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羊”字的那一刻，陈宸浑身都僵硬了，脑海里闪过尸体上的刻画，他感觉他一定是漏掉了什么信息，而陈鹤朗目前在的地方，才是正确的地点。

他拍了拍叶子凌的胳膊，示意他起来开车：“掉头！去西南边！我和何检都想错了！”

“什么？”“你怎么知道？”“真的假的。”车里的警察顿时清醒了，疑问的声音此起彼伏。

停在路边的警察一百八十度转弯，直朝着反方向奔去。

陈宸索性拔掉了耳机，车厢内响起了监听器那头的动静。

余文鑫从后面带着警告地给他后背来了一下：“你怎么还留着这玩意，监听犯法，赶紧给删了。”

上次陈鹤朗被绑的时候，余文鑫看在形势紧急，也没有说什么。如今又看陈宸在用，实在看不过眼了。

陈宸悻悻地应了声，脖子却梗着，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监听器那头传来陈鹤朗的声音：“羊？”他奇道“当做宠物吗？”

“是啊，真是奇葩，还是山羊。那栋楼附近啊，味道臭得很，听说都是养羊害的。”大爷慢悠悠地说。

“我还想在小区里买一套房子，您这么说，我可得避开了，您能告诉我是哪一栋吗？”陈鹤朗笑了笑。

“64号吧，好像是，你别买靠北的就行。哎，看你年纪轻轻，蛮有实力的啊。”那人揶揄地说。

“那个养羊的不也是个年轻人？”陈鹤朗继续把话题往那位神秘住户上面引。

“他啊，有个好爹呗，留着个长头发，看上去就是不着调的，和我们这些白手起家的不一样！那房子的主人，是个跟我差不多大的老头。”他显然对山羊的主人心存不满，声音都带着点怨气，也许正是因为山羊散发的气味。

车里的几人对上视线，都看到彼此瞪大的眼睛，长发这个特征，与刘云飞所描述的苏琪对上了。

而且，收养星星和琪琪的时候，教皇已经是位中年男人，如今陈鹤朗都已经是壮年，按这么算来，教皇确实上了年纪。难道这位神秘的房主，就是教皇本人？

“这样啊……”陈鹤朗若有所思地说道：“谢谢您的提醒，我先不打扰您，您慢慢练。”

“好，要是真买了，来陪我喝喝茶，下下棋！”那位老人爽朗地笑着，与他告别。

尽管只是最普通的聊天，几人听得聚精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喘，都忘记了这是监听而非通话这回事，生怕错过关键信息。

等听到陈鹤朗的脚步声和布料摩擦声，余文鑫率先反应过来：“赶紧打电话叫你哥等等我们啊，他胆子也太大了！我们六个人一人一把冲锋枪，他倒好，单枪匹马，手无寸刃！”

“我现在打。”陈宸切断了监听，拨通陈鹤朗的电话。

“哥，你先待在原地，别擅自靠近那栋房子，调查组在去的路上。”刚一接通电话，陈宸便火烧火燎地开口。

对面先是静了静，随后传来陈鹤朗压低的嗓音，带着危险的气息：“你又偷听？”

“呃……”陈宸咽了口唾沫，感觉自己又要挨罚了。

“行，我就站在春熙花苑的侧门，等会你们把我顺进去。”他也不生气，反而是笑了笑。“其实这小区安保挺严的，我自己也进不去，刚准备打电话给你呢。”

陈宸听着那笑声，身上汗毛都竖起来了。总感觉自己又掉入了圈套，陈鹤朗是故意把软件留在他手机里，然后找由头罚他。

“春熙花苑……”陈宸用肩膀夹着手机，调整导航的线路：“你怎么找到那去的？”

“西800，东1200，东北1500，中心点是希尔顿酒店的东边200米，与东北点连成一条直线，与东西点形成90度夹角——弓箭在塔罗里面出现得很少，但另一个东西出现得很多，几乎每张都有，那就是十字架。”

陈宸跟随着陈鹤朗的话音，在平板电脑上打了个草稿：“春熙花苑，是十字架的底端？”

“没错。十字架的比例一般是1:2，从中心点向西南边延伸2500米，正好就是春熙花苑的位置。你们一直在忙着找东北边，我也不确定我的猜测对不对，所以自己来碰碰运气。”

“这是属于行刑者的十字架，以天地为鉴，他要将他的恩人兼仇人，那位他恨之入骨的教皇，钉死在十字架上。”陈宸说道，他知道，这回他们是真的找对地方了。

距离开庭27个小时。

“哥，我等会就回来。”

“嗯。放心去吧，我帮你们放哨。”陈鹤朗站在树荫下，小声地嘱咐道：“注意安全。”

“陈宸，走了，我们抓紧行动。”

随着一步步逼近那栋带花园的建筑，臭味便越发扑鼻。“呕……”叶子凌在后面忍不住作呕。

任瑞屏着呼吸，朝他闭了个噤声的手势。

余文鑫的表情越发凝重，这股气味明显不是吃草的羊能够散发出的，更像是另一种味道，这种味道警察都很熟悉。

陈宸朝余文鑫做了个口型。

尸、臭。

“立刻突破。”

不到15秒，穿着防弹服的警察们砸坏了门锁，冲进了这栋别墅里。里面是挑空客厅设计，房间都在二楼，一目了然。有什么东西从楼梯上冲出来，他们随时准备扣动扳机。

“等等！”

那是一只白色的山羊，它见到门开了，一撅蹄子便往门外奔去，可惜被脖子上的铁链拽住，众人与这只山羊一起僵持在了客厅。

它有一双长而弯曲的角，浑浊的黄色眼睛，有着长方形的瞳孔，像来自深渊的凝视。羊毛上沾了许多暗红色的污渍，结成块，不知是什么，它眼神里闪烁着嗜血的气息，若是没有脖子上的铁链，随时都会向众人发动进攻，与平时印象中温顺的动物毫不相干。

除了这头羊之外，整栋楼没有别的动静，静悄悄的。一种荒谬感油然而生，就好像，这头羊才是别墅真正的主人。它是恶魔，也是黑猫的主宰，指挥教众为乱人间。

“妈的！给他们跑了！”余文鑫率先反应过来，气得猛地一拍大腿。

“分头行动，羊拴在二楼房间，上去看看。”

越往上走，臭味越浓郁，到余文鑫也无法忍受地捏住鼻子作呕的程度，叶子凌端着冲锋枪，走在最前面。

“没人，上来吧。”

所有人都被房间里面的场景震惊了。

“呕！”

布置普通的卧室里，满墙满地都是血，中间那张床，无论是枕头还是床单，都被鲜血覆盖，血早已凝固干涸成了暗红色，和羊的粪便一起散发着骇人的臭味。

“喷溅状血迹，抛甩状血迹，像是被绑在了床上，用利器反复劈砍所致。此外还有凌虐的迹象，待受害者失去反击能力后，凶手还解开了束缚，像猫玩弄老鼠一般，在屋内追逐受害人……”任瑞熟练地带上了手套，显然这种场景已经吓不倒他了。

叶子凌忍了一路，终究是忍不住冲出了别墅，在二楼都能听到他的呕吐声。

“人体器官碎片，肉碎，已经腐烂了，臭味就是从这里来的。到底是谁在这里被杀了？”查言初将床单掀起，看着上面的黏连物。

“会不会是星星，他背叛了组织，然后被处决了。”余文鑫沉重地说道，对于这位给他们指路的死神，他也升起一丝不该有的怜悯。

“这怎么有个铁盘子……里面还有粉色的肉泥，难道还养了狗？”任瑞带着橡胶手套，捻起里面的肉泥。

陈宸查完一楼所有的房间，急匆匆地上来，见任瑞的动作盯着那个盘：“任队，我劝你放下那盘肉。”

“怎么了？”

他手指向一楼的冰箱：“里面有个人头。盘里的，应该是人肉。这里没有狗，但有头会反刍的羊。”

羊吃人？！

“咩——”羊叫划破长空，像是回应着众人的猜测，它半身的毛都打着绺，沾着棕黑色的液体，仔细想来，那根本就是血。

听到陈宸的话，空气如同凝固了一般寂静，几人在二楼走廊往下看，冰箱里是个老人的头，看起来死了有一段时间了。黑色的液体顺着冰箱门一直流到地上，此时还在渐渐滴落，发出水声。

又是一桩命案。

几人都脸色发白：“那是谁的头？”

“还能是谁。”不知道什么时候，陈鹤朗走到了门口，倚着门框。

这个年龄的老人，又恰好出现在别墅里，除了那位老教皇，他想不出还能有谁。

“教皇被杀了？！”

叱咤风云十多年的毒品组织、黑猫的头目，就这么毫无声息地死在了民宅里？这也太过轻易了。他们更愿意相信，这只是个无辜的替罪羊。

“那星星会不会是凶手？这样血腥的现场，和酒店女尸案有点像。星星对教皇恨之入骨，杀人的手段过激点也很正常。”

“不，不太像。星星的手段，往往是一击致命，张展媚和陈钊都是。他需要很长的时间布置现场，确保不被抓到，这是他的习惯。但杀人的人，在享受虐杀的乐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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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山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