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陈宸抱起来，有些惶然地在房间里踱步，一边是全家的依靠，另一边是孩子的前途，她不知道该怎么选。

陈宸睁着那双大眼睛，就这么看着他的妈妈，眼睛里全是祈求。

她握着那台破旧的按键机，在上面按下了三个数字，可是迟迟无法按下拨通键。

眼尖的陈宸看到，那上面有三个数字，110。老师告诉过他们，110是报警电话。

能把陈钊抓起来吗，可是以前小的时候，邻居看不下去，也曾报过警，警察叔叔来过几次，对陈钊只是进行了口头教育，然后就走了，这次会奏效吗？

眼看着陈钊一边打，一边揪着陈鹤朗的头发往外拖，还怒斥着他偷了家里的钱。

“怎么办啊——苍天啊，我到底该怎么做！”她抹了把眼泪。

“算了。”想了不知道有多久，她擦干了泪，母亲把陈宸放回地上，“我不能再这样逃避下去，鹤朗他承受得已经够多了。”

她蹲在陈宸面前，摸摸他的头：“你在这里等妈妈，好吗？不要跑出去，妈妈等会就回来。”

“嗯！”陈宸知道母亲决定要帮哥哥了，眼睛里绽出希冀的光来：“妈妈加油！”

回应他的是母亲的苦笑。

陈宸趴在门边，看着客厅的情况，他看见妈妈走了上去，手颤巍巍地放上了陈钊的背，说道：“陈钊，别打了，陈宸现在上小学，不需要每天接送了，我可以帮你打下手的，让陈鹤朗去读书吧！”

陈鹤朗蜷在地上，双手护着头，眼睛半睁着，了无生机的样子，听到了母亲的话，有些意外地抬起头看向她。

“你一个女的懂什么，让开！”陈钊拍开她的手。

“要不你把我的身份证还给我，我去找工作，我们家不缺鹤朗这一个童工！”母亲拽着陈钊的袖子，苦苦地哀求道。

“你敢！你给我在家呆着，别想出去勾引其他男人！”陈钊将母亲推到一边，她重心不稳，摔倒在了地上。

“我求求你了，你放过他好不好，这么优秀的孩子，不能就这么被你毁了！”母亲抱住了陈钊的腿，鼻涕眼泪全部蹭到了他的裤子上。

陈鹤朗坐起身来，担忧地朝她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再劝了。

母亲更难过了，她明明知道这些年陈鹤朗为她牺牲了多少，她只是视而不见，像鸵鸟一样把头埋进沙子里。她对不起他！

“他想要私吞八千块！还想继续花我的钱！他就是个外面捡来的贱种，死了都没人知道！我今天就非要给他点颜色看看！”陈钊被母亲缠住了，铁钳一般的手抓住了母亲的手腕，硬生生地把她扒开。

“你打我吧，当年都是我不对，我不应该带他回来，都是我的错，你打我吧！”母亲跟疯了似的，开始往自己的脸上扇巴掌。

“妈！”陈鹤朗从地上爬起来，想握住她的手，不让她再继续伤害自己，然而还未起身，就被陈钊一脚踹回到地上。

“找死是吧，等你死了，钱就是我的了！”陈钊放大的瞳孔失焦，脸色通红，好像陷入了某种癫狂的状态。

他的肋骨被陈钊踩住，瞬间就喘不上气了，他惊恐地用双手抓着陈钊的脚，用力的往外送，企图从中挣扎出来，然而陈钊脸上露出狞笑，随后用力一跺。

“呃！”陈鹤朗的表情瞬间扭曲，胸腔里发出诡异的咯咯声，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咔嚓声。母亲开始大声的尖叫，陈宸也从房间里面冲了出来，场面一片混乱。

“哥哥！”他听到自己声嘶裂肺的喊叫声。

“啊——住手！！你究竟在干什么！我已经报警了！！”母亲大声叫道，

“报警？你怎么能报警！你是不是想把我送进去？啊？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陈宸是不是你跟那个人的野种！你说！”陈钊已经完全失去理智，揪起母亲的领子，直接把她打趴在地上。

母亲的眼前有一双破旧的小运动鞋，她抬起头，正好对上陈宸的一双红肿的泪眼，她来不及责备陈宸没听她的话，抖着手把手机递到陈宸手上：“快叫救护车，陈宸！”

陈宸不想走，他想救他的妈妈和哥哥，但是看着躺在地上呼吸越来越急促的哥哥，和仍在挨打的妈妈，他只能一边哭一边接过手机跑回了房间，拨通了120。

断断续续地说完地址，他的所有力气像被抽空，挂断电话，听着警笛声越来越近，回到客厅，陈钊不知道去哪了，他躺在陈鹤朗的旁边，抱着他的手臂哭。

“哥哥，你不要死！”

为什么他要有这么一个爹，仿佛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要杀死所有爱他的人。

“不……”不会死的，会陪着陈宸长大。

陈鹤朗想这么说，但是肺部的疼痛在每一次呼吸间都牵扯着他，让他没有办法发出声音，只能任由陈宸抱着他的手臂哭泣。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后方有一个黑影正在慢慢朝着他们接近，伴随着母亲的再一次尖叫、瓶子的碎裂和迸溅的血液，陈钊把一个啤酒瓶砸在了陈鹤朗的头上。

陈鹤朗最后的记忆，便是陈宸放大的瞳孔，脸上沾满了从他头上溅出来的血点，眼睛里倒映着他的脸，血液从头顶流到脸颊，随后眼前逐渐变黑，直到彻底失去意识。

“很聪明是吧！就让我看看中考状元的脑子长什么样！！”他拎了两个瓶子，砸完一个他还想砸下一个，母亲用身体将他飞扑在地上，她直接发出无助的恸哭，砸向他的拳头用了全身的力气。

“你疯了，你真的疯了！你还是人吗！”她喊到喉咙嘶哑，哭叫声回响在整个客厅。

“哈哈哈！你都报警了！我怕什么？我今天不弄死他，我就不姓陈！”陈钊笑着，血液刺激了他，让他更加疯狂，他扯过母亲的手臂，将她往旁边地上一甩，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局面再次反转。

浓稠的血流了一地，陈宸跪在他哥的身体旁边，听着哥哥呼吸声越来越微弱。他的泪已经流干了，嗓子也已经喊失声了，小脸小手上沾的全是哥哥的血。

哥哥——他张着嘴，喊不出声音，可是他好怕再不喊住他，哥哥就这么走了，再也没人教他功课、陪他玩，他握着陈鹤朗的手，哥哥的生命力就在他眼前不断流逝。

门口的锁传来异响，下一秒就被强行破开，几个警察冲了进来。

“不许动！”

他们把陈钊脸朝下压在地上，拷上了手铐。期间陈钊还在发出笑声，惹得警察愤怒不已，不断对他进行警告。

“我警告你，你已涉及虐待和故意伤害，跟我们走一趟！”

“哈哈，哈哈哈！王丽，你敢报警，要是我能回来！你就等着死吧！”被警察压着带走，陈钊还不老实，不停地回头瞪着母亲放狠话，通红的眼和狰狞的笑脸让他看起来像来自地狱的恶鬼。

“警察同志，救救我的孩子！”母亲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她捂着痛处爬到陈鹤朗旁边，将手指放在他鼻子下“他还有呼吸！救救他！”

“您别急，救护车在我们后面到的。”警察话音刚落，两个白大褂便抬着担架进来了，看见满地的血，都倒吸一口凉气。

“天啊！怎么对一个孩子这么狠！”

“病人头部外伤，肋骨多发性骨折，有点气胸，先绷带固定胸部，头部按压止血，打电话给医院准备ICU病房。”后进来的医生很冷静地下达指令。

“小朋友，麻烦让一下。”见陈宸还跪在陈鹤朗旁边，护士连忙挥挥手，示意他让出救援的位置。

母亲把陈宸抱到一边，这次陈宸很听话地松开了陈鹤朗的手。

“救、救……哥哥。”他用尽了全身力气，才从肿大的喉咙中狭小的缝隙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我们会尽力的。”护士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带着清晰的怜悯。

“我们也一起去。”披头散发、衣衫凌乱的母亲抱着陈宸一起钻进了救护车。

后来他才知道，那是因为母亲怕他错过了见陈鹤朗的最后一面。

医院里的颜色是由黑、白、灰组成的，他记得母亲抱着他跟在担架车后面跑，，记得在眼前关上的ICU病房门，还有亮起的手术进行中，等待像是永远不会结束那般漫长。

母亲的拖鞋不知什么时候掉了，她交完费，赤着脚抱着他坐在手术室门前的椅子上，双手合十抵在胸前，不断地祈祷着。

“菩萨保佑这个好孩子吧——”

医生们在手术室进进出出，嘴里都是一些他们听不懂的词汇。

“呼吸骤停，快做胸腔穿刺！”

“失血休克了！肋骨受伤做不了心肺复苏，快点输血！”

“血在来的路上了！撑住！”

仪器发出刺耳的长响，母亲焦急地站起来朝里面看，被一个全身绿色手术服的医生拦住。

“您好，是患者的家属吗？”

“是的，我是他妈妈。他现在怎么样了？”母亲颤抖着抓住他的手。

“他现在情况比较复杂，尤其是肋骨骨折了三根，其中一根戳进了肺部，导致气胸，而且头部伤口失血过多。我们会尽力的，麻烦签下字吧。”他递过一块夹板，上面夹着一张纸，纸上赫然写着病危通知书几个大字。

啊哈，怎么中秋节今天这章这么悲情，这真的是个巧合（逃跑）

祝大家中秋快乐快乐！团团圆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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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病危通知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