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吉哥哥,如果你愿意,我想和你……”姑娘的声音充满小女孩的仰慕与爱意。
江南烟绝望地闭上眼,她是造了什么孽,要用她在这里煎熬来赎罪?
不过好歹让她知道,她一见钟情的男人到目前为止,是单身。
没有等姑娘把话说完,桑吉用温和的语调打断她:“白玛,你要是喜欢骑马,改天可以叫你哥哥教你,他今天也拿奖了。”
委婉的拒绝。
姑娘读出来了,但委委屈屈地还想为自己争取一下:“我……”
“我今天刚拿了冠军,你会产生崇拜的心理很正常,这只能说明你有一颗进取的心。”
“我现在只想好好把甘萨的农业发展起来,其它的没有考虑过。”
“篝火晚会很热闹,快回去吧,你的小伙伴还等着你一起去玩呢。”
话虽含蓄,但语气很坚决。
一再受挫,姑娘终于死心,捂着嘴跑开了。
大抵是不想一同离开又一同出现,让姑娘成为被大家议论的话题,桑吉没有立刻跟上,而是在附近转悠起来。
江南烟担惊受怕地缩在一块儿,生怕自己被他发现。
别待会儿人还没开始追,先留下一个爱听墙角的形象。
不过他真的好温柔啊,连拒绝人都那么轻和,给对方留足了面子,考虑得也周到。
不由自主发出了一声喟叹。
自己的眼光真好啊。
出声的那一刻江南烟就紧紧捂上自己的嘴,冀望亡羊补牢。
一边止不住地懊恼,怎么就没控制住?!
很可惜,为时晚矣。
桑吉听到人的叹息声,目光警觉地四处搜寻:“谁?”
“这里。”江南烟生无可恋地举起手臂。
桑吉猛地看见绿茵地上伸出一只藕臂,还有点被吓到。他走近,看见一个姑娘躺在地上。
一脸绝望。
“怎么了,受伤了吗?”他连忙蹲下,关切地问。
“哦哦,没有。”江南烟突然发现自己这样好似有些不雅,手撑着地坐起来。
莫名觉得好笑,这姑娘怎么愣愣的。
“那个,我刚才不是故意在这偷听的,我一开始想走开,但没来得及,”江南烟藏不住事,一股脑儿兜出,还比起发誓的手势,“而且我保证我会忘得一干二净。”
像是怕他不信,又做了个给自己的嘴拉上拉链的动作:“我嘴很严的,不会出去乱说败坏你们名声的。”
“我是不是见过你?”桑吉看着她的脸庞,总觉得有些印象。
江南烟不想让他记起自己早上出糗的事,开始满嘴跑火车:“是在梦里见过我这样美的仙女吗?”
语不惊人死不休。
话毕,空气里一片寂静。
她默默交叉手抱住了自己的胳膊,抚了抚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不是何皎皎,怎么会懂她的抽象和幽默……
“好吧,我就是早上那个摔倒的……”
“确实美得像精灵。”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江南烟觉得,自己切切实实地沦陷了。
她本来想执行逃兵策略,这时候却舍不得了。
无论他是真心这么觉得,还是只是为了不让她尴尬而随口拈来的,她都听进去了。
不过他意识到这样说好像有些冒犯,站起来往后退了一步:“抱歉。”
“不过这里太偏了不安全,你快回去吧。”
江南烟点头。她也不能继续再待在这儿了,再多待一秒,恐怕就会被他发现她的异样——天地辽阔,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大得在这之间回响。
她想站起来,但是蹲久了一时间没使上劲儿,反而又摔了下去。
……
“有时候也想和这个世界告别。”她兴来,突然觉得应景,于是小声地哼起了歌。
桑吉听清她的歌词,哭笑不得,这姑娘真是……难以捉摸。明明上一秒还是一脸羞愧难当,下一秒就松弛地哼起曲儿,真是切换自如。
见她费劲巴力的,他松松地拉了下她的手腕,帮她站起来。
江南烟又迷糊了。
这是今天他们第二次肢体接触了。
她脸热,感觉自己好像喝了酒,多少带点微醺。
“我是不是醉了?”怎么想的她也怎么说出来了,“不然怎么会梦见你牵我手?”
“……”桑吉目瞪口呆,他只是帮下忙,怎么就变成占姑娘便宜的混蛋了?
“快回去吧。”他叹了口气,真是招架不住。
“哦。”
江南烟听话地点了点头。其实刚才脑子被风一吹也清醒了,但是为了让自己在刚才的尴尬发言中找回点脸,只好装作真的醉了的模样摇摇晃晃地往回走。
走出一小段,想着桑吉应该看不见的时候,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脸蛋:“太丢人了。”
“走反了。”
桑吉看着这姑娘往帐蓬群的反方向越走越远却毫无知觉,出声提醒,而后无奈地跟上她,怕她待会儿还走丢。
她的面孔和口音一看就不是当地人,估计是来旅游的。夜深了路痴独自走路本就不安全,更别提这还是她不熟悉的草原。
察觉到他跟在她身后,江南烟鼓着腮帮子扬起唇角,欢欣鼓舞地回到营帐。
于是何皎皎回来后看见的就是江南烟捧着相机傻笑的画面。
她痛心疾首地摇了摇头,她有预感,这姑娘没救了。
她凑上去搂住江南烟的脖子:“看什么呢,一脸花痴样?”
江南烟扬起小脸得意:“看我老公。”
她无语,随后又兴冲冲地提议:“我看你着魔不就是因为他会骑马,那咱明儿也去学,等你自己会了,能驰骋草原了,那不就祛魅了。”
她越想越觉得这个建议可行。
江南烟放下相机,正对着她跪坐,捧着她的脸:“姐姐,这可是你说的,咱后天就走了,什么天才一天就学会了?”
“不然,咱多留几天?”
这才是她的心里话。
“你做梦,”何皎皎拍开她的手,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她的额头,“就算多留几天,那咱们终究是要走的,长痛不如短痛啊。”
“而且就见了这么几面,能有多深的感情?你回去了就忘了。”
“才不会呢。”
她才不会忘了。
见说服不了何皎皎,她又坐到一旁翻起相机。
何皎皎看着她这倔模样摇头扼腕叹息,但也不欲再劝。毕竟,这姑娘的脑回路非同寻常,说不定劝着劝着逆反心理给劝出来了。本来没多深的感情被劝成情比金坚,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
次日早晨,江南烟被何皎皎拖着出了帐篷,美其名曰去感受速度与力量。
她揉着眼睛一脸沉闷。昨晚脑子不受控地一直回味她和桑吉的两次肢体接触,兴奋得到快天明才睡着,现在困得连眼皮都睁不开。
“走,我们先去换骑装,然后挑一匹好马。”
“不去,我要等我老公教我。”江南烟打算坐到一旁补觉,便信口开河。
不料被教练听到,大约是不愿少挣这一分钱,便围上来积极地游说:“您先生也会骑马啊?不过咱们这是专业教学的,您可以更快上手。”
江南烟困得没边儿不愿听他在这里絮叨,又寻思着桑吉反正不在,自嗨两句也没什么,便大放厥词:“我老公是昨天的冠军呢,哪能不专业。”
何皎皎捂脸扶额,都不好意思听她那傲娇的口气。
“您说桑吉博士?”教练疑惑,“我怎么没听说他有对象啊?还结婚了?”
“我也是第一次听说。”
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江南烟先是愣了一下,而后猛地回头。
桑吉正似笑非笑地站在她身后。
见到“老公”本人,瞌睡虫一下子全跑了。
不是,谁能告诉她他什么时候来的啊?!
“我我我……”她一下子语无伦次,不知道该怎么圆话。
“桑吉博士,又来教小朋友骑马啊?”身边的教练倒是先站起来打招呼。
“是啊,今天周日,研究所放假,那几个小朋友缠着我来教他们,我就来了。”
“那我可以一起学不?”从教练身后探出个毛茸茸的头,幽幽举手。
桑吉忍俊不禁,这姑娘,怎么总是语出惊人?上一秒还是一脸窘态,下一秒又神色自若。
何皎皎看不下去了,拉着她要去更衣室:“我家这孩子年纪还小,小脑还没发育健全,各位见谅哈。”
桑吉看着何皎皎带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哑然失笑。
身旁的教练大致明白了事件原委,坏笑着打趣他:“又是一个芳心暗许的。”
“少来,别胡说,人家小姑娘就是来咱们甘萨玩而已。”
等到被带着跑远了,慢半拍的江南烟才感觉到窘迫。
她气喘吁吁地拉着何皎皎慢下来:“我刚才,是不是表现得像个蛇精病?”
何皎皎本想点头,但转念一想,她不是一直都这样吗,随即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她的鼻子:“你管他们怎么想呢,你本来就是这样的。你以前可一点都不怕别人知道你的抽象,你只会感慨伯乐没有遇见千里马,这会儿怎么怀疑起自己来?”
江南烟丧气地垂头:“在喜欢的人面前,这不得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嘛。”
“这会儿不老公啦?”何皎皎抱着胳膊揶揄她。
“诶呀,隔墙有耳嘛,”她摇头晃脑晃着皎皎的胳膊,“我心里想想就好。”
“对了,你不是要去换骑装嘛?走呗。”
终究还是回去找了原先那个教练。
在教练的帮助下狼狈地上了马后,江南烟兴致缺缺地坐在马上由教练牵着走。艳羡的目光不由得落在远处正围着桑吉的小朋友身上。
教练大概是看出她的小心思,居然带着她往那个方向走。
她仰头偷笑,心里暗爽:这教练,上道。
“桑吉博士,我那儿缺人手,这姑娘说愿意跟小朋友们一起学,你看看可以不?”
“正好她跟这里面的大孩子也差不多高。”
听到这话,江南烟难以置信地看向教练,她可是有整整一米六二点三啊,怎么就跟这群孩子一样高了?
不过为了能留下,她只好一脸忍辱负重地跟着点头。
“人家交了钱的,你就把她丢在我这儿不厚道吧?”桑吉委婉地推脱。
教一个也是教,教一群也是教,如果只是寻常人,这个忙他就帮了。但这姑娘大概多多少少对他有点好感,万一他的行为惹她误会就不好了。
“没事,我自愿的。而且我是大学生,很聪明的,我学得很快,不会拖累大家的。”
她的宣言没有动摇桑吉,但吸引了那群小朋友:“姐姐,你是大学生?大学好不好玩?大学都学什么?跟初中一样吗?”
小朋友们叽叽喳喳地围过来,眼里充满了对大山外的世界的好奇。
江南烟灵机一动:“那姐姐留下来跟你们一起学骑马,然后给你们讲故事好不好?”
于是桑吉便面对着一群人眼巴巴期待的目光。
尤其是江南烟,一双又大又黑又圆的眼睛眨巴眨巴,饱含无限乞怜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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