,入了柳稚鱼的耳。

“我来吧,你去那头接着他们。”

借着石柱庞大的身躯,柳稚鱼悄声隐藏着自己的身形,压着声音,语速飞快。

那女妖眼中明显地生起疑窦,一双手死死地拽着麻绳,警惕地看向少女,恶声道:“我凭什么信你?”

柳稚鱼飞快地瞥了一眼那方还在僵持的众人,他们看上去颇有些慌乱,却还强迫自己沉稳着气,只是气氛剑拔弩张,她也不知何时才会动起手来。

要是动起手来,就麻烦了。

她便也不多做解释,道:“眼下你孤身一妖,如何能既割断绳子又同时接住孩子?只怕你割断绳子的下一秒,妖童便会直直地落入火坑之中。”

不知是不是因其为妖族的关系,她的想法好像很简单,面上也不会多做伪装,柳稚鱼此话一落,她的神情便是一滞,好似大脑空白,像是才想到这个问题一般。

柳稚鱼见状,进而道:“更何况,是我来割断绳子,你去那头接下孩子,这有什么不放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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