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几天,卞玉一直没有说要来拿东西,张可再思来想去,恨恨地把保质期只有一星期的点心吃掉了。
一边吃一边掉渣一边嘟囔,不要算了,别怪我。
眼看着就是开学的第一个周末。
周五晚上,张可再琢磨着应该要跟卞玉去见学生了,但是卞玉没有提,他也不知道该不该主动问。
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吃掉了年有榆送的特产,感觉跟偷了卞玉东西似的。
正在纠结的时候,卞玉消息发来了:“明天两点钟南门见,可以吗?”
张可再:“好的。”
卞玉:“年有榆带的东西好吃吗?”
张可再一惊,心说他是不是有透视眼,怎么自己偷偷吃的都知道。半晌反应过来是自己做贼心虚,佯装无事回复:“好吃的,明天给你带上。”
第二天快两点,张可再在南门口见到卞玉。他把东西先递过去,卞玉接了,低头看。
看了一会儿,说:“保质期有半年啊。”
张可再呵呵笑:“我看错了。”
卞玉眉梢掀了一下。
家教的地方不远,南门外面的短街走到头,有家生意很好的餐馆。要教的小孩子就是餐馆老板的女儿,刚上高一。
平时上课的地方就在餐馆楼上,空间非常大,有间屋子专门被装成了琴房,卞玉就在那里给小孩上钢琴课。
张可再带上了自己的各类成绩单,该说不说,在高数快班虽然很想死,成绩多少能称得上不错。
餐馆老板在看他带的东西,卞玉坐在旁边,用一种毋庸置疑但是并不夸大的语气,介绍了张可再的专业和张可再本人。
张可再有点惊讶,既惊讶于卞玉对自己专业的了解,也惊讶卞玉眼里的自己居然这么好。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心情,卞玉侧头来看他,对他眨了一下眼睛。
张可再把头正过去,心说上当了,卞玉说话不打草稿的。都是推销话术罢了。
没说多久,对方放下张可再的成绩单,爽利地说:“小张叫我宣姨就好,以后过来上课就在这边吃饭,宣姨做的饭没得说。我女儿就麻烦你们咯,如果有好的英语老师你们再帮忙推荐一下。”
张可再心想现在的小孩子学习压力真大,家教时间表怕是都排不开了。
“而且是小玉带来的同学,一定也很不错。”宣姨继续说。
听到这个称呼,张可再嘴里一口水差点喷出来。卞玉的目光轻飘飘地扫过来。
一切都说好了,下个周末就可以过来上第一次课。周六上午原本就是钢琴课,周六下午让张可再给补数学,第二天早上补理综。
周日下午暂时空着,但小孩有时还要去画画,然后回学校上晚自习。
出了餐馆,张可再揶揄道:“小玉?”
他喊完就一直笑。卞玉刚开始有点无奈,被喊了好几遍之后,直接答应了:“哎。”
张可再顿时觉得无趣了。闭上嘴巴。
走到街口,张可再说:“哎,请你吃个饭吧。”
卞玉抬手看了一眼表:“今天不行,今天还有事。”
张可再问:“读书会吗?”
卞玉有点惊讶地看着他。张可再说:“你上次说过的啊,你去北区的时候是参加读书会。”
“是。”卞玉的一双笑眼弯起来。
张可再挥挥手:“那再见?”
卞玉想了想:“一起走到北区吧,东西我直接提去读书会,那里有人做饭,这东西好像不弄热了也不好吃。”
说完又补充:“你介意吗?”
“你问得好奇怪,”张可再说,“我怎么会介意?这是年有榆给你的啊。”
他们又在北区的第一座桥上分头走。
张可再在桥面上走了几个来回,突然发现这座桥好像没有名字。他决定就叫它第一座桥。
他给张可初打电话,一接通就说:“哥,我欠了一个人很大的人情,怎么还?”
张可初似乎心情很好,声音带着笑意:“什么人情?”
没立马听到张可再的回答,他揶揄:“不会是女孩子吧?先请吃饭啊,再看看她喜欢什么,投其所好啊。”
“不是女孩子!”张可再反应很大,“很大很大的人情,投其所好什么意思?送东西吗?”
“傻崽。”张可初说,“投其所好的意思是去了解她的兴趣爱好,送东西有什么用,接触多才有用。”
张可再:“我不想跟他接触多啊。”
“嗯?”张可初疑惑了。
张可再想了一会儿,说:“我听人说他喜欢我,我又欠了他人情,我想还人情,但是不想接触多。”
“弄半天是人家喜欢你,我还以为你暗恋谁了。直接说清楚不行吗?”张可初问。
“哎呀!”张可再不耐烦了,“说不清楚!我听说的,他又没表白!”
话说到这里,电话里忽然传来一声:“可初哥……”
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张可再只来得及听到这称呼,电话立马被人捂住了。
“张可初你行啊,都不告诉我的。”张可再磨牙齿。
张可初很干脆:“小孩子家家不要乱说话。回头再说。”
然后电话被挂断了。
张可再还从来没有被他挂过电话,愣了一下,立刻点开跟妈妈的对话框——
“妈,哥那里有女生,他挂我电话!”
这一天,任由张可再怎么软磨硬泡,张可初都一口咬定了没有什么女朋友,那姑娘只是公司里一个助理。
张可再问:“如果是助理你为什么不让我听到她说什么?”
“公司机密。”张可初很直接。
无所事事的周日,做家教前最后自由的一天,张可再一直睡到十二点。睁开眼睛寝室里没有人,他看向蚊帐顶端,看到一个弧线。
侧身摸过手机,打开了电台。
“故事的第二次”更新了,这一期叫作“深海里的耶梦加得”,前言那里还写了一句话——
送给一位凌晨两点在火车站等天亮的朋友。
“John Lindow讲过一种‘束缚怪物’的理论,希望维持现状的众神束缚住耶梦加得、芬里尔和海拉,怪物们挣脱束缚的那一天就是诸神的黄昏,旧秩序被摧毁,新秩序在灰烬的时刻诞生。”
张可再忽然想起了年有榆的《茧》。如果世界是一只茧,也许就是因为人们害怕那个未知但确定的时刻。
他心里有种恍然的感觉,觉得蚊帐压向他的幅度是空气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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