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这已经是第三十二封信了。”
隆冬之季,屋里的银丝炭噼里啪啦燃着,屋外是鹅毛大雪,正值冬日最冷冽之时。几个宫人手揣在袖里,弓腰驼背,哆哆嗦嗦路过窗棂,连头都不敢抬起半分。
而在这句话发出后,屋里没有丝毫回响,除了那盆银丝炭,以及那嘀嗒的刻漏。直到门帘被人轻轻掀开,一股猛烈的寒风涌入,掀起了几缕云夭鬓间的青丝,刚刚沐浴完,还带着些许水渍。
她靡颜腻理,可脸颊却无一丝血色。苍白而纤细的手上握着一根白玉毛笔,墨汁从狼毫之上滴下,染了已经写好大段话语的信纸。
“第三十二封了。”云夭语气很低,低到没有任何人能听到。
徐阿母将门帘掩好,给殿内伺候的小宫女使了个眼色,那小宫女终于呼出一口热气,福身退到一旁。
徐阿母走至云夭跟前,伸手将她手中握着的笔拿开。她抬眸紧盯着徐阿母,直到对方轻轻摇头,眼中的光才终于慢慢消退,黯淡如墨。
云夭抿着唇,低喃道:“阿母,他真的抛弃我了。直到今日,我才终于看清,原来,我真的,真的,不过是一件交易品。辗转在不同男人之间,送过来,又抢过去。而在他心中,除了他的大邺江山,什么都没有。”
徐阿母心中不是滋味,却仍在试图安慰着她的女孩,“娘娘,或许是陛下遇到难处,过不来呢,又或者,信使中途遇上了何祸事。”
“陛下真的很喜欢你。”
“是啊娘娘。”小宫女见状,也跟着出声,“我刚才出去时,听闻,今日大兴城已被两股起义军攻入,和叛军打得不可开交。我听说,连东都洛阳都沦陷了,契丹也一路南下,如今陛下在江都也是樯橹之末,就算收到了信,怕也难带兵再打回来。”
云夭心中一咯噔,她不可置信地看向那小宫女,“大兴城今日破了?”
小宫女正想继续说什么,徐阿母皱眉看了她一眼,厉声呵斥:“主子面前,瞎说什么?还不出去!”
“是。”小宫女见状闭上了嘴,不敢再多言一句,福身退出桃栖殿。
云夭跌回座位。
是了,她应早该知道才对,总有一日会到如今的地步,明明一切都有预兆。
自萧临开始倾举国之力,攻打西域时,她应该就能感觉到的。可真到降临头上的这一日,才开始懊悔,才开始发觉那以往生活中细微的变化。
往日的她总是忙着极尽所能地讨好他,压制着对他的恐惧,直视着他的暴戾与血腥,用她的美色去换取他的权势。每日担忧着衣服上的金丝挑了线,脂粉香味太庸俗,草鱼的刺未被除尽,还有便是与后宫嫔妃不断的争斗。
直到今日,才知何为国破家亡。
在山河凋零面前,一个以色侍人的妖妃算甚?
什么都不是。
他不会来救她的,送出这三十多封求救信后,她才终于去正视这个她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待殿内安静下来后,云夭闭了闭眼,终于道:“江尚仪都安排好了?”
“是,娘娘,江尚仪买通守卫,马上叛军换值,是唯一的机会。今夜那位大人就要来了。”
徐阿母口中的大人,云夭自然知晓,便是这叛军首领。自占领大兴宫之后,便将她软禁了起来。这些时日,她未见到这人一眼,也未能踏出宫门一步。
怕是忙着和起义军争夺大兴城的控制权,而今日对她也终于失去了耐心。
她与徐阿母对视一番,而后闭眼将那封被墨染黑了的信丢入炭盆中,看着白纸的边缘在红光下开始卷曲,发黑,消失。
做完这一切后,徐阿母立刻牵上她的手,一步步往殿外而去。
守军换职,再加上夜色昏暗,并未发现云夭假扮为女官离开。她随着徐阿母出了门,被长久没感受到的寒风激得一哆嗦。
走远之后,云夭再次回头,看了一眼那偌大的琉璃宫殿,最后闭了闭眼,随着徐阿母坚定地离开。
叛军在占领大兴宫时,早已烧杀凌虐过一波,后来上头见威慑做得差不多便下达了禁令,这剩下的内侍和宫女才暂且躲过一劫。
她们如寻常宫女那般,低着头,揣着手,规矩地往外一步步走去。女官说她早已买通了承天门的守卫,只要出了这门,便有机会逃出大兴城。
承天门的侍卫紧了紧手中的剑,没有任何询问,直接开启宫门。
云夭看着缓缓打开的宫门,心中慢慢期待起来。
正在关键之时,后方忽然奔来一股叛军,大吼着:“关门!抓住她!大人下令,抓住她!”
云夭转头一看,一片火光袭来,忽感有些眩晕。
原本开门的守卫见此情形,不敢再放人离开,立刻让人关门,三两步上前便抓住了想要逃跑的云夭。而守在承天门的人一拥而上,全部往她冲来。
她胳膊纤细,被此人抓住后竟连挣扎都无法做到,只能开始哭喊起来,“放开我!放开!”
“啊——”忽然桎梏她的手一松,她往前踉跄了两步,转头一看,竟是徐阿母一口咬在那侍卫的手背之上。
“娘娘,快跑!”徐阿母用力拖住离云夭最近的这个侍卫,朝着云夭坚定大喊。
“阿母——”云夭后退了几步,摇着头。
“快跑啊,姑娘!”徐阿母再次大喊出来。
云夭一怔,姑娘。她多久没能听到人喊她姑娘了?两年?五年?
真傻啊。
她红着眼睛,满脸泪痕,扫视了四面八方奔来的叛军,她深深吸下一口气后往缝隙越来越小的宫门跑去,可惜棋差一招,只得转身拔腿往承天门上而去。
在她跑上几步后转头,看到的却是被利剑刺穿了腹部的徐阿母。
“阿母——”她撕心裂肺大吼出来。
她的阿母。
将她从小养大的奶娘。
每日哄着她睡觉,给她唱童谣的阿母。
随着她从大兴城,到榆林,又回到大兴城的阿母。
怎么可以?
没了阿母,国破家亡,空有一身皮囊,她还有何颜面苟活?
时间似乎静止了一般,她看着徐阿母发出最后的喊叫,她有些耳鸣,不太能听见,却知道,阿母在喊着,“快跑,活下去。”
云夭呼吸困难,嗓子发紧,见越来越近的叛军,立刻转身继续跑上承天门。
高耸的城墙带着更加剧烈的狂风,她衣着有些单薄,衣袂在风中翻飞着,却顾不上发冷,只知道不停往前奔去。直到前方出现了从另一边涌上的叛军,她脚步一顿,转身之际已被身后的叛军捉住。
逃不掉了,真的逃不掉了。
可想到徐阿母死前的那句话,她还是拼尽全力挣扎,狠狠一口咬上她桎梏住她的手。倏然间,那手一松,她顺着惯性脚底一划,天旋地转,迎接而来的是突然的失重,忽而看到浩瀚天际。
啊,原来她从承天门上掉下去了。
坠落的过程似乎很长,她看清了整个皇宫的面貌,也看到了如地狱一般的大兴城,整个城市宛若一口巨大的棺材,葬送着破碎飘零的山河。
而那个男人,她等了那么久,她写下三十二封信,也没能等到,他真的不会再来。
而她......
再也不要去那么高的地方了。
……
黑暗中,耳边传来滴滴答答声响,身上有些微湿,好像在下雨。
“姑娘,别在这儿睡,快醒醒。”
是谁?声音怎么这么像徐阿母?
徐阿母.…..
云夭头疼欲裂,她记得自己好像从承天门上摔了下去。
黑暗中,徐阿母被利刃刺死的画面袭来,她看到那穿过身体的长剑还流淌着血液。
她的阿母!
想到此处,云夭猛得睁开双眼,有些眩晕眼花,从高墙上坠落,浑身骨骼散裂的疼痛久久挥之不去。
她呆滞片刻,种种回忆闯入脑海,叛军的手臂太过强壮,抓得她吃痛,无丝毫反抗之力。她惊惧地大叫起来:“啊——放开我!放开我!”
“姑娘,姑娘,你怎了?”
云夭顿住,缓缓抬头,闯入眼帘的竟是徐阿母。正在摇晃着她,试图将她从梦魇中唤醒,她逐渐冷静下来。
“姑娘,天还下雨着,你怎的就在这睡了?”
云夭难以理解眼前的现状,死死掐着自己的手心,才发现眼前的人真的是她的徐阿母。
她在徐阿母的搀扶下,努力站起,扫视了一圈四周。身旁是一座石桥,环境如此熟悉,似乎是位于边境榆林郡的白道驿。
云夭眨眨眼睛,再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后腰,吃痛传来,这一切竟都是真的。
“诶哟,我的心肝儿,在做甚呢?”徐阿母见状赶快抓住她的手。
云夭感受着握着自己手腕的那两只手,带着厚厚的老茧,有些苍老,皮肤松松垮垮,好像真的是她的阿母。
她似乎有了猜想,却不敢肯定,犹豫着问道:“阿母,现如今是何年?”
“开元三十八年,姑娘这是睡傻了?”徐阿母不解,却还是认真地回答。
开元三十八年,五年前,她十六岁,这么说,她竟然在坠下承天门后回到了十六岁那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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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指南/排雷:
1、双洁,两世都sc,但男主会有名义上的嫔妃,这一世后期会遣散。
2、女主有成长线,会变,但非大女主爽文,而是以谈恋爱为主的言情,酸甜口味
3、男主和女主都非完美道德人设,特别是男主,男主不是好人!
女主天下第一美,巨美无比,就是只要是男人,就会觊觎的那种美。前期的女主更像心机深沉的庸俗狐狸精。
4、背景引用和参考了许多隋朝的设定和背景,比如大兴城,建于隋朝,也是后来的长安。再比如参考了一些隋朝兴衰的因素。还有一些私设,勿考据。
5、全文以感情线为主,但也有权谋打仗的剧情,剧情是用来辅助感情线的。作者智商有限,有的权谋处没有太多弯弯绕绕,都比较直白简单。
6、书中人物三观不代表作者三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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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养大的少年看我眼神不对】
沈遥从睡梦中醒来时,是在洞房花烛之夜,身边躺着的少年风度翩翩,英俊潇洒。
他温柔地告诉她:“我是你夫君。”
可是她的直觉告诉自己,有什么地方不对。
他对她很好,会亲手为她煲汤,为她上药,每日早出晚归为了他们的小家挣钱。
他知晓自己所有的喜好,无论提出什么要求,他都会满足。
日子便这般过去,直到某日她在他的衣领上发现了几滴凝固的鲜血,还有他背脊上一道似刀砍过的疤痕。
沈遥才看向依旧温柔带笑的少年:“阿弟,玩够了吗?”
男主文案:
从第一天入沈家时,宋时衍就知,阿姐并不喜欢突如其来的他。
后来沈家变故,本以为会被抛弃的他,却看着阿姐牵起他的手,坚强笑着,“小衍,不怕,阿姐会护好你。”
他们经历过逃亡,生死相依,她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唯一的光。
可是他却不想再当她的阿弟。
那年冬日,他终于踩着尸骸,登上帝位。可看着即将嫁人的阿姐,那脸上的笑意第一次让他感觉到如此刺眼。
后来,看着沈遥满脸泪痕,将那支他用自己小趾骨雕刻成的簪子,刺进自己胸膛时,他却仍然笑着,“朕的阿姐,只属于朕。”
1v1双洁sc
失忆梗,强取豪夺,姐弟恋(无血缘,年龄差两岁),疯批阿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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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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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三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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