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杜宾

原以为打了回避报告之后,自己就会清闲下来,但由于大量警力被抽调到刑警队,其他队根本忙不过来,摇人的声音在所里此起彼伏,等到陈宸下班的时候,已经晚上11点了。

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他哥家门口,门缝里亮着一盏昏黄的灯。

“哥?我回来了。”他刷开指纹锁,走进玄关。厅里只亮了靠近落地窗的吧台那一盏灯,照亮了酒柜,各色名酒陈列其中。吧台上放着没了大半瓶的威士忌,和切好的柠檬片。

客厅里的空调开的很低,以至于窗上结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他看到落地窗旁边,他哥穿着居家服,靠在懒人沙发柔软的靠垫上,呈现出一个完全放松的姿态,赤着的脚踩在地毯,手上端着一杯酒,不知道已经喝了多久了。

他看上去有些孤单,陈鹤朗很少与人深交,所以也没什么朋友。他极为注重形象,在外人面前是自律又克制的,因此他的醉态绝不会让别人看见,哪怕他爱酒,爱到收了满满一柜子,也不会在外面多喝。

只有家里是例外,在陈宸面前也是例外。

一旁的黑胶唱片机,播放着舒缓而忧郁的蓝调,碟片转动发出沙沙的声音。

他哥应该是累了,律师总是好几个案子同事进行,奔波于各个城市之间。除了繁忙的业务,刑辩律师在庭上寥寥几句辩护,有可能会决定当事人下半生的命运,所带来的心理压力也是巨大的。

他缓缓地走上前去,把搭在沙发上的毛毯,围在了陈鹤朗的身上,双手搭上他的肩颈,轻轻地按揉起来。陈鹤朗抬头看了他一眼,他面颊上带着些许红晕,那双浅棕色的眼,介于清醒与迷离之间,想来是有些喝醉了。他往后靠去,倚在他身上,半阖上眼享受着陈宸的按摩。

这样温顺的样子,让陈宸有些想笑,想揉一揉他哥那头偏浅色的头发。但是又不敢,因为陈鹤朗大抵是半醉不醉。

陈宸想起,小时候陈鹤朗也偶尔会这样,被陈钊打的头破血流的时候,伤口都没处理,他就自己爬上天台,看着楼下,什么也不说的发着呆,一看就是半个晚上。陈宸跟着溜上来闹他,陈鹤朗也不训斥,朝他比个嘘的手势,陈宸就安静下来了,直到缓缓地在他怀里睡过去,被抱回到房间里。

于是这就成了他们心照不宣的习惯,每当陈鹤朗爬上顶楼,陈宸也会陪着,让陈鹤朗充会电,那绝对是陈宸少有的安静的时候。

小时候的陈鹤朗,像一棵怎么折也折不断的挺拔松树,他记得陈鹤朗被打的满脸血还是把他护在身下,鼻血一滴一滴地滴在他稚嫩的脸上,发着抖的手给他擦眼泪,跟他说,宸宸不怕,我在这呢。

人常道长兄如父,在他这是父不如长兄。可惜在他6岁那年,陈钊让他差点永远失去了哥哥,为了让陈鹤朗能健康地活着,离开越发暴戾的父亲,年幼的陈宸被迫和陈鹤朗分开,离开把他带大的哥哥,再见面已经是8年以后。

后来陈宸才知道,他哥在那段黑暗的时光里,一次又一次地爬上顶楼,是想结束自己的生命。而他的那些无意中的笑闹、安静的陪伴,无形之中救了他哥许多次,直到后来他彻底地歇了轻生的念头。

“喝点么?”陈鹤朗抓住了陈宸的手,把杯子塞进他的手里,冰块与杯沿碰撞发出哐哐声。

“哥,你手好冷。”顺势接过杯子放在一边,双手握住陈鹤朗伸出来的那只细白的手,他刚从外面回来,加上年轻血气旺,和他哥的手对比起来就是冰和火的区别。“我给你暖暖。”

“嘁,好粗。”那只摸惯了钢笔和纸张的手,被他手上的枪茧、刀茧磨到了。尽管平时他也有练拳击,但和陈宸的强度没法比。

说着嫌弃地挥开陈宸的手,直往陈宸制服里钻,摸进扣子里摸到温暖又结实的腹肌才罢休,还补了句“还是这里舒服。”说着还捏了捏。

“喂,哥,你真喝醉了?”陈宸忍不住笑出声来,什么时候见过他哥这么耍赖的样子,还怪可爱的,陈宸抓住他往衣服里伸手的手腕,想把他扯出来,但又怕抓疼了陈鹤朗,想想还是作罢。他又伸手去碰那只踩在地上的脚,果然和想象中一样冰。

“脚也放上来被窝里,再呆会就回去睡了。”他握着陈鹤朗的脚踝,把露在外面的小腿也抬上沙发。陈鹤朗的脚踝很细,一手就可以握住。

把他的脚塞进毛毯里,再用温暖的手握住他的脚掌,长期穿皮鞋的脚太久没晒太阳,看起来很苍白,上面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得益于陈鹤朗极强的秩序感,连他的脚都是干净整洁的,十个脚指上的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陈宸算是明白为什么有的人恋足了,他毫不怀疑,就算凑过去闻,也只能从他脚上闻到与他身上同样的松木味,属于那种伸到面前忍不住要亲一下的类型。

但是亲脚这种事,做起来也太像小狗了。要是他是某种犬类,他肯定不会是一只小狗,而是大型护卫犬。金毛太温顺、哈士奇又太憨。或者说杜宾?想象了一下自己护在陈鹤朗身边,那副威风凛凛的样子,脖子上再带上一个项圈,系上铁链,另一头握在陈鹤朗手里,想想还不错。

陈鹤朗这种控制欲强的人,肯定还会给他带上一个嘴笼止咬器,防止他乱吠和咬人。只有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才会把它摘下来,任由杜宾扑在他身上,在脸上乱舔。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太忙的缘故,自从上了警校,陈鹤朗好久没有像自己中学时候那样管教过自己了。如果在幼年的回忆里,陈鹤朗是脆弱又包容的,那么在他中学的时候,面对那时候成了个混世魔王的陈宸,陈鹤朗就完全成了严厉的代名词。

什么时候起陈鹤朗松开了他脖子上无形的项圈?大概是他要填警校的时候。明知道这条道路因为他的过往经历会变得充满荆棘,也完全不符合陈鹤朗的设想,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做出了选择。甚至在短短的半年内提了近一百分,硬是考上了C城最好的警校。

自由没有想象中的美妙,明明是自己挣开的项圈,他却感到怀念。怀念有他哥管束的日子,他知道那是陈鹤朗表达爱的一种方式。没有了那根项圈,他感受不到陈鹤朗的爱了,于是开始恐惧。

如果世界上没有他哥,或者他哥不爱他了,那还有什么值得他活下去的呢?

因此无论导师怎么劝,他都坚持要调来东安区实习,就是因为均南律师事务所在东安区,他想离他哥近一点。

正当陈宸漫无边际地开着小差,想着那根子虚乌有的项圈,没发现手心的温度在热量交换中降了不少,陈鹤朗迷迷糊糊的感到还是脚冷,挣开了那双握着的大手,他的脚往最近的热源上一贴。

陈宸闷哼了一声,表情瞬间就变得有些微妙。

陈鹤朗伸就伸到了陈宸的大腿根上,还跟猫踩奶似的不轻不重地踩了两下。

“哥,这地方可不能随便乱踩。”他轻咬着牙说道。陈鹤朗把他给踩疼了,可偏又不算很疼,这种模棱两可的痛感像过电一样窜上他的脑门,让他起了反应。

他怎么又是这样,到底因为是痛,还是因为踩的人是他哥?

“什么地方?”陈鹤朗看来是真醉了,那双浅棕色的眼睛有些迷茫,手挥了两下,还想摸过去,被陈宸赶忙握住了,惹得他哥不爽快,又踢了一脚,陈宸低沉地喘了一声。

睁着那双开始带上血丝的眼睛,他努力分出一只手,一手抓着陈鹤朗的手,另一手抓住陈鹤朗的两只脚腕,把它们控制起来,压着往陈鹤朗的方向按,远离自己的命根子,喘着气问道:“睡觉了好吗?我带你进房间睡。”

陈鹤朗被他压在沙发上,双手被压着举过头顶,脚被折在胸前,挣动中宽松的衣服领口露出大片结实的胸肌,而陈宸曲着身子悬在他的身上,某处还敬着礼,意识到两人的姿势有多不妥,陈宸连忙松开了他哥,往后退了几步。明知道陈鹤朗此时并不清醒,他下意识道歉:“哥,我不是故意的。”

这个动作也太像警校宿舍里舍友分享的那种爱情动作片,只不过女主角的位置换成了陈鹤朗。

他几乎想要落荒而逃,怎么能对他哥做出这么不雅的动作!

可是,陈鹤朗是真的很适合被这样,他的皮肤很白,一握就会握出红痕,尽管没有女人的纤细柔软,但是肌肉线条和青筋更让人觉得性感。

等等,他又在想什么!

陈鹤朗挣脱他的束缚之后,懵懵的从沙发上坐起身来,看到另一旁满脸羞愧,低头认错的陈宸,走上前去,拍了拍陈宸的脸颊,行为里带着一种幼稚的认真。

“没事,哥都会原谅你的。”

“你原谅个屁!”要是知道自己的想法,陈鹤朗非把他揍死不可。陈宸无奈又无语,面对这个醉鬼一点办法没有。“睡觉了。”他一把把陈鹤朗抱进洗漱间,给他刷牙,随后塞进被窝里安顿好。

幸好在警校没有疏于锻炼,他哥的体格和他差不多,只是他比他哥高一些。

“哥哥晚安。”在陈鹤朗额头落下一吻,陈宸关上了房间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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