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穆然绕了半圈来到他的后座,轻轻掸了两下灰,理所当然就坐下了,“快点骑吧周师傅,我赶时间,别废话。”
周逸景看出来了,这人就是从小娇生惯养惯了,在他眼里,主动为他服务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容不得半点质疑。
说难听点,就是狂妄自大,就是一身的少爷病、王子病。
可他又精通人情世故,知道世界上没有用钱摆不平的麻烦,不管什么冲突,和谁有冲突,只要掏出张支票写个数,谁都愿意放下身段对他点头哈腰。
“你能打车么?”
“不能,就要你载我。”
是谢穆然不想坐个车舒舒服服一路吗?当然不是。
他纯粹是逮着机会就要闹周逸景。
没任何其他想法,目的真就这么简单。
周逸景:“好。”
谢穆然咂咂嘴,翘起二郎腿说:“这还差不多。”
“你坐稳。”
“我早坐稳了,你能不老这么磨磨唧唧的么?”
周逸景没再说什么,他熟练地踩住脚踏板,握在把上的手绷得发白,直接连人带车地飞了出去。
谢穆然甚至来不及搞清楚状况,人已经跟着被甩出去几十米远,只留一个脑子在后头疯狂追。
条件反射和强烈的求生欲让他攥紧前面人的衣服,搂紧那人的腰,半边脸颊贴紧脊背,好不容易才找回了魂。
反应过来的谢穆然瞪大瞳孔,心脏还是扑通扑通的,“周逸景你神经病吧??你就是故意的是不是?你想让我死也换个光明正大的方式,这样算什么本事??”
周逸景对他的抱怨没什么表示。似是早就料到这一点,他提前把耳机塞好了,加上耳畔的风足够吵闹,足以把谢穆然的叽喳声隔绝在外。
谢穆然这种人,得不到回应他自己也就泄气了,于是后半程的路上,他不再对周逸景进行言语上拳打脚踢,反而被周遭的景色完全吸引了注意力。
从商圈到他家的路他开车走过无数次,可他居然现在才发现,原来这条路上有许多他从未见过的风景。
五颜六色的花,随风摇曳的野草,泛着波纹的池塘,属于大自然的薄荷香与淡淡的洗衣粉味一同钻入鼻腔,给了谢少爷全新的感官体验。
周逸景匀速骑着车,晃晃悠悠的,晃得谢穆然好似做了一个甜美的梦,不知不觉就靠着他睡着了。
感觉到腰上的手失去重力一点一点往下滑,周逸景只好腾出手来抓住他,重新归到原位。
他冰凉的指腹按在温热的腕骨上,温度在冰火两重天的皮肤间传导过来,令他本能地一颤。
片刻过后,他小心翼翼地松开,视线回到前方空旷的大道。
……
这一觉简直把谢穆然睡懵了。
直到周逸景把车停在家门口,他还坐在那儿醉生梦死,还在他梦里那世外桃源里愉快地野营。
“下车。”一道冷冽的声音砸向他的头顶。
谢穆然掀起困倦的眼皮,视野内漆黑无比,唯一的光亮是周逸景反光的校服。
他摸摸自己的脸,这才有了几分真实感,“我是死了还是活着?”
“你睡着了。”
“草。”谢穆然抓抓头发,总算清醒过来,“你这车技可真行,比公交车还他妈催眠。”
结果脚一着地,屁股上扯着神经的酸痛感便席卷了全身。“疼死我了,你是怎么骑的车?”
“你不是睡得挺香的么。”周逸景说。
“……我呸,要不是因为你车晃得都能抖尿了,谁能睡得着?车座就那么个破烂垫子,膈得我屁股开花了。”
尽管他一通嫌弃,他还是不得不承认,他在周逸景车上睡得很香,比他睡过的任何地方都香。
车虽然简陋,虽然摇晃,但有风景,有人陪,坐在后面睡一觉,给他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哎我说,你这后面载没载过别人?”谢穆然奇怪的八卦之心莫名涌了上来,“就算没谈过,总载过几个小女孩吧?这么一想,其实挺浪漫的哦。”
停好了车,周逸景径直走进别墅,看也没看他,“关你什么事。”
短短五个字让谢穆然瞬间困意了无,他隐忍着怒火跟在后头,等周逸景拿钥匙开了门,他突然心生一计。
周逸景放下书包,到沙发前抽了张纸擦手。
谢穆然趁这个空当找准时机将他推到沙发上,学着那日酒吧里他的手法拧他胳膊,把两手全反拧到身后并拢,再用膝盖顶住他的胯。
兜里那两根绳子就为这一刻备着呢,他掏出一根先绑住他的手,打了个几乎不可能挣脱开的死结,又用同样的方式困住他的脚踝,最后满头大汗把人翻了个面儿。
周逸景跟个人质似的坐在沙发拐角,从头到脚被谢穆然弄得十分凌乱。
他尝试了几下死活没挣脱开,自暴自弃地松懈下来,阴沉着脸睨谢穆然。
谢穆然长舒一口气,以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地俯视他,嘴角浮现出得逞的笑意。
捆人他不是第一次,但偷袭这事儿他还真是第一次。
他也不想这么“卑鄙”,但是没办法,谁叫他运气差,就碰着个这么难啃的硬骨头。
“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你猜猜?”
周逸景别过脸,“不想猜。”
“你以为之前的事儿就这么算了?你也不想想,我有那么好对付吗?你真以为老子吃素的是吧。”谢穆然绕沙发转了一圈,指尖挑衅般点了点他的肩,“第几次了弟弟,敬酒不吃吃罚酒,得罪我到底对你有什么好处?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收了哪个对家的钱,专门派来气我的?那我现在要你对我百依百顺,你直接开价吧,我绝对出得起比他更高的价钱。”
周逸景依旧一言不发,眼底染上了少许血色,冷硬的脸显得阴森可怖。
他差点忘了,张口闭口都是钱、用钱玩“游戏”才是谢穆然这类人的强项。
谢穆然最烦没有回应,一来二去他的耐心也是忍到极限了,他伸手钳住周逸景的脸,虎口卡在他下颌处猛地一抬,强迫他看自己,“识相点,现在乖乖叫我声哥,我就考虑考虑放了你。”
谢穆然真是平生第一次这么大度,他甚至想着只要这次他低头叫了,前面的事他就一概不追究了。
他就不相信这么简单的买卖摆在周逸景眼前,他还是不做。
事实证明,他远远低估了周逸景的倔强程度。
明明处于绝对劣势,他却一点没有畏惧的迹象,与之相反,看向谢穆然的那双眼睛比平时更乌黑阴冷,是绝不认输,是绝不妥协,是令人不寒而栗的敌意。
谢穆然被他盯得浑身发毛。
奇怪的是,他的第一反应不是生气,而是震惊。
直觉告诉他,这属于某种……应激反应。
直觉还告诉他,他不止经历过一次类似的场合,不止一次做出类似的反应。
这个念头一冒上来,谢穆然的情绪瞬间从恶狠狠降为好奇,卡着人下颌的手不自觉松懈了几分。
周逸景垂眸看了眼他上移的食指,想也没想就张嘴含住——
湿-热的触感给了谢穆然当头一棒,击得他脑子直发懵。
下一秒,一颗尖牙毫不留情地扎进去,细小的血珠慢慢渗出,指腹传来一阵发麻的刺痛。
谢穆然疼得五官扭曲,本能抽出手,攥着他后脑勺的头发,“……你他妈的是狗啊!”
周逸景被迫仰起头,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弧度,看不出是笑还是挑衅。
路边的野狗都还会察言观色呢,他上来就把人咬见血,简直连路边的野狗都不如!
谢穆然豁出去了,他抹了袖子正打算和他大干一架,结果周逸景忽然挣脱开了手上的绳子,他一只手攀上谢穆然的脖子,膝盖猛抬击中他的下腹,趁他吃痛将他一把扭转按进沙发里,胳膊再往他下巴上一横,完全限制住了他的活动空间。
谢穆然喘着粗气望着他,内心绝望又气愤。
心软果然会败北。
他实在是恨透了自己那一秒多余的怜悯,让这浑身是刺的兔崽子有机可乘。
就应该早点杀了他,以除后患的。
他脸到胸口的皮肤红得像熟虾,骂人的脏字刚准备输出,两只手腕却倏地被一只大手并拢在胸前,用同样的手法打结捆紧后,一举推到了头顶。
处理脚腕的绳子也是相同的工序。
美工刀将绳子割成两段,打两个结加固。
火光电石之间,谢穆然猛然意识到——这人竟然随身携带美工刀。
……为什么?
为了取物?
为了自卫?
还是为了……防他??
联想到最后一种可能,谢穆然脑子都快气炸了,偏偏现在连自由之身都没有,只能用眼神和言语一遍遍剜他,“草你马周逸景,你有种和我打一架,别在这给我耍阴招,你算什么男子汉?!”
周逸景弯了下唇,不紧不慢地,“先耍阴招的,不是你?”
“谁让你先惹我?那是你活该,是你自找的!”
乱咬人的野狗,养不熟的傻逼,如果非要帮周逸景选一种死法,那一定得死在他谢穆然的手上!
“我说了,别逼我。”周逸景捏住他的下巴,灯光在他脸上投下一片漆黑的阴影,“如果有下次,我不确定会做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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