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这边,也是要修行剑术么?”
察觉到对方略带试探的视线,柳稚鱼僵着脊背,还未等她松一口气,却听得对方忽而“哦——”了一声。
柳稚鱼被他这一下唬了一跳,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怎,怎么了?”
“你你你你,你是——”
他“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结果来,最后狠跺了跺脚,看得柳稚鱼心惊胆跳,甚至在担心他会不会一用力又把自己的骨头给跺弯了。
“你是柳稚鱼?是吗?”
好不容易才在记忆中搜寻到这个名字,对方拍了拍胸脯:“我是江笃,来自千御宗。”
柳稚鱼愣愣地点了点头。
“哎,据我同门所说,你是个天才。”
他的双眸亮晶晶的,眸底是毫不掩饰的羡慕。
闻言,柳稚鱼尴尬地笑了笑:“也不算是天才吧,你着实谬赞了。”
她本意不想在此事上多做纠缠,可落入对方的耳中却成了自谦。
柳稚鱼见他飞快地从怀中掏出一本剑书来,看内容,同自己先前苦学的那本大相径庭。
“刚好,我有些问题想请教你。”
柳稚鱼:“……”
面上扬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背地里却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衣袖。
对方的书上画满了符号,看起来有他自己的理解也有向别人请教的笔记,柳稚鱼不过短短扫了几行,有些疑惑便豁然顿开。
“问之前,我先考考你几个常识吧。”
事已至此,柳稚鱼定了定神,脸不红心不跳地向江笃要来书籍,在对方期待的眼神下,不痛不痒地问了几个困惑了她很久的问题。
不出所料,江笃答得很快。
柳稚鱼一目十行,问题逐渐由浅入深,在问到点子上、江笃答不出来要向她请教的时候,柳稚鱼面上虽一片淡然,看似指点般地吐出几个高深的术语,背地里却任由冷汗沾湿衣襟。
一场问答下来,两个人都酣畅淋漓。
柳稚鱼闭上眼,再次试着口中念诀,识海中,那把幽蓝色的长剑光芒甚亮,她试着去握剑柄,手中传来沉甸甸的触感。
她猛然睁开眼来,难以置信地握了握自己的手心。
以往那把长剑皆为虚体,无论她如何动作皆穿身而过,这么久以来,她还是第一次握上这把长剑。
“多谢。”
声音同时响起,两人皆是一愣。
江笃腼腆地笑了笑:“今日多亏柳师姐指导,我所学颇多,柳师姐怎么反倒朝我道谢。”
这声“柳师姐”叫得她猝不及防。
“是你自己悟性高,该谢你自己。”
这声谢柳稚鱼当不得,真要论起来的话,是她该谢他。
一想到自己意念出剑的进度又往前跨了一大步,柳稚鱼便有些神清气爽。
“柳师姐两日前,是不是嫁去了妖域?”
柳稚鱼一愣,对方也不含糊,径直道:“哎,不过你才刚从妖域回来,那你对妖族禁术……有没有什么了解?”
“我不过去了那个地方两天,还都被关在万妖窟中,哪有什么心思去了解妖族禁术?”
她失笑:“不过……你们为何判定林青念私习禁术?”
对方张了张嘴,似是没想到自己心里的那点小九九就这么被柳稚鱼直白地敞开,他又下意识地挠了挠头:“我也是听说的,那林青念啊本为外门弟子,无论是防御术还是剑术都修行不高,可这一两月来,修为却突飞猛进得可怕,一下子便达到了内门弟子的水准。”
“这事本就令人生疑,且况这两个月来,宗内统共失踪了五位女弟子,查到最后,你猜怎么着,都被打晕在林青念的房间里……且皆失去一魂三魄。”
“虽说人有三魂六魄失去一魂三魄并不能置人于死地,可此举已然违背仙门宗规,实乃妖徒作法。”
“她耳后还生了一朵花……不知道是百合还是茉莉,就这些,不令人生疑都难。”
柳稚鱼斟酌着用词:“第一个姑且可以说她开了窍,第二个只是在她的房间里,又不能断定就是她本人所为,说不准是谁想栽赃陷害她呢,第三个……”
少女侧了侧脑袋:“女孩子爱美有什么错?贴个花罢了。”
江笃张了张口,被她辩得哑口无言。
“柳师姐你……跟林青念认识吗?”
柳稚鱼心下咯噔一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老毛病又犯了,赶忙找补道:“不认识,只是觉得单凭这个就定对方死罪实在是有些太过草率。”
她又指了指自己,唇角牵起一抹苦笑:“我不也是嘛,前不久还被下了昭告书呢。”
“哦——”
对方看向她的眼神瞬间变得有些同情。
交谈时不觉时间流逝,回过神来后才惊觉已至黄昏。
柳稚鱼站起身来,挽了挽耳旁的碎发,想着目袋差不多也该有消息了,打算就此向江笃告别。
原处却忽而传来一声高喝:“拿下林青念——!”
一阵风袭来,伴随着不算浓郁的花香,柳稚鱼下意识地寻声望去。
不少弟子都停了剑,面含疑惑地看向声源。
一道青色的身影以一种高难度的姿势从林间翻身而出!
“妖气!是妖气!”
人群瞬间哗然一片。
“快!她往那处去了!拿下她!”
鼻尖忽而袭来一阵花香,柳稚鱼后背瞬间汗毛耸立,本能地向旁一滚,不过一息之间,一道剑风便狠狠地劈在了她原先的位置。
柳稚鱼微喘着气,看着地上那一道明显凹下去的焦痕,不禁感到后怕。
这要是劈在她身上,不死也得掉层皮。
她飞快地从袖中掏出缚仙索的钥匙,打算趁乱将其解开。
为避免暴露,非必要情况下她连睡觉都带着它。
渐渐地也已经习惯了。
可方才那一下却牵制了她的行动,要是再不解开,万一又发生什么,她只怕是小命不保。
这个念头刚从脑海中闪过,下一瞬便一语成谶。
一道比方才凌厉了数倍的剑风再次扫来,柳稚鱼刚好将缚仙索解开,下意识地抬手一挡。
缚仙索碎裂成了两半。
“柳姑娘你没事……天,连缚仙索都能劈断,这什么妖法。”
江笃连忙过来搀起柳稚鱼,看着已成残骸的缚仙索,颇有些目瞪口呆。
缚仙索解开之后威力便会消失大半,因而方才那一击虽称不上毁天灭地,却也刚好能将其斩断。
柳稚鱼不愿过多解释,口中不断念诀。
可不知是否是越着急越无法成事,不久前还能触碰到实体的剑柄眼下竟又只能穿身而过。
柳稚鱼心底暗暗焦急,正全神贯注准备应对她下一击时,却发现对方又换了个目标。
“……”
好家伙,还是无差别攻击。
“柳姑娘,那边——!”
耳旁传来江笃的一声惊呼,柳稚鱼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却见那道青色的身影正高高扬剑,而她的剑下,一仅有七、八岁模样的女童跌坐在地,面露惊恐,身体发颤。
不好——!
柳稚鱼抽出江笃挂在腰旁的剑,不管身旁那人的惊疑,按着记忆中剑书上所授的那般,前跨一步,横剑相击!
尖锐的刀锋相撞之声震在耳畔,令人头皮发麻,柳稚鱼只觉着自己的虎口一痛,隐隐地像是裂了一道口子。
“快走!”
柳稚鱼没有回头,在听见身后传来那女童边跑边抽泣的声音后,对上了林青念的双眼。
她的眼一片灰白,面上全然死寂,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的模样。
倒像是——
被什么东西给附身了一般。
但她无法多虑,手上的那把银剑已隐隐生出裂痕。
撑住啊——
柳稚鱼在心底高呼。
可这个世界显然不打算给她这个天选非酋留下什么活路,在柳稚鱼近乎绝望的目光中,银剑终究还是碎成了两半。
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未劈在身上。
柳稚鱼的身前,不知何时被横上一把幽绿长剑。
无人操控,却精准地挡下一击又一击。
柳稚鱼听见耳旁传来弟子的惊叹之声。
“意念出剑!这就是意念出剑!”
柳稚鱼:“?”
她的剑不是蓝色的吗?
心有灵犀一般,柳稚鱼下意识地看了眼自己的手腕。
手腕处那道藤蔓印记正散发着淡光,正由盛渐渐转衰。
不好——!
少女反应极快地从战斗中心撤离。
手腕处的光亮落幕,那把幽绿长剑也如她所料一般在眨眼间便散成碎光。
另几名白衣弟子早已持剑伺机而动多时,见柳稚鱼一撤身,便连忙扬剑上前。
“柳姑娘——”
江笃快步上前,瞄了瞄柳稚鱼,又瞄了瞄柳稚鱼手里的断剑。
“抱歉,事出紧急。”
柳稚鱼试着甩了甩手,却发现自己连剑都拿不稳。
若是能意念出剑,剑身随自己的心思肆意而动,想来不知道能方便多少倍。
她抬眼望去,却见方才尚晴朗一片的青天,此时已被乌云密罩。
这气势,只怕是来势汹汹。
“派人去请几位宗主了么?”
柳稚鱼略侧了侧头,话虽向江笃询问,可眼却紧盯着林青念那处的动向。
“已经有人去请吴师尊了。”
江笃皱着眉,看着那处渐渐落于下风的动静,眼底满是担忧:“此女只怕妖法大成,诸位师兄弟怕是撑不了多久。”
话音方落,那边一阵破音,柳稚鱼定睛一望,便见那几位弟子悉数被弹飞,狠撞在树干上,晃下一簌落叶。
那道青色的身影手执一把镶满花瓣的长剑,低着头,长发散落,看不清她的神情。
周围的弟子似全都被她镇住一般,僵持在原地,不敢上前。
林青念甩了甩剑,剑身上的血珠洒落一地。
随后,她缓缓抬起手来。
柳稚鱼心神一颤,一股寒意直窜脑后而起。
因为那道剑锋,正对着的,是她的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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