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胁性的语句在耳畔回荡,比拳头砸在他脸上还窝火。
他挑的绳子质量好,除了利器几乎不可能断得开,他驯服人家的计划不成,反而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世界上还有比他更倒霉的人吗?
“周逸景,咱俩没完,总有一天你会栽我手上,你他妈给我记好了!”
“随便你。”
他眼睁睁看着周逸景背包上了楼,客厅里转眼只剩下他的无能狂怒。
怒就怒在周逸景这小子虽然从来不主动出击,却非常擅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被他打趴下的人既恨他,也恨自己。
比如这个质量过佳的绳子。
他连撑带咬一套动作下来,除了额外新增了几圈鲜红的勒痕,没有任何其他进展。
走投无路的谢穆然狼狈地喊出了张妈的名字。
睡眼惺忪的中年女人连忙赶到,“怎么了少爷,大晚上的……”
等她彻底睁开眼睛,被眼前之景惊了一跳,“你,你怎么……!这是谁干的?咱家进盗贼了??你没事吧?”
“您看我像没事的样子吗?”
“我的老天,哪里受伤了吗?”她语无伦次道,“别急别急,我我现在去拿剪刀,你忍一下。”
三分钟后。
在张妈的及时营救下,谢穆然终于艰难地解脱了。
他瞅瞅他那不堪入目的手腕和脚腕,就嫌弃自己皮肤怎么就这么娇嫩,磨两下皮就出血了,实在没有个大老爷们的样。
“盗贼什么时候进来的?有偷什么东西走吗?我马上去调监控。”
“盗贼?这么形容倒是也挺贴切的。”谢穆然把绳子扔进垃圾桶,“毕竟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
“家贼?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还能有谁,楼上住那小畜生。”
“……小景?他怎么会……你们又吵架了?”
“算了,您可宝贝他,我不说他坏话了,我自个儿看着办吧。”谢穆然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走上二楼。
……
凌晨好几点,谢穆然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
他仔细复盘了一遍今天发生的种种,越复盘越发觉哪里不对劲。
正常人谁会随身携带美工刀?
他以为他是特务?居然在他放狠话的间隙,用刀悄悄磨断了绳子……
要真是“特务”,还真有可能是他某个生意场对家的眼线?
……妈的,又不是在演谍战片,哪来这么多戏!
一个高中没毕业的学生哪来这么多心眼!
为了彻底打消这个离谱的猜想,他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给陆鸣昊打了通电话。
陆鸣昊那边正通宵赶稿,看了眼来电人很快就接了。
一番盘问后,谢穆然了解到周逸景家里没钱没背景,陆鸣昊那朋友跟他这侄子也没什么来往,只是看他转学过来可怜,托了好几层关系才和陆鸣昊搭上话。
他和周逸景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八竿子打不着。
如果不是他大发善心收留,这辈子都不会有任何交集。
挂了电话,谢穆然一身轻地躺下。
还脑补什么特务呢,再想下去都可以转行当编剧了。
他理了理被子,窗户没关紧透了点凉风,他忍着烦躁下床关严实,回来沾枕头就睡着了。
后半夜也不知是做梦还是见着鬼了,他听见了清脆的一道开门声。
接着是一串脚步声。
那串诡异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频率越来越慢,停在他床前的刹那,谢穆然额角狂冒冷汗。
他这边眼皮虚闭着,那边在脑中飞速调出了二十六年来得罪过的所有名单,再按照得罪程度一个一个排除。
没等他排除完,那人已经坐在了他的床沿。
夜晚屋子里的环境漆黑静谧,两人轻微的呼吸则呈十倍放大钻入人的耳蜗,听得谢穆然心里一阵一阵的麻。
从呼吸的音色,他可以确认是个男的。
在这个家里,没人敢不敲门进他房间,所以住了这么多年,他从来也没想过锁门这事儿。
要是这歹徒还打算留他一条命,今天就算是给他个教训,以后睡觉前必锁门。
歹徒似是掏出了几样工具放在床上,再挨个拆开,胶带撕扯声、瓶盖旋拧声、橡胶手套、金属摩擦等声音相继传来,谢穆然喉结连滚了三下,心脏也跟着凉了大半截。
这他妈……是打算从他哪块肉开始剁啊?!!
就算他造了不少孽,他做的好事也不在少数啊,他还有那么多东西没享受,真的要不明不白死在这儿了???
然后歹徒抬起了他的左臂。
谢穆然脸色顿时变得煞白煞白,遗言也组织得差不多了。
然后手腕处覆上了一层冰凉的糊状物。
谢穆然心说不会是麻药吧。
怎么着,还准备打个麻再下刀?不是多此一举么?
懂了,怕他叫太大声引人注意。
高,实在是高。
现在的歹徒一个比一个高明,杀个人都神不知鬼不觉的。
然后歹徒给他缠了一圈绷带。
嗯,搞得他勒痕都不疼了。
嗯?
等下,绷带?
事情并没有朝他想象的方向发展。
那人帮他缠完左手,以同样的手法缠了右手。
药膏敷在勒痕上冰冰凉凉的,痛感立马减弱了大半。
谢穆然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微微掀开了眼皮。
呦,他以为是谁呢,这不是甩脸子甩得比谁都臭那小子吗。
他神情一如既往的淡漠,手上的动作却异常轻柔,要不是他的脸就摆在面前,谢穆然还真不敢认是他。
现在,谢穆然总算弄清楚状况了。
周逸景这是在给他上药呢。
往深点形容,应该叫“赎罪”。
这样的人还会良心发现,可真是稀罕事啊。
他赎罪的态度让谢穆然心情逐渐明朗,他也不开口对峙,就静静躺着,享受着他小心翼翼的服务。
等脚腕也处理好,谢穆然已经被伺候睡着了。
周逸景耵了会儿他不太好看的睡相,把工具全部收进了药箱。
-
翌日,张妈敲了两下门,谢穆然蛄蛹着爬起来,“进。”
“我做了早餐,你出来一起吃吧,不吃早餐对胃不好。”
“一起?”捕捉到俩重点字眼,他问:“和谁?”
“小景啊。”张妈笑说,“高三是最关键的一年,我怕早饭他不好好吃,营养跟不上,以后我都早点起给他做。你也一起来吃吧,别睡了。”
谢穆然撇撇嘴,“所以还是沾他光呗,我还以为专门给我做的,真伤人心。您别忘了,昨天是谁绑架我的,我这人证物证俱在,您可别给他洗白啊。”
“哪洗了,我昨天哈专门去教育他一番,他跟我保证过了,只要你不惹他,他绝对不会有下次。”
“……还特么加个限定条件?多大脸啊他,我想惹他就惹他,他管得着吗。”
张妈了解他这大少爷脾气,也不多费口舌,“行了,既然醒了就出来吃饭吧,养成好习惯。”
谢穆然活动了下腕关节,下床去卫生间。
他站在走廊上刷着牙,楼下的景象尽收眼底。
偌大的餐桌前就坐了周逸景一个,早餐放置两份,周逸景一份,对面一份。
早餐的搭配也是健康得不行。
鸡蛋、牛奶、紫薯、西兰花、三明治……愣是看不见一样带油的。
谢穆然吐了牙膏沫,拖鞋嗒嗒嗒地走下楼梯,引得周逸景看了他一秒。
他对这些食物没什么胃口,于是径直往周逸景面前的桌子上一坐,挑了块他盘里的土司叼着。
周逸景嚼鸡蛋的动作一顿,不知道说什么。
“听张妈说教育你了?”
周逸景不置可否。
“你胆子是真挺大的,我都敢绑。”
他压根不想理谢穆然,拖开椅子就要走,结果被谢穆然一把摁了回去,“张妈好不容易做的早餐,你想浪费?小白眼狼,不吃光不许走。”
估计是被他激得道德层面过不去,周逸景皱着眉又坐下了。
谢穆然转了转手腕,接上话茬道:“所以你良心发现了,昨晚跑我屋给我抹药?”
周逸景抬抬眼,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微不可见的情绪,“你没睡?”
“谁知道你是不是要暗杀,我哪敢合眼啊?”
“……”
“就算是老子先绑的你,最后受伤的也只有我。你要赎罪就好好赎,这点程度不够。”
“你还想怎么样?”
谢穆然笑着解开一只手腕的绷带,把残留的红痕送到他嘴边。
“什么意思。”
“舔吧。”谢穆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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