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一群人在警局外面抽烟,齐兴急冲冲地走过来,但到了近处又放慢了脚步。
“王副队,我找你有点事汇报。”
王成成抽了一口烟,看他一眼,从正在唠嗑的老烟枪群体中出来。
齐兴连忙引他到了旁边树丛的外面,左右看看没别人,小声说道。
“你听说了吧,这个赵黎星平反了,说是之前的检查结果有误,复检是阴性,高副局要求检测中心给出书面解释报告,还要查办负责人。”
王成成把烟头扔在地上,鞋尖碾过。
“急什么?”
齐兴一拍手,“我能不急吗?那人……那人是你让我联系的,这回要出了事……我可是刚调回来,还指望着再回刑侦队呢。”
“说什么屁话?那不是你自告奋勇要表现?你小子自己为了从段世坤手底下人多拿钱,私下里帮他们办了不少事吧,这回赖上我了?”
齐兴被他捉住软肋,这下也像泄了气的皮球,嗫嚅道,“我也是为了家里,我闺女今年要上初中了,好的够不上,私立的要交十几万的择校费,我靠着这点死工资,干到什么时候。”
“行了,”王成成不耐烦地一挥手,“别总拿家里那点破事来说。赵黎星刚回来,秦自游还不得看的跟个宝贝似的。现在不能动他……”
齐兴立刻道,“那怎么办,现在不搞他,他可是要搞我们。”
“哎?你找的那个小科员,他办事的时候不是很妥当吗,我看这不要紧,不留下关键证据,顶多是弄混了样本,他不会交代的。”
看着齐兴仍是有点发抖的嘴唇,王成成心里暗骂了一句软货。但他也清楚,现在齐兴算是难得能给他干脏活累活的人。
“我最近也联系联系周边的人,看看有没有愿意一起干的,我们这边的人越多,就越有利。”
齐兴说道,“广撒网?这是不是太明显了,要是被上头发现……”
“怕个鸟!脑袋掉了碗大个疤,你这不敢那不敢还搅合什么?要知道,光你现在干的事加一块足够判个二十年,二十年后你都变成老头子了,难道你愿意过那样的生活?”
“我当然……当然不愿意。”
王成成嘁了一声,“那不就得了。”
说着他拳头砸了一下齐兴胸口,“放心,这批货已经在路上了,只要段世坤他们拿走,事成之后我们赚上一大笔,还当什么警察,咱们两个各自逍遥就是了。”
齐兴被这美好图景冲昏了头脑,他连连点头,“成哥,我可是最信你的,你可不能骗我啊。”
“放心。”王成成从硬包中华里掏出一颗烟递给他,“少不了你的,啊。”
齐兴接过了那支烟。
*
赵黎星虽然恢复了职务,但他并没有立刻回去上班,脚踝的那一枪是挺严重的,当时疼的麻木了没怎么觉得,现在一动就钻心的疼,只好跛行或者单腿跳着走。
之后一组的小伙伴们来看他,李玲玲一向情感充沛,看见赵黎星没事流着泪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熊抱,把被缠成小叮当,费力起来一半的赵黎星又砸了回去。
“哎哎,手手,纱布挂你拉锁上了。”
“哦哦,对不起赵队。”
赵黎星挥挥手表示不在意,他看了一圈周围的同事们,乐呵呵地挥着圆手打招呼。
“感谢大家百忙之中抽空来参观……来看望我,对了,以后别总赵队赵队的叫,把落的字加上,赵副队,别让人误会。”
胡伟嘿了一下,“你怎么变成心窄的了,以前不是大大咧咧什么都不管的吗。”
赵黎星咳嗽了一声,“我就是个张飞,也是粗中有细啊,你们这群小鸡仔真以为当队长这么容易啊。”
“陆城呢?”
王越信提着暖水壶给大家倒水,“陆队好像被秦局抓走了。话说赵……副队,你上次没在,昨天局委开会,据说还吵起来了。”
“啊?”赵黎星有点意外,“这不就是上传下达的会嘛,怎么吵的。”
李玲玲做了一个让其他人打住的手势,自己说道,“前情咱就不知道了,反正就是禁毒支队今年牺牲了两个线人,开会好像要商议抚恤和表彰的事。禁毒的队长杨森杰说了一段话,意思大概是干禁毒的都必须有自己的理想和坚持,就算是全牺牲了,也是应该的,还说要鼓励大家去卧底,要是怕死的都是懦夫,他们看不上……关键是他说自己队里也就算了,他还拐着弯的指桑骂槐,意思是我们刑侦、经侦和网安办事不力,没有他们英勇什么的。”
“现在高副局全面负责这几个主要板块,当时就不太高兴吧。陆队又是他的学生,就当众反驳他,说他这么讲不仅让其他队伍的人寒心,而且也不利于各队未来合作,线人牺牲的事应该引起各个队伍内部的反思,不是光朝别人挥舞大棒什么的。”
赵黎星听完点了点头,“陆城说的我赞同,隐蔽战线的压力相当大,就算是训练有素的特警也不一定能受得了。这个杨森杰以前好像没这么愿意出风头吧,秦局怎么说?”
李玲玲也义愤填膺,“就是啊,又不是他去潜伏,这话也不知道怎么说出来的。”
“秦局好像没表态,高副局是明确批评了杨森杰,说这个事情原本就是失误,线人和局里的同志们的生命是无价的,不应该一句懦夫就否定别人的工作成果。高副局说自己会向局里写检讨,把前因后果向上面做详细汇报,同时要求禁毒支队的主要负责人也要深刻检讨,其他部门学习反思。”
“应该的。”赵黎星伸出圆手,“可是我现在写不了报告啊。”
王越信接话道,“所以这不是让陆队去写了吗。”
哦——
大家都明白陆城被抓去干啥了。
赵黎星伸出手,胳膊肘往里划拉两下,“来来,你们都来,我正好嘱咐你们两句。”
三个人凑过去,低头,圈的中心是赵黎星,李玲玲背后正好是他们仨凑钱买的大果篮。
赵黎星说,“这次的事你们都清楚,我没有吸毒,我不知道是谁出于什么目的来陷害我,但我分析,大概率是局里有内鬼,内外勾结,想要把我拿下去。”
王越信脑子转得飞快,“我听说检验中心确实有人被带走调查了,现在还没出结果。”
胡伟说道,“按照办案的流程也不会这么快,要真是内鬼,那查起来又要牵扯一些人。”
李玲玲在下巴附近比了个“V”,她觉得其他两个人说的都很有道理,她做出一副深沉推理的样子,问道,“但是他们为什么要陷害你呢?现在看也不是很成功嘛。”
赵黎星穿着病号服,潇洒利落地一挥手,“朋友们,同志们,女士们和先生们,我想说的重点是嘱咐你们几个最近注意饮食,能不点外卖尽量不点,陌生人给的东西和来路不明的食物不要吃。你们明白?”
三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会,最终胡伟先犹豫着开口。
“可是赵哥,我们又不是童话故事里的小猪,这都是正经警察,还是刑警,能中这低级招数?”
“诶~”李玲玲拖了个九曲十八弯的长音,“你这么说,岂不是显得我们队……副队中招很轻易?”
胡伟:“额……赵队,我不是这个意思嗷。”
王越信捂住额头,“你们的重点是不是错了?”
赵黎星恨不得激动地握住王越信的手,说一声还是你懂我。
“行了,私下场合,叫我名字。而且越信说的很对,你们两个啊,是最容易阴沟里翻船的。”
说着赵黎星还自我反思,“你们说咱们队是随谁了,以前好像是出谋划策小能手啊,现在怎么一个个跟哈士奇似的,你仨一起,整个一雪橇三傻。”
胡伟:“啊?”
李玲玲:“啊?!”
王越信双手举叉,拒绝和他俩并列。
赵黎星抬起那两只被纱布完全缠起来的手,按下他们的激动情绪。
“胡伟、李玲玲,尤其是你俩,要格外注意。我看要是人家真想做什么,你们俩首当其冲,是第一个突破口。越信,你监督他们两个。”
王越信默默点头,其他两个人不太服气。
李玲玲举手,赵黎星让她说。
“我不同意,每次咱们出蹲点任务,我的泡面都是做的最美味、最吸引人的,单凭不让病从口入、独立做饭这点,我比他们两个光棍强多了好吗。”
赵黎星铁面无情地拒绝,“驳回,下一个。”
胡伟道,“亲爱的赵哥,你难道忘了多少个日日夜夜我陪你熬夜,多少个犯罪分子我们跨省追缉,多少个……”
“行了,打感情牌,扣分嗷。”
李玲玲不住点头,“就是就是。”
王越信发言,“你们两个,黎星的意思是告诉你们小心谨慎,这次是放冷箭,下次说不准直接给你们下毒抹脖子了,还反抗呢。”
“嗯。”赵黎星也收敛了胡闹的情绪,“越信的话你们两个要仔细记住,这次他们是没想到秦局会帮我,如果秦局不出手,复检的结果估计也是一样的。”
赵黎星眉眼沉下来,目光冰冷犀利如午夜的梵明湖。
几人正在说着,护士带着一个男人走到门口敲了两下门,“有人探视。”
护士说完和那个人点点头,先离开了。赵黎星一抬眼,正看着抱着一捧花的齐兴站在门口,满脸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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