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1章 灵安塔的镜像

俩人向上走了十多米,看到一块约有两三百平米的坪子,坪子呈弯月状,两头尖尖,中间呈方形,四个角落都有一个塔,这应当就是焚烧塔了。坪子右手边有一条路可以走下山,估计与火葬场相通,左手边也有一条路通往山林。

韩铠山带着牧牧往左手边两个塔的中间穿了过去。这些塔是用来焚烧没人要的衣服等杂物,地板上很脏,粉尘、破烂衣服、纸屑丢了一地,散发出一股说不出的怪味。他们往前走了二三十米,路到尽头了,边上有两座用木板、竹子、塑料布等搭的草棚房子,韩铠山走上去用脚踢了两个房子的门一下,确认里面没人后掉转走回来。

他们回到坪子中央,那里有一条路通往山上。路是用石头垒砌的,走在上面并不舒服,韩铠山从路边草丛里抽了根木棍子当拐杖。之前还兴致勃勃地讲着故事,因遇到老婆婆,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闷声不再说话,牧牧看到他心情不好没有多问。

灵安塔并不高,在小山坡的山顶上,共三层。底下一层用石头作砌墙,正面有个门,虚掩着没有关,上面两层均为木板墙,因年久失修,月光下看着显得破旧、娴静,每层六个屋的檐角上都绑着红布条,在风中飘摇,透着一丝诡秘。一层楼正面、背面分别用隶书写着“镇静”、“肃风”,正中间悬挂着一面圆形镜子。塔里面并不宽,只有四五个平方米,靠近楼梯位置边一个佛龛上供着一尊高约两米左右的钟馗樟木雕像,钟馗举着砍刀,形象凶恶,塔中央放着一个方形供桌,桌上摆着些酒水、香、火柴之类的东西,应当不时有人来这儿烧香拜佛。从一楼塔内通往二三层的楼梯有道铁门,已被人用挂锁锁住,无法上去。

月亮爬到了天空中央,圆而皎洁。塔的周边很安静,虽然已是夏天,但俩人还是感觉有些微凉。

韩铠山头上戴着照灯,拿着棍子,在塔的四周转了一圈后,推开门进入塔内,先用探照灯对着钟馗雕像看了几分钟,又用棍子顶了顶佛龛,佛龛原封不动,把棍子交给身后的牧牧,左手扶着佛龛边缘,右手伸进到钟馗后背,把脖子上的红色围巾掀开,在后背中间位置一个略微有些凸起的地方用力按下,那佛龛竟缓缓地向前移动了六七十公分,地面上露出一个黑乎乎的洞口。

他从牧牧手上拿回棍子,将它一头顶住墙,一头顶住佛龛,以防止佛龛自动倒回来关上。确认棍子抵得足够牢靠后,转身朝着牧牧一招手:“走,我们下去看看。”

“不,里面那么黑,好怕人,我不敢下去。”牧牧摆了摆手,直往后退。

“里面没什么的,我先下去。”说完他用头上的照灯往下照看了一下,见没有什么异常,自己沿着楼梯走了下去。

“你过来呀。”他下去后发现牧牧并没有跟上来,停在楼梯口转头朝牧牧喊了一声。

“我不下去,你下去就行了,我在上面帮你守着。”牧牧很不愿意下去。

“快下来,给你看一样东西,可能会对我们有帮助。”韩铠山再次催促道。

“有什么好看的。”牧牧迟疑了半天,不情愿地走了过去。

韩铠山见他走下来了,怕他摔倒,往楼梯上爬上两步,伸出手扶着他走下去。

楼梯并不高,是铁做的,长满了锈,估计很久没人打开下来过。下了楼梯,塔正下方是个呈圆形像个房间一样的空间,不是很大,约有七八个平米,里面漆黑一团,有一股淡淡的霉腐味,正中央有根碗口粗的天然石柱,柱子并不高,不到两米,一头顶着塔下方的天花板,一头与地面连接,柱子上下分别绑了一根红布条,红布条已开始腐烂。柱子正中位置贴着一个早已褪色的符,上面沾了些蜘蛛网。楼梯口旁有一条倾斜向下的路,牧牧用手电照了照,那里黑乎乎一片,不知通往何处。

“要往前面走去吗?那边通到哪里?”牧牧照着前方的路问道。

“那边我们不去,你到柱子这边来。”韩铠山回答道。

房间不够高,韩铠山戴着探照灯,怕头被碰到,弯着腰走到房间中央,半蹲着身子一把将那个早已褪色的符撕了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新的红色的符,在四个角上沾了自己的口水后,贴到柱子,又把之前他从樊默花枕头下拿走的双灯玉佩掏出,将它的反面紧贴着自己刚粘上去的符上。

看到牧牧过来后,韩铠山让他把手电筒关掉收起,站到柱子后面,右手绕过柱子,跟着他一样,把玉佩握住紧贴柱子,左手向前伸出,掌心朝自己,又从他口袋中抽出他之前交给他的那面小镜子,把镜子放到他的手心上,让他闭上眼,跟着他虔诚地念了“啊嘛呢嗦喉”七遍后,用自己的意念去看向左手掌心的镜子,他则站在一旁守护着。

房间里顿时暗了下来,没有其他声音,只听得到两人微喘的呼吸声。

牧牧不明白韩铠山到底要做什么,只好配合着他。他开始紧闭双眼,听着韩铠山的引导,用自己的意念看向镜子,但镜子里面什么也没有,便说了出来。韩铠山让他别急,慢慢来,要他深吸一口气,分十几次平缓地一点一点吐出。连续几遍之后,他感觉自己心慢慢地沉了下来,呼吸越来越平缓。

他继续用意念看向镜子,一开始里面仍是一片空白。许久之后镜子里开始变得有些模糊,然后感觉有雾轻轻地从镜面中飘过,雾慢慢散去后,他看到一座座迷迷茫茫的青山,青山缓缓地转了过去,他看到里面有一个小坪子。

坪子变大后,一个小朋友从坪子旁一棵树中走了出来,他低着头满脸忧伤,那不是得巴吗?他好消瘦好难过呀。他用右手食指指了指后方一根柳树,左手伸出三个手指,无奈地摇了摇头,一步三摇地飘走了。

啊,得巴,你还好吗?你为什么那么忧伤,那三个手指代表什么意思呀?你倒是说一说呀。

他正想着得巴,镜子里出现了一些杂草,那些杂草长在水中很茂盛,突然水草中现出一个人的身影,他头朝下躺在水草中,背上堆着几块大大的石头,看不清脸,但那一身暗黄色的衣服感觉好熟悉呀,正猜想那个人会是谁时,镜子里开始现出一张人脸,那是蛮果爷爷呢,只见他满脸愤恨,充满了不甘与抗争。

“蛮果爷爷,你怎么啦?”牧牧情不自禁地喊了起来:“你是不是还躺在水中很难受?谁把你弄成这样的?”

没有人回答,镜子里蛮果爷爷带着一副死不瞑目的双眼滑了过去,出现了新景象。

那是一片茶树林,矮矮的茶树林下,有人在挖着一个坑,看不到挖坑人的脸,坑的边上放着一床草席,草席上有一床七八成新的被子,被子里包裹着一个人,那个人应当年纪不大,镜子慢慢地转向那个人的脸,那张原本长得清秀的脸竟然很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圆而有神的双眼紧紧闭合,头发像是刚梳理过,虽有些湿漉但平滑干净,这不就是哥哥甘隆吗?

看到这,牧牧情不自禁地喊了起来:“哥哥!哥哥!你怎么啦?”

镜头无情地从茶树上方转了过去。

“哥哥!我要哥哥,我要回去,我要去看我的哥哥。”牧牧大声喊着,忍不住睁开了双眼,周围黝黑一片,静悄悄的,只有韩铠山默默地守在旁边,他伸出双手扶着牧牧,头上探照灯不知什么时候已关闭。

“先别激动,这都是过往,继续往下看吧。”韩铠山在他耳旁轻轻劝道。

“我想要回家去看我哥哥,呜呜——”牧牧啜泣了起来。

此时此刻他太想家了。他想回到家里帮母亲喂小鸡,与小伙伴们一起堆沙子、捉迷藏,还可以到小河里游泳,扯水草、摸河螺,可这些在此刻竟是那么的遥远!

“你先把镜子里的东西看完,有机会我一定会带你回家。”韩铠山边劝边承诺。

“你为什么自己不来看?”牧牧终于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这个只有眼睛清澈无瑕的小孩子才能看到,我是过来人,无法看到。”韩铠山面露难色。

“看这个的目的是要干么呢?”牧牧继续追问。

“往下看你就明白了。”韩铠山努了努嘴示意他往下,扶着的双手放开了。

牧牧平静了一下心情,再次闭上了眼睛,在几次深呼吸后,他又一次用自己的意念看向镜子。

镜子里一些迷蒙的云雾慢慢地飘了过去,出现了一大片荒凉的山地草原,呈现暗黄色,看不到青山绿水,到处都是倒塌的城墙、干枯的树木、衰败的杂草、破落的墓碑。有人在草原上拼命地奔跑着,有人后面拿着刀肆意挥舞着想要砍人,有的人被狼、虎、豹追杀中慌张地寻找安全地方躲藏,有的人拎着人头、野兽头颅在空中抛玩,有的人跪在地上任由人拿着长枪一下一下地刺着,还有一些面相怪异的人头、手脚、躯干在空中飘荡着,各色各样的人、各种各样的形态场景像是电影一样历历在目,徐徐播放。牧牧看得目瞪舌挢,不知如何是好。

正吃惊时,他看到裴津西在前面奔跑,没跑出几步,脚下露出一个大坑,他跌了下去,上面马上一个盖子盖下来,原来他跌到一副棺材中,边上马上有无数的茅刺进棺材,裴津西挣挫着推开棺材盖,从里面爬出来后,又跌入到下方另一副棺材中,立即又有无数的长茅刺入,如此反复不停。

再往前走,他看到了展大步,他两只脚被用铁链锁在一个树桩上,想跑跑不得,身后有两个人,一个人拿着大刀把他头从脖子处砍下,另一个人马上从地上捡起他的头颅后,给他安回到脖子上,就这样他的头一次次被砍下,又一次次地被安了回去。

镜子里的画面继续往前推进。

这次他看到了屠锡丛被包围在一条长长山坳中,山坳四周有无数个小山包,每个山包上都站了一个人,每个人手里都举着一块墓碑,看到屠锡丛跑过就从上面将墓碑狠狠往他身上砸去。屠锡丛被砸得浑身是血,始终无法跑出山坳。

一只大鸟在前面飞着,两个穿着道袍的、长相几乎一样的戚胜凡在后面追赶,一个戚胜凡拿着弓箭,不停地朝飞着的大鸟射去,鸟的头上落满了箭,另一个戚胜凡在前面狂跑着,后面跟着一群女人,这些女人不时从肚子里抽出一个带血的、肚包样的东西狠狠地砸向他。

郁荣飙也跑过来了,他在一条铺满石子的小道上奔跑着,道路中间那些石子长着尖锐的角,把他的脚都刺出了血,可他每跑过一个房间,里面就会跳出一个长相怪异的人猛地扑到他的背上,张开大嘴来咬他的耳朵,揪他头发,郁荣飙使劲全身力气摆脱了一个,下一个人又扑了上来。

可笑的是嵇寄思,他被跪着绑在一个立着的竹排上,几个人拿着个竹筒插进他的嘴里,然后不停地往竹筒里灌水。他被迫不停地喝进水,肚子涨得跟水桶一样大,“砰”地一声响,肚子炸裂了,里面的水射了出来,肚子小了后,那些人又重新往他嘴里灌水。

濮明霸在一座残败不堪的寺院里光着头,穿着一身旧的棕色道服,托着一个香钵,站在二楼城墙边望向天空,似在等着什么东西出现,上面有人趁他不注意猛地推了他一把,他一下跌进院子里,院子里突然伸出二十多把镰钩枪,全部插到他的身体里,那二十多把枪同时往外一扯,濮明霸当即被撕扯成二十多块,举枪的那些人一下把他的肉拖回,扯着碎片后生吞吃了下去。过了一会又一个濮明霸出现在寺院城墙边,继续重复着刚才的一幕。

看到骆宾格时,他被吊在一个破旧的门框里,双眼的眼球被勒得掉出眼眶,猩红的舌头吐得老长老长的,他想伸出手去解开吊在自己脖子上的绳子,边上有两个人一下抓住他的手,不让他动弹。

看到这牧牧越来越怕,忍不住大喊了起来:“我不想看了。”

但镜子里此时出现了樊默花身影。她穿着红色衣服,被泡在一个大大瓶子里,瓶子里装满了很多头发和男人的阳 物,她拼命地挣扎着想游出来,头刚冒出来就被人摁了下去,终于她抓住个机会,刚把头伸出来,这时牧牧忽然听到“啊”的一声尖叫,镜子里面的东西瞬间消失了。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仍想着把镜子里的场景看完,却感觉到韩铠山往边上倒了下去,连忙睁开眼睛一看,一团黑影正在不停地朝韩铠山身上猛擢。他右手把玉佩一把收好放进裤兜里,顺手将手电筒掏出,把开关用力一扭,“啪”地一声,房间里顿时亮了起来,这时那个扑在韩铠山身上的黑影反应迅速,见到光亮一个转身就朝楼梯口旁的小路飞奔着逃了出去,牧牧用手电筒朝黑影照射着,只见那团黑影往下方跑过去后,倏地一闪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叔叔,你怎么啦?”牧牧跑到韩铠山身边俯下身子急切地问道。

“被袭击——你跑——去——去——值班室——找老——顾——”韩铠山说话有些断断续续。

“叔叔,这儿危险,如果我走了,那个东西恐怕还会来偷袭,我们先上到一楼去。”牧牧那一刻表现得很冷静。

“可——以——扶我——”韩铠山说完,抓住牧牧伸过来的手,想尽办法移动几步后,靠近楼梯边揪住铁栏杆艰难地爬了起来。

牧牧在前面带路,使出全身力气才把韩铠山拖上楼梯,带到一楼中央,然后把之前顶着佛龛的木棍取下,再把装着钟馗雕像的佛龛用力地推回到原处。

直到这时,借着月光和手电筒,牧牧才看清了韩铠山的伤势,他脸上、肩上、肚子边都不知被什么东西刺到,肚子边的血还在往外冒。他不知哪里来的灵感,冷静地拿起供桌上的白酒倒在韩铠山受伤的肚子上,从香炉里取了些香灰倒在手上,除去颗粒后分别揉搓摁到韩铠山肚子、脸庞、肩膀的伤口上,帮他止血,还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了一件下来绑在他受伤较严重的肚子上。

此时的韩铠山因疼痛紧咬着牙,汗和血混到一块,脸色十分难看。牧牧把他扶到墙边让他靠着墙壁坐在地板,将他头上的照明灯取下后打开,又把那根木棍放到他手上。看到桌上还有香和火柴,拿了一根香用火柴点着后插进香炉里,然后又从香炉里倒出一些香灰在他周围撒了一圈,将他围在香灰内。他知道单凭自己力量无法把韩铠山带下山,必须去殡仪馆值班找人救助。

“叔叔,我去下面值班室找人,你坚持住。”牧牧朝地上坐着的韩铠山喊了一声,拿起手电飞快地朝来时的路冲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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