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预报显示整个周末都会下雨。
张可再百无聊赖。本来往常周五他都会很轻松,现在却只觉得烦闷。看到地铁口被来往的人群踩出很多带水渍的痕迹,让他更憋闷到极点。
雨并不大,他懒得打伞,出了地铁到家不过十分钟的距离,到家门口才发现身上是半湿。
说不定是时候离开这座城市了。这样多雨的秋天他已经没有办法再忍受。
洗完澡窝在沙发上,本来打算看电影,选来选去不知道该看什么,干脆拿了本书,翻着翻着就睡了过去。
十一点多的时候,有人敲了他的门。
张可再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以为是在做梦,正准备回卧室睡,门又重重被拍响了。
门上猫眼坏了,好几次说修也没来得及找人。敲门声一直没停,张可再只好起身。他过去打开门,愣了。
卞玉站在门口。
这里是老小区,而且是步梯房,楼道间的灯总也不亮,暗沉的灯光下面,卞玉的表情让人看不清,但是那双眼睛很亮。张可再没来得及想为什么卞玉知道他住在这里,他只想到了星星。
门敞开的这一秒,张可再闻到了很浓重的酒味。卞玉朝他笑了一下,毫无预兆地歪倒下去。
张可再手忙脚乱地搂住他,被他身上的酒气包围住。
“什么意思啊你?”他气恼地问。
怀里的人并没有发出声音。
卞玉比张可再高,而且身形比以前要结实一些,体重也比张可再想象中要重。大概也是因为喝醉酒的人比较沉,把卞玉半拖半抱地丢到沙发上,张可再已经起了一层薄汗。
他本来想就这样让他随便躺着,直起身要回卧室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还是叹一口气,去卫生间揉了毛巾来。
给卞玉洗脸之前,张可再先拿手机开了摄像头对着他,发现屏幕框不完,后退两步,横过手机拍了张照。
点开照片看的时候嘟囔一句:“好长一条。”
沙发上的卞玉像是在回应他似的,含糊地说了句什么。张可再做贼心虚,收起手机,把毛巾捂在了他脸上。
最开始张可再擦得很用力,卞玉没有醒,他的动作就慢慢轻了起来。最后彻底停下。
这张脸已经七年没有见到了。
张可再坐在地摊上,细细地看面前的人。
整个屋子只开着一盏阅读灯,就在卞玉脚那头的沙发边,光照过来已经很暗,但是张可再能看清卞玉脸上的所有细节。
利落的眉形,有点过浓的睫毛,鼻梁很高,微弯的唇。
张可再从前很在意这双唇的形状,线条的起伏都好像是精心勾勒的,让人心烦意乱。
他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在无限的专注当中,在张可再没有料到的时候,卞玉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们在呼吸可闻的距离上对视,张可再的心跳错了拍,但是人却动弹不得。
过了几秒钟,张可再朝后让了一下,从地上爬起来,说:“我只有一张床,你将就睡一下沙发吧。”
卞玉说:“谢谢。天亮我就走。”
张可再生怕他会说出什么自己不想听的话,大步回了卧室。关门的时候砰一声,突兀地惊动了过深过重的夜。
第二天张可再起来,卞玉已经坐在沙发边了。
看到张可再从卧室出来,他站起身。裹着睡了一夜的衬衫有点皱,但扎在裤腰里,还是衬托出他身材的挺拔。
他手里拽着那床薄被:“弄脏了,我拿回去洗了还回来。”
“丢在那里就好了,等下塞洗衣机。”张可再说。
卞玉没有放下被子,温和地道歉:“对不起,我走错门了。”
这个样子的卞玉让张可再觉得陌生。
以前的卞玉也会常常表现出沉稳的模样,但并不是这种不显山不露水的样子。以前的卞玉是裹着刺的琥珀,表面温润但细看里面是锋利的。远不是现在这种,这么……像个大人。
张可再顾不上细究那点陌生感,顾不上发现自己在用少年的标准衡量面前的男人。只是皮笑肉不笑地应他:“那你这错得可够离谱的。”
卞玉笑了笑,抱着那床被子就要走,张可再满心疑问:“你就这么抱着怎么走?”
卞玉手已经在门把手上,转头“嗯”一声:“打扰了。”
门吱呀一声打开,屋子就那么大,张可再几步跨到门口,把着门作出送客的姿态,说:“随你吧,不用还也行。”
卞玉说:“要还的。”
张可再兀自耸耸肩,准备关门,猝不及防看到卞玉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不顾他的震惊,打开了隔壁的门。
张可再愣在原地,卞玉说:“回见。”
隔壁门合上了,张可再还在原地站着。
过了好一会儿,他回到屋里甩上门,在小小的客厅里来回转了几圈。然后掏出手机给年有榆发消息:“我觉得他有病。”
年有榆好半天没回复,张可再更烦躁了,他觉得是自己网络出了问题,于是跟张可初也发消息:“下周来看我。”
张可初很快回了:“好。”
张可再:“别来了没空。”
张可初:“……”
年有榆的回复也过来了:“我觉得你也有病。”
张可再把手机扔掉,回到卧室一躺,把枕头拽过来压在头上,紧紧捂住。
周末也变得坐立难安。
好不容易熬到周一,张可再早上到了公司,刚朝工位上一坐,卞玉来了。又拿着一叠图纸。
张可再硬着头皮:“喝杯咖啡再说好吗?”
卞玉把图纸换到另一只手,露出提着的咖啡袋子,朝他晃一晃:“你怎么来得这么早?我本来担心等下咖啡凉了。”
张可再接过咖啡,看了一下标签,完全是他的口味,随口应一句:“一直都很早好吗。”
没一会儿岑峤出现,对着张可再大惊:“张哥你今天好早!”对着卞玉:“卞哥今天也这么早!”
张可再把头埋进那叠图纸里。
这次的项目岑峤也是核心成员。她最早来公司的时候被分配给张可再的领导老带新,本来跟张可再关系就不错,现在又跟卞玉一个部门,自然而然就承担起了“桥梁”责任。
中午张可再想逃没逃脱,被她拉着跟卞玉一起在公司外面吃午饭。
吃完饭走到公司楼下,说是要带着卞玉熟悉环境,三个人走了一个不常走的门进大楼。到楼门口的时候,岑峤忽然指着花坛中开着红花的灌木问:“这是什么花?怎么还在开。”
卞玉看了一眼,说:“红花檵木。”
岑峤“哇”一声:“卞哥怎么知道的?”又指着旁边的树问:“这个呢?”
张可再不说话,这个季节很多花树其实不那么好辨认。卞玉看了一眼树:“这个是西府海棠。”
“这个呢?”
“玉兰。”
岑峤更惊讶了,张可再打断他们:“快走吧,该回去工作了。”
在电梯里,岑峤又追问卞玉怎么会认得那些树,卞玉说:“以前有人跟我讲过,就记住了。”
电梯到了十二层,他说:“张老师也认得,对吧?”
张可再含糊地“嗯”一声,大步出了电梯:“我去卫生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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