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月下红狐

战鼓擂响,双方又开战,这次真的攻城,要夺回燕云城,从早上一直打到夜幕降临,赵军还没有攻下燕云城,但,南易已经看到城中发出来的信号,所以一定要攻下城池,死了好多好多人,鲜血染红了城门,刚落下来的白雪也被染红了。突袭部队从背后偷袭了城门上的敌人,里外应和,没过多久赵军攻进了城里,城内的赵军杀了城墙上的敌人,把城门打开,赵军攻进了城门,南易一声令下,赵军纷纷奋勇杀入城中,辽人败退,急忙往后退去。

一鼓作气,趁胜追击,赵军跟着南易杀进燕云城中,朱明哲故意落到后面,他看到没有人注意到他就立马躺在地上,用手抓起地上的血涂在自己脸上,做完这些他就躺着不动,他想等到所有人进城后就偷偷溜走。黎良卿再看躺在城墙角不容易被踩到的朱明哲一眼,黎良卿不想这样子,转眼转身提着长枪,跟兵马进了燕云城。

一直打到天亮,人疲马倦,赵军无力再继续追击辽人,南易只好下令停止追击。南易派人接管了辽人退出去的燕云城,燕云城中的百姓对赵军热烈欢迎,拿出自家仅剩一点粥米来款待他们,盛情难却之下,南易也只是喝了一碗、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婆婆送的粥,这里百姓的生活本来就疾苦,再加上辽人的掠夺,他们家中已经没有什么粮食,南易急忙写奏折,上书朝廷派粮食来赈灾。

赵军已经全部进入城中,南易派兵守住燕云个个致命部位,以防辽人再偷袭,军队整顿一日之后就会继续向顺城方向追击辽人,要夺回燕云十六州,这是赵氏皇帝给南易军令。

将士们想念家中的父母妻儿,南易就叫会写字的人给他们写家书,黎良卿是书生自然要尽心尽力帮将士们写家书,他不知道这些由他代写的家书能否送回将士家人手中,很少有能送到的,最后黎良卿也给自己的小妹写了一封家书,可是他并没有交给信使,他不相信信使真的能把他的家书送到他小妹的手里。

登上燕云城门,黎良卿才知道原来站在城墙上能望见这么辽阔的地方,江山如此多娇,每个政权都想占领夺取更广大的土地,他们不知道依靠武力夺取来的土地,最后也会被别的武力夺去,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这天下至始至终只是属于天下人的,他们能占领一百年、三百年、甚是一千年,可最后还是会归还到百姓手中。

飞来的大雁在城门上盘旋,最后落在黎良卿跟前,黎良卿蹲下来摸着它的头。

“你的伤好了吗?”黎良卿检查它的腿,它的伤口已经愈合了,伤口才五天就神奇愈合,这就是生命吧,不想死去的生命有时真的能碰上奇迹!

它用头拱了拱黎良卿的手,眼睛笑成了一条缝。

“好了就飞回南方吧,这里已经下雪再不飞走就会被冻死。”黎良卿突然想到就把家书绑在它那只没有受伤的腿上,家书装在小小的竹筒里,这点重量对它来说应该不碍事,“随缘吧,如果你能帮我把家书送回去,那就最好不过,不能,就让它落在赵都城里或者别的地方,总比落在这燕云中强。”

它点了点头,答应他一定会把他的家书送回去,送到他小妹手中。

和黎良卿告别后,大雁飞上天空,在燕云城上方徘徊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肯彻底离去,它飞走了,飞向了南方,那比较温暖的地方。

赵军在燕云休整一天后就要继续追击辽人,在校场点兵时发现有一个人既没有战死也不见踪影,因为黎良卿是他的近邻所以被带到南易面前问话,这件事影响很大,逃兵,他们赵军中竟然出现了逃兵,影响很恶劣,考虑到会对影响军中的士气,南易下令不要声张这件事情,具体怎么处理,问了黎良卿之后再做决定。

黎良卿看着这位坐在椅子上的大将军,面容堪比风华绝代的女子还要惊人,怪不得辽人称他为小倌,他被称为赵氏兰陵,连战数日脸上疲倦之色,还是神采奕奕的,但他那双眼睛里有掩饰不去的哀愁,他在担心打败仗吗?是在担心别的事?

“你可认识朱明哲?”南易直接问眼前这个书生,不是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嘛,没有想到在沙场上他还能活到这个时候,那天她和他在茶楼里相谈甚欢,南易还记得她对着他微笑着,脸上有浅浅的酒窝。

“认识,他是小生的近邻。”黎良卿如实回答,他料到朱明哲会被发现,被发现可是要被诛九族的,这就是他不敢当逃兵的主要原因,他死了,没有办法实现自己的抱负不要紧,要是把他小妹也给害了,那就是天理不容了。

“战死受伤的人中没有他,而且点兵的时候也没有他,你可知道他去了何处?”南易断定朱明哲一定是逃了,他从军十年见过很多逃兵,当逃兵不仅会给家人脸上蒙耻,还是懦夫的行径。

“不知。”黎良卿发誓过的,不会说的。

“你可要想好了再说,要是他被抓到了,且你又是知情不报也难逃军令。”南易在观察黎良卿脸上的表情变化,他脸上的神情一直都是冷静从容,没有什么变化,看起来不像是在说谎。

“小生不曾知道他的去处,战场上兵荒马乱的,小生都自顾不暇了,哪里还会注意到他!”黎良卿心跳不加速、脸也不红、双眼更加没有躲闪,他要相信自己说的是实话,这样别人才可能会相信。

南易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只好到这里,即使黎良卿说谎也只能到这里,“你的邻居朱明哲已经战死,人死不能复生,你别太难过了。”

黎良卿知道南易的意思,把事情闹大会影响士气,他只能这样做,因为下落不明的目只有一个而已,黎良卿点了点头,“小生明了。”

“你出去吧。”南易不想看到他,因为看到他就会想到她,想到他们才是一对的,心里就堵得慌。

黎良卿退了出去,他不敢走得太快,因为戏要做下去,这时候他一旦慌张就会露出马脚。黎良卿一步一步很稳重地远离主帅的帐营。

一个月的交战追击,赵军一路趁胜追击,一直打到檀州城外才遇阻,檀州比燕云城更加易守难攻。

喊杀声、兵器相撞的刺耳声、死亡前的痛叫在檀州城门下响成了一片,火光烧红的黑夜,黎良卿的双眼眼睛模糊,看不清了,但他清晰地感觉到有弯月般、反射着寒光的兵器割破了他的肚子,他没能再往前走一步,在原地倒下了,倒在了已经被白雪覆盖的檀州城外的沙地上,将士们还在厮杀,没有人会注意到他已经倒下,更加没有人能救他。

辽军已经显出疲态,开始往后退去,赵军追上去,抛下被杀死的或奄奄一息的士兵,他们躺在冰冷的雪地上。

躺在雪地上的黎良卿双眼模糊,看到的雪竟然是红色的,血一样的红色,而且有血腥味,血腥味的雪他还是第一次闻见,颤颤发抖的双手捂住被割破的肚子,生怕肠子会流出来,回光返照间他又看到小妹坐在院子的梨花树下画画,他小妹最喜欢画画了,可是不能得到别人的赏识,要是他参加科考,高中了,当了官,那么他小妹的画一定能受到世人的认可和赏识。

怀中的竹笔突然掉出来,落在他看不到但能感觉到的地方,他的笔,还没能高中的笔,他没有多余的手去捡它回来,迷离的双眼看到正对他的前方,有只红色的狐狸正在飞奔过来,有道白色的光在后面追赶它,白光落在地上,溅起的雪又模糊他的双眼,天上的圆月成了红色,他不想死的,可是却没有办法,身体要死去的时刻灵魂再怎么不想离去也没有办法!

生平不知神仙诸路,狐仙分几族,月下黄沙行红狐,对月哀求愿来世为妖,换得此生尽头化成狐。

红狐跑了十里,身后的雷电一直在追赶它,它明明才一百零一岁,为什么就要惨遭雷劫了?一百零一年来他都是一只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狐狸,还没来得及下山去偷鸡摸狗呢,老天就要劈死它!它不甘心,不甘心啊,还没有做一件坏事就要被雷电劈死!

看到前面有个还没有死掉的人类士兵,它急忙窜进了他身体里,它很害怕,好害怕啊,害怕会被劈死,躲在人类的身体里还在发抖着,雷电在周边找了又找,没有发现红狐的身影才离去,躲在黎良卿身体里的红狐怕雷电再回头所以不敢出来,只好拖着这具黎良卿的躯体逃走,它带着黎良卿的身体往雷电相反的南边逃去。

赵军没能攻下檀州,这几日来赵军损失惨重,战死的士兵不低于一万,还剩下的一万兵马,根本没有能力在五万辽军手中夺城,赵军鸣金收兵。

檀州城外,十五里的沙地上,赵军的营帐里到处都是受了伤的士兵,不能再战,只能等援军来再夺城,南易下令把免战牌挂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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