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之后,每周周末季书熠会准时出现在梁樾家门口来帮梁樾补习。
熟悉了,梁樾甚至会提前给他留门,自己则在卧室里等着。
但在学校,没人知道普通班的梁樾和年级第一季书熠认识,即使碰见两人也不会打招呼,像个心照不宣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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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中场休息,梁樾将用完的草稿纸折成‘东南西北,’并在一面画了个五角星,“我们来玩个游戏吧,你先说横着划几下,竖着划几下,只要打开是五角星,你就回答我一个问题怎么样?反之如果没有五角星,我就回答你一个问题。”
“不要,”季书熠替她接了杯温水上来,“奶奶说你今天吃了四块冰激凌,叫我提醒你别吃这么多。”
“她怎么知道的?”
“她刚刚清理冰箱发现的。”
“我吃的都是小甜筒,没关系的。”
“那也不行。”
“知道了,”梁樾敷衍应付几句,又在季书熠耳边嘟囔道,“来一把,来一把吧。”
季书熠被她磨得没有办法,“横三,竖七。”
梁樾手里的‘东南西北’开开合合,最后一开,里面赫然露出一个五角星。
“哈哈,”她兴奋得直跺脚,“你运气可真不好,一把就中。”
季书熠淡定道,“问吧。”
“什么都可以问吗?”
“嗯。但我只能回答你我知道的。”
“后来瘦猴子他们还找过你麻烦吗?”
“...”季书熠愣了下,右手手指无意识搓揉着书角,“没有。”
“没想到他们能说话算话,还好上次你碰上我装病不下楼上体育课。”
过了会儿,梁樾挨近他身边,不好意思地问道,“我知道这么问不好,但我还是想问你,上次他们为什么欺负你吗?”说完她立马撤开,“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本来就是我好奇心太重。”
“是因为有个女孩找我表白,那人应该是教导主任儿子喜欢的女生。”
“哦,”梁樾点点头,好奇心得到满足她就变得极好说话,“原来是这样,吃可爱多吗?我给你拿一支上来。”
“是你想吃吧。”季书熠毫不留情地戳穿她,“你奶奶说,一天只允许你吃一块。”
“不吃算了,”梁樾撇撇嘴,心觉季书熠可真呆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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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考试,梁樾的年级名次往前进了四十三名。
她拿到成绩后耀武扬威地在奶奶爷爷面前转了好几圈,“我进步了好多,暑假得让我好好休息休息了吧。”
“你们学校不是安排了暑假补习吗?”
“那只有半个月,先说好,我只学半个月,其余时间我要狠狠地看电视,看漫画,看小说。”
“行行行,”奶奶拗不过梁樾,“可小季说高一这个暑假最重要,弯道超车好机会。”
弯道超车,不知道奶奶从哪儿听来的这个词。
“季书熠胡说的,他以为人人都像他那样勤奋,废寝忘食。”
“哎哟,”奶奶朝爷爷炫耀道,“你看看,我就说让小季来给囡囡补习有效果,现在都能说成语了。”
“...”
梁樾凝滞住,一度以为自己以前是个什么纯正文盲,连说成语都能让老人家高兴半天,“奶奶,我晚上想吃烤鱼。”
“行,我叫你爷爷把炭烧好,等会儿给你烤,也给小季烤一些,你有这进步他功不可没。”
“你叫他过来吃?”
“是啊,他妈妈又在麻将馆里待了一整天,留他个孩子在家,能做得出什么吃的来,把他叫来我们家。”
“哦。”
梁樾想到等会儿季书熠要来,跑去门口给他留了门。
季书熠来得早,他照例提了些吃的来,是一些零嘴,鸭脖子,鸭锁骨,鸭翅。
“小季每回来都提这么些吃的,”奶奶客气地接过,“囡囡在客厅里看电视,你去找她吧,她正无聊。”
季书熠点点头,熟门熟路地走到客厅。
梁樾半躺在沙发上,嘴里含着一根雪糕棍。
“今天吃了几块?”
梁樾白他一眼,觉得这人管得真宽,随口道,“就这一块。”
季书熠不信,勾过垃圾桶一看,里面包装袋就不止三个。
“...那都是以前吃的,”梁樾狡辩,不知为何,季书熠和她最多称得上一句朋友,但她莫名总有些怵他。
也不是真害怕季书熠,就是做了错事,总想瞒过他。
难不成,真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梁樾甩了甩脑袋,把这莫名其妙的想法甩了出去。
“我给你讲,我进步了四十名呢,”梁樾得意得很,摇头晃脑地吹嘘道,“我这次进步四十,下次进步一百,很快我就是年级第一了,你得有危机感。”
“年级后面的排名分数本就挨得近,多瞟一个选择题,就能往前进四五名,”季书熠毫不留情泼了盆冷水。
“你什么意思?”梁樾觉得这人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我的意思是,骄傲使人落后。”
“...”,梁樾穿上鞋,叮叮咚咚出了客厅,“我讨厌你。”
留下这么一句。
季书熠听着电视播放的声音,热闹嘈杂,远处是梁樾撒娇的笑声,她说“奶奶,我给季书熠多放点辣椒,他说他喜欢吃魔鬼地狱辣。”
奶奶:“走一边去。”
他勾起嘴角。
有些可爱。
像某种未经修剪的植物,俏皮地伸出一点嫩绿的枝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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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上期,季书熠照旧每周周末帮梁樾补习。
半期考试,梁樾进入年级前两百名,学校按排名将她提入四班。
四班算是优班,比不上一二班这样的精英班,也比九班好得多。
于微成功和梁樾成为同班同学。
对此,沈濯无理取闹过几次,说她们俩抛弃了自己。
“神经,”于微辣评道,“请你端正学习态度,争取高三和我们成为同学。”
四班在二楼,与一班隔着一层楼,并且就在一班正对面。
偶尔,梁樾走神时能看见对面楼底,靠窗坐的季书熠。
他一直都很认真,注视着黑板的方向,梁樾从没逮着他走神或是说话。
无趣得像落在他手肘边的阳光。
无声又刺眼。
她收回目光,听班上人说着小道消息。
这周四周五要举办运动会。
运动会什么的最烦了。
梁樾在心里默默吐槽,她一点儿也不喜欢运动。
果然,班会时,班主任说了这件事,同时吩咐体育委员把名单定下来。
班上拢共才四十人,一半男生,一半女生。
意味着几乎每个人都需要定一项运动。
好烦。
梁樾此时看什么都不顺眼,风好烦,阳光好烦,连窗外的树叶也好烦,鸟叫就更烦了。
‘啪嗒’
一个拇指大小的纸团落在她书桌上。
梁樾打开揉成球的纸团:【别和我抢五十米orz——YW】
她扭头去看,于微将双手合在一起,朝她拜了拜。
...
懒人的朋友也是懒人哈。
梁樾回她,【我抢一百米可以吧。】
然而最终,她们俩一个跑八百,一个跑八百接力赛。
...
“这体育委员妥妥的贪官,”于微刚当着体委的面,翻了好几个白眼,“我偷偷看见有人给他送大白兔奶糖,他就让那个人跑米数少的。”
梁樾此时正思索着如何才能请一天病假,反正她这体质,跑了下来多半会难受,不如提前请假,不算她撒谎吧。
“你可不准请假啊,”于微警告她道,“不然就只剩我一个人,连个加油助威的都没有。”
“知道了,”梁樾应付下来,奶奶大约不会同意她请假。
-
运动会当天。
首先是进场仪式,每个班交上去的进场稿词大同小异,‘迈着矫健的步伐’、‘恰同学少年,英姿飒爽’、‘展翅雄鹰,搏击长空’..
梁樾百无聊赖地站在方队里,天马行空地想着——学校领导才应该去应聘天气预报,不然为什么每次运动会都是艳阳天,每次游学活动都下雨。
“喂,”于微用手肘撞了撞她,“你看一班的举牌员,要我说怎么不选季书熠,他又高又帅,就是瘦了些,但也比现在这个好啊。”
“你认识季书熠?”
“年级第一谁不认识,”于微莫名,“不认识才奇怪吧,他的大头像一直张贴在红榜上。”
“哦。”
“你看沈濯,他居然是举牌员,要我说他就占了个个子高,长得跟河童似的。”
“那是你的主观判断失误,”梁樾不认同,“你又和他生气了?”
“没有,”于微嘴硬,“我和他生什么气,不就是那天放学他没等我一起,自己先跑了还没提前给我讲,让我白等半个多小时嘛,小事。”
...小事吗?
身后有女生听见他们讨论沈濯,不赞同道,“沈濯好帅的,要我看他比季书熠还帅,只是你们对成绩好的有滤镜。”
“分明是季书熠更帅好吧,”于微侧身去反驳,“沈濯哪里帅了,也没有季书熠高,他那所谓的‘美式前刺’都能占五厘米身高。”
“哪有那么夸张...”
“还在讲!”班主任站在方对外,声色厉茬道,“都给我规矩些!”
于微回身,撇了撇嘴。
他们得等高三全部入场后再入场,一等就是半小时。
终于,‘他们迈着整齐划一,铿锵有力,踏着矫健的步伐,展示着他们必胜的决心...’走进运动场。
好累。
汗水浸湿后背,梁樾眯着眼睛,不满地看向主席台上的领导们。
他们个个坐在遮阳棚里,高高在上看着暴晒在太阳底下的学生,施舍着廉价的掌声。
真烦。
上学真烦。
运动会真烦。
这些老师们更烦。
有一两个坚持不住的学生,因轻微中暑倒下。
梁樾有些羡慕,至少他们不用等着领导说完复制粘贴的长篇稿件。
终于,开场仪式在校长“预祝运动会取得圆满成功”的话语中落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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