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新拿着文件敲门进来，就看到了浓浓的乌云和低沉的裴总。

发生了什么？怎么感觉裴总好像快碎了。

裴言之整理好情绪，接过策划案，一目十行地阅览，罗新这人脑子灵活，又擅交际，鬼点子层出不穷，策划案写的一点问题都没有，在众多实习生中，他确实可以说是脱颖而出的。

唯一的缺点就是话太密，当然裴言之最看重的还是工作能力，这点小缺点也算不上什么。

他头也没抬地说：“听说御山那边是你在联系？”

“对。”

裴言之沉默了会，合上策划案，吩咐道：“帮我去约一下宋总。”

罗新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我约？”

不是，还用得着我约？

裴言之反问：“不然呢，你是助理还我是助理？”

罗新连忙应答，反正只要不是说策划案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在交际方面，罗新动作是真的快，不到一分钟就把结果汇报给了裴言之。

“裴总，宋总那边是说今天晚上带着新员工出去吃饭了。”

裴言之：“什么新员工还特地单独带出去吃饭？”

重逢到现在我都还没跟他单独吃过饭呢。

罗新接道：“好像是大学时候的学弟，特地从美国喊回来的海归，说是晚上一起回母校逛逛。”

大学......

裴言之看看策划案，又看看罗新，“我记得你也是江大的，算起来也是我的学弟，既然宋总这么客气请新员工吃饭，我们远峰怎么大的集团，总不能福利待遇还不如一个小事务所吧。”

在罗新疑惑地目光中，裴言之宣布：“你可以下班了。”

下一秒：“带你去吃饭。”

这班怎么感觉，下了跟没下一样？

七月份正是期末考试周，大学城门口明显没有平常人那么多，原先要排队的小饭馆难得来了就有位儿。

宋屿带着学弟点完菜后选了里面的位子，正好能吹空调。

“这儿还真是一点都没变，”盛铭说，“我在国外的几年真的是吃啥都没味道，太想念祖国的味道了，我一开始还跟朋友吐槽呢，结果他跟我说，在国内能好好吃顿饭都难，不过我还是选择回国发展了，不为别的，就因为我学长在这。”

宋屿开玩笑道：“哪怕我天天让你加班？”

盛铭笑容僵了：“那......给加班工资就行。”

“御山以前只做建筑设计项目，现在室内设计的不多，明天你可以先看看，”宋屿给他一颗定心丸，“要是真太忙了要加班，后续都会给放假休息，这点你放心。”

盛铭又活了，“果然还得是学长。”

说话间，两人的菜就陆陆续续地上了，老板又端了盘烧烤过来，说是看他们眼熟，额外赠送的。

“我听说啊，这家老板的儿子也是去国外留学了，结果回来上了一年班，发现挣得那点要再打十五年工才赚回留学的学费，顿时说不干了，囔囔着要继承家业，不过老板他不同意，觉得这样不体面。”

盛铭也是个话痨，“其实我觉得工作嘛，做啥都一样，比如我们，听起来高大上，堂堂大设计师，谁知道设计院的薪资那低的，我觉得租房都租不起。”

“你说老板他们生意那么好，为什么不考虑做大做强呢？”

曾经宋屿也问过老板为什么不考虑把店铺开大一点，当时老板就说：“店铺开大，我们可没这个本事咯，到时候外面要雇员工，什么成本都要涨，赚得多，往后要是开不下去了赔的也多。”

“大饭店有大饭店的开法，小饭馆有小饭馆的滋味，你别看我现在生意那么多，要是开成大饭店可能还不适用呢，我这地方，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我们夫妻俩刚好忙得过来就够了。”

所以他们就算后面生意有多好都没考虑过扩大店面。

“或许因为知足吧。”

宋屿理解老板。

他以前也是个知足的人，以为只要跟外婆安稳一生就够了。

可他后来看清了，于他人而言或许可以躺平，但这两个字放他身上就是任人踩踏的命。

只要宋远征压得住他一天，他就没办法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而想要挣脱束缚，仅靠御山是不行的，宋屿很清楚，他现在需要的是契机。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小饭馆里熙熙攘攘地进来许多人，闲置的位置一下子就坐满了。

门帘打开，裴言之从外面走进来。

老板边端菜边说：“小伙子，这里没位置了，你要不等会吧。”

“不用了叔叔，”裴言之走向角落那桌，指骨敲击桌面，礼貌地问道：“你好，接受拼桌吗？”

宋屿抬眸就看到了裴言之，顿觉这人怎么阴魂不散的。

“你怎么来了？”

“我带实习生的学弟吃饭。”

裴言之从善如流地做到宋屿旁边，这家饭馆用的长板凳，他坐来一下子就挨近了。

“哦，”宋屿淡淡道，“江大每年向远峰输送这么多人才，裴总个个都带出来吃饭，挺累人的吧。”

罗新热情招呼：“你好啊宋总，还记得我吗？”

“是你啊，”宋屿体贴地把裴言之放拿过来的餐具递给了罗新面前，“以前读书的时候，喜欢来这吃吗？”

裴言之默默转身又去拿了一套。

罗新有点受宠若惊，但近了这个又远了那个，抉择之下，他选择跟宋总聊天。

老板你放心冲，有我来助攻，事成之后记得我的好，未来给我实习转正就行。

罗新啊罗新，你真是长大了。

“喜欢啊，宋总读书那会，我们裴总应该还没毕业吧，你们是那会认识的吗？”

“有吗，我当初入学的时候怎么没见过？”盛铭接过话茬，“你们裴总多大啊？”

死亡话题。

罗新闭上了嘴。

宋屿及时补充：“今年三十了。”

“三十了啊，”盛铭惊讶，“那岂不是大了学长三岁，学长又大我三岁，我又大学弟三岁，小学弟，你们家裴总可整整大了你九岁啊。”

盛铭说完感觉这话有问题，忙解释：“那什么，裴总我不是说你老哈，我只是阐释我的一个发现。”

裴言之毫不在意地挑眉：“没事，大九岁又怎么样，我又不跟他搞对象。”

“再说，年到三十，成熟稳重会照顾人，多好的标签，我在意什么？”

罗新应和：“对啊对啊，我们裴总虽然年纪大了点，但是看起来一点都不显老，宋总，那你想找对象的话，是喜欢找年纪大点的还是年纪轻点的？”

宋屿笑着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看缘分。”

老板又端上来新的菜，“菜上齐了。”

裴言之凑到宋屿身边低声道：“我觉得找个比自己年纪大的会照顾人。”

“奥......”

宋屿：“那你是喜欢找个比自己年纪大的？”

“口味很不一般嘛，我还以为你们直男应该都会喜欢那种可爱的小女生。”

裴言之：“......”

没听到两人谈话的盛铭对着土豆炖牛腩两眼放光，快速加入干饭模式，等他茶足饭饱才想起请客的是谁。

“学长，你爱吃的牛肉。”

他夹起一块想放到宋屿的碗里，却发现对方的碗已经满满当当，学长每吃一口，旁边的裴总就夹点进去，还都是学长爱吃的。

他那块可怜的牛肉，似乎都挤不进去。

关键是，那两人都没关注到他。

裴言之自己碗里空空如也，关注点全在宋屿的碗里，支着脑袋乐此不疲地夹菜，而他学长细嚼慢咽地吃着，差不多饱了之后，把碗挪到了靠墙的位置。

“你别再给我夹了。”

宋屿小声地说。

“你就吃这么点？”

裴言之视线移到他的腕骨，上面攀爬着道道明显的青筋，宋屿很瘦，总感觉除了肌肉，没有任何多余的脂肪。

“你太瘦了，该多养点肉的。”

宋屿还是不肯：“我胃就这么点大，你想撑死我？”

裴言之：“你以前胃口都没这么小，外婆做的饭你当时还能吃两碗呢。”

当时他们还幼稚地比谁吃得多呢，为了抢一碗菜都顾不得说话，结果都吃撑了，躺在葡萄藤架下好久才缓过来。

“长身体的阶段多吃点不是很正常。”

宋屿看向罗新，一会没关注，一大碗饭已经快见底。

年轻真好啊。

宋屿笑问：“裴总，你年到三十了，就没有感觉到什么力不从心的地方吗？”

这个年龄的话题还真是过不去了。

裴言之心想：也是，谁叫满桌子只有他一个年纪三开头的。

“怎么，我要真说有什么力不从心的地方，你还想验证一下不成？”

裴言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宋屿哽住了，“那倒也......没有那么好奇。”

“我不给你夹了，”裴言之退一步，“你把碗里的吃完就行。”

宋屿还想推脱，裴言之先一步说道：“不吃完，晚上我们就再聊聊力不从心的事。”

宋屿老实地把碗挪回来，筷子扒拉来又扒拉去，象征性地吃两口。

裴言之吃得很快，却不显得狼吞虎咽，每一口都等咽下去了，再吃下一口，宋屿百无聊赖地打开手机，就看到裴言之发的那条信息。

他看向身旁棱角分明的侧眼，一瞬后又垂眸沉思。

这是等不到回复，索性自己找上门来了？

不过，有人关心的感觉，还挺微妙的。

吃完晚饭后，大家提议去江大逛一逛，刚走进门，青春活力的气息扑面而来，篮球场三三两两打球的，自行车的铃声穿梭在林荫道上，梧桐树下情侣手牵着手。

即使多年不来，大家也对学校的地形了如指掌。

设计院和经管院在两个不同的方向，不过都是要穿过林荫道的，在道路的尽头，罗新拉着盛铭走在前面。

“学长，你叫什么名字啊，我们能认识一下吗？”

“我叫盛铭，盛行的盛，铭牌的铭，你这应该还没毕业呢吧，打算出国留学吗，或者考研？”

罗新：“暂时没什么想法，出国留学有点不舍得离开祖国的怀抱 ，我看网上说留子一回国都跟饿死鬼投胎似的，我又那么爱干饭，离开祖国那么香的饭桶，我还怎么活啊。”

盛·饿死鬼·铭：“......”

他刚刚的吃相应该还好吧。

罗新很好地跨过这个话题，“而且能进远峰是个好机会，说不准我考研了之后，还未必能进呢，有这么好的机会我就想先抓住了再说吧。”

“也对，”盛铭邀请道，“你之前去过设计学院吗，我们那可多设计作品了，带你去看看。”

他回头去叫宋屿，就看到身后空无一人。

“不是，人呢？”

罗新笑得狡诈，“我不是在这嘛，学长，你好啊，我叫罗新，罗就是那个罗，新就是那个蜡笔小新的新。”

“安啦，同龄人就应该跟同龄人多聊。”

这点罗新跟裴言之说得极为相像。

宋屿被裴言之悄悄拉走后，他也问：“待会他们反应过来找我们怎么办？”

裴言之理所当然地说：“这也是他们的母校，又不是没断奶的娃，你二十七，四舍五入三十，你学弟二十四四舍五入和罗助一个年纪，同龄人之间才有共同话题，更何况这招我还是跟你学的。”

“我跟你有共同话题？”

“没有吗？”

“不见得有。”

宋屿：裴总，你到底那力不从心。

裴言之：我追你力不从心行了吧。

宋屿：[化了]追我？玩笑开多了吧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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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