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鹤朗眉头紧锁，思考了一会，问道：“有说是为什么吗？”

“他说，他要告警察刑讯逼供。”褚泽林嘴角抽了抽，看向那边不关己事的陈宸。

“刑讯逼供？有吗？”陈鹤朗递了个询问的眼神。

“当然没有。”陈宸不假思索地回答道，“这都什么年代了，刑讯逼供是犯法的，我们顶多用上了市局那位人形测谎仪。”

“查言初么？”听到这耳熟的称号，陈鹤朗愣了一瞬。

“对啊，你的手下败将，他一直对你念念不忘呢。”陈宸暗笑，如果记恨也算的话。

“他挺有能力的，你要向他学习。”在陈鹤朗记忆中，只要是查言初负责的案子，证据都能订成好几册，他是个逻辑思维很好、极其细致的警察。

陈宸不置可否地点头，虽然主攻的都是犯罪心理，他们的能力不是一个方向的，查言初的能力更适合审讯，而他的优势在侦查，各有各的厉害。

“小褚，你跟他们说我最近很忙，等忙完了我再去申请，记得去现场打点一下，让他们稳定刘欧迪的情绪。”现在还不到时候，陈鹤朗眼睛微眯。

昨天晚上邮箱收到了刘云飞收来的邮件，里面有几个对家公司的资料，他想从这几家公司的关联股东里找找线索。

另外，清晨的时候宋致给他发消息，问他什么时候有空当面谈，他有新的发现。

等他整理完手上的这些信息，才能更有针对性地去问刘欧迪，否则只能去听他无意义的抱怨，白白浪费的一次会见机会。

“用不着小褚，队里都是兄弟，一个电话的事儿。”听了陈鹤朗的话，陈宸摆摆手，转头就要掏手机。

陈鹤朗啪地拍了下他的大腿：“叫什么小褚，没大没小。”

“没事，陈哥，他想叫就叫吧。”褚泽林夹在中间，只能扯着嘴角劝他。

拿出手机，上面亮着未接电话的提醒，看到那来电人的名字，陈宸发出了一声惊讶的“嗯？”

说曹操曹操到，来电人竟然是查言初，他怎么会给他打电话？

“我出去一下。”

“喂？”几声嘟嘟嘟的响声后，电话被接起来了。

“喂陈宸，我是查言初。你……你还好么？”电话那边少见的有些迟疑。

“嗯？我挺好的。”陈宸环顾了一圈，空调、沙发、咖啡机，办公楼的新风系统提供了足够清新的空气，比警局里还要舒服一些。

更重要的是他可以在这看着他哥，不让他被居心不良的某人拐走。

“听余队说何检看你不顺眼，他怕你待在局里被针对，就先让你回去避避风头。何检顶多在这里呆十几天，等他走了你就可以回来，不会很久的，你正好可以享受一下带薪休假。”电话那头担心陈宸是敷衍他，小心翼翼的，怕不小心戳到了他的伤心事。

陈宸一怔，明显听出了他话里的关心。大家都明白，说是假期，其实和停职没什么区别。但没想到的是，第一个来慰问的人竟然是他。他和查言初认识不久，自从知道陈鹤朗是他哥之后，更是和他针锋相对。

可能正是在针锋相对之中，升起了惺惺相惜的意思。

“言初哥，你不会是想我了吧？我没事，我的心理承受能力很强大，不用担心。”陈宸无奈地笑着回答道，真心实意地叫了他一声哥。

被踢出调查组这事，他心里确实不是滋味，可是已经知道无法改变的事，他不会太过纠结。况且若是真的想要查清真相，在他哥这边帮忙，一样有机会。

但有人记挂的感觉，让他感到很温暖。

“我们都挺想你的。”电话那边又传了一个声音，是叶子凌。

“对啊，但是更羡慕你不用加班了。”张希希在旁边酸溜溜的补充道。“你都不知道我们有多惨，直接在警局搭帐篷住这了，昨天还去了#@%！”不知道是谁把他的嘴堵住了，低吼着说别泄露信息。

听着电话那边热闹的动静，陈宸在低声笑起来：“你们都在呢？”

“在啊，陈宸你别多想，不管以前你和何检之间发生了什么，我都站在你这边的。”余文鑫也出声了。

“谢谢你们。”陈宸摸了摸发热的眼角。

“都是兄弟，谢什么。”“别那么客气。”“我们等你回来！”对面七嘴八舌的回应着

“对了，能麻烦你们个事么？”和他们聊得太开心，他差点忘了正事。

“只要不违纪的，你尽管说。”查言初重新拿回了电话，回应道。

“刘欧迪想申请会见，我哥暂时没法去见他，你们能不能稳住刘欧迪，帮我哥拖延一下，等有空了，他再去申请。”

“小事，包在我身上。”对面给了他肯定的答复。

通完电话，陈宸回到办公室，陈鹤朗正在指导褚泽林改答辩状，手指轻点在屏幕上。

“国内的法律偏向大陆法系，像“设身处地想一想”这种带有表演性质的话语尽量减少，要紧贴着法律去辩论，不然法官可能会打断你。”

褚泽林俯身去看他指的那句话，闻言轻咬嘴唇，点着头说道：“好的，我一直在努力克服这个问题。”

从陈宸的角度看，两人的肩膀已经紧贴在一起了，他心中的火气顿时烧了起来。

可偏偏又升起一种无力感，他只有十几天的假期，褚泽林却能天天待在这里，陈鹤朗心软，说不定就被他打动了。再说了，他们背景、学历也是这么的相配，一个大律师和一个精英实习生，他这个因为糟糕的往事被停职的实习警察与他们格格不入。

褚泽林这么贴心，被他伺候着，石头也迟早会动心吧。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哥哥被别人抢走么，他不甘心。不知不觉中，他的拳头紧紧地握了起来。

陈鹤朗似乎对褚泽林的贴近毫无所觉，听了他说的话，点点头：“看得出来，比你刚回来的时候好多了。不过，你在美国留学，红圈所更适合你施展身手，来我这小地方，实在屈才。”

“鹤朗哥，你又嫌弃我，我下次不会犯这种错误了，你别赶我走。”他扯住陈鹤朗的袖口。

那副小媳妇撒娇的姿态，绿茶味都冲到脸上来了，陈宸鼻子皱起来，他哥真的没有发现褚泽林喜欢他吗？要是知道的话肯定会避嫌的，但他的态度像是对待一个普通的小辈。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的能力没有问题，只是和我擅长的东西不同。你出国读研接触到的是最顶级的法律学问，不要自轻自贱。”他哥眉毛微蹙，认真地给褚泽林解释。

天，他真的喜欢男人吗，看上去比自己还直，陈宸真的猜不透陈鹤朗的想法，但这哥哥哥的叫他头疼，他大步走上前去。

“哥，我明白，但是我想跟随你的脚步。”褚泽林摇摇头，坚定地说道。

陈鹤朗苦笑：“你自己不觉得浪费就行。”

“谁敢说浪费？能跟你是他的荣幸。”陈宸走到他们旁边，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让让，你挡住我的位置了。”他将褚泽林从陈鹤朗身边扒开，挤到他旁边坐下。

他才不认为留过学或者读了硕士就很高贵，作为公安系统内部的人，只有他们才知道陈鹤朗究竟有多强，整个C城的警察和检察官和他打过交道的，要么退避三舍，要么敬他三分。他能打官司会做人，许多老资历的律师都没有他的实力。

律师不是凭学历高低说话的，而是凭能力说话的。

褚泽林被他扯得一个踉跄，狼狈地退开到旁边，嘴里还只能附和道：“对，能跟着鹤朗哥是我的荣幸。”

“荣幸谈不上，交流学习罢了。你这是干嘛，我还没讲完呢。”眼看着褚泽林被拉到了一边，离电脑屏幕几米远，答辩状才批到一半，陈鹤朗的目光投向了他们之间的障碍物，也就是陈宸。

“这样也可以讲，哥，他带着眼镜。”陈宸像堵墙一样隔绝了陈鹤朗和褚泽林的交流，气得褚泽林捏皱了手里资料的一角。

两人对视片刻，陈鹤朗那双棕色眼眸里带上了审视，观察着陈宸的举动，似乎在怀疑着什么。

对上陈鹤朗的视线，陈宸没来由的有些心慌，他哥向来敏锐，是发现了么？他藏不住的小心思。

在这件事上，陈宸还有很多顾虑，最担心的，莫过于陈鹤朗因为不能接受他的感情，而故意和他避嫌、拉开距离，甚至和他断绝关系。

可他又暗中期待着哥哥能够接受他扭曲的情感，那些背德的、蔑伦悖理的、不顾一切的爱意，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正如大海要拥江河入怀。

他们之间的空气像是凝固了，陈宸不敢动弹，把呼吸放到了最轻，生怕下一秒陈鹤朗就要说出质问的话来。

他哥最终吐出一口长气，说道：“小褚，我把批注的版本发给你，你回去看看吧。剩下的问题和刚才说的差不多，你改完再发给我。”

“好的，谢谢陈律。”褚泽林失落已经写在了脸上，但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等褚泽林走了，陈鹤朗收回了视线，继续忙着他的事去了，陈宸在一旁时不时偷看他哥，刚才的猜测让他坐立不安，但看陈鹤朗风轻云淡的样子，实在看不出什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