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冷沾沾【2】

“季知县您自个儿蘸着吃,我可不会伺候你。”舒箐道。

舒箐没好气地别过头。

她太晓得谢延眼神的意思了,在莲悦楼时,那些要她服侍的主顾便是如此。

目光灼灼,眼底的精光似是火焰般要将她彻彻底底地烤化。

舒箐从来都没有答应过。

她觉着这种眼神看得她犯恶心。

思及此,舒箐便侧身,与此同时,她突然感觉一阵阴影洒下。

这厢手中的冷沾沾没有任何动静,舒箐的唇边却尝了一丝辣味,舌尖触碰着冰凉和柔软,舌头轻舔,凉皮便给脱落了下来,酸辣瞬间侵入味蕾,舒箐瞳孔中倒映出谢延的模样。

“???”

眼前的郎君眉眼低垂,漆黑细长的睫毛覆盖着眼眸,马车外透着亮光,将他那双桃花眸衬得愈发深邃。

额间碎发微微扫动,像是锦城九月飘飞的蒲公英,鼻梁侧影若隐若现,恰似方才瞬间的光影。

舒箐登时愣住。

她的手下意识收紧,死死地攥住身后的衣裙,直到口中的冰凉流入腹中。

谢延的手撑在坐塌上,他偏头看着舒箐,吊儿郎当地笑了起来。

“我怎么好意思叫苏掌柜伺候我呢?毕竟我今儿还得蹭你的吃食呢,但倘若当真要论起谁服侍谁——”

谢延又拿起一串郡肝,蘸了蘸泡椒酱,尔后意兴阑珊地放在舒箐唇边,他狞笑道:

“那也该是我来伺候苏掌柜您,”

“对吧?”

“!”

舒箐惊得险些跳起来。

锦城知县在给她这个平头老百姓喂冷沾沾?

季楚平哪根筋抽了?

舒箐嘴角僵住,她感觉似乎有只无形的手在身后,脊背隐隐发寒,她对上谢延含笑的双眸,颅内立马浮现出方才的情形。

这厢却还没完,谢延又转身去拿冷沾沾,舒箐见状,立马出手抓住谢延。

千钧一发之际,她直接将手里的鸡骨沾沾塞到了谢延嘴里。

“......”

红油从谢延的嘴角流出,对方眼底的笑意瞬间凝固,在片刻间转化为惊诧。

舒箐缓了口气,她往马车角落挪了挪,抬眸轻笑道:“方才多谢季知县伺候,我呢,这叫礼尚往来。”

“我可受不得季知县您这般大恩大德。”

开玩笑,若有心之人瞧见,不由分说要参她一本,将方才之事添油加醋传播出去,舒箐准保被扣上一个“以下犯上”的罪名。

那时候她的小食堂只能关门大吉。

还赚钱呢,她没蹲大牢已经是万幸了。

思及此,舒箐又往马车外挪了挪,如今她的脚已经探出马车外,外头的北乾兴巷人头济济。

街坊邻居从早市采买回来,嘴里叼着酱肉大包,菜篮中装着玉米面饼,蒸笼的白气似是飘渺的云,缓缓在整条街上扩散着。

舒箐撩开帘子,不远处便是徐府,正门进入的都是受邀的锦城贵族官宦,舒箐便叫马夫绕到后院去。

“待会儿下马车后,季知县便自行离去吧,您倘如帮我抬着吃食去膳房,估摸着得被人看笑话。”

舒箐言罢便下了车,可谢延像是没听见她的话,像是小跟班般站在舒箐身后,他将折扇别在腰间,接过舒箐手中的吃食木箱。

谢延眉头挑了挑:“我不在意旁人笑话。”

“我呢,只是见不得苏掌柜累着。”

话音落,谢延便抬着木箱走进去,舒箐抬眸瞧着谢延的背影,目光渐渐移动到他那双白皙纤长的手指上。

那双手光洁得像是大理石,明眼人一瞧便晓得是个养尊处优的手,可在这瞬间,舒箐却看见了他食指上如同雪中青苔的茧子。

不知为何,舒箐总觉得那双手不该劳作。

她甚至觉得,那是双挥斥旧山河的君王之手。

想到这里,舒箐摇摇头,

她这个念头有些可怕。

季知县怎么可能是京都的君主呢?

舒箐很快打消了这个想法,她撸起袖子抬起下一箱吃食,然而刚摸到木箱,她身后便传来一阵打骂声。

舒箐还没来得及转身看,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子便从她身边侧身而过,迎头撞在了她的马车上。

只听见“砰”的一声,马车像是被不倒翁般剧烈晃动,而那蓬蒿凌乱的女子额头登时流出鲜血。

她像是断了弦的木偶般摇摇晃晃,狠狠地倒在地上。

舒箐见状大惊,她赶紧放下食箱,快步过去扶起女子,但身后却来了人一把抓住舒箐的手腕。

“她都寻死第五回了,你莫搭理她,此人就是个疯子。”

说话的人约莫三十来岁,手戴玛瑙珠串,髻簪金华宝石流苏,腰间禁步是锦城顶级工匠打造,价值不菲,而她那身锦纹对襟更是价值连城的手工蜀绣。

舒箐晓得此人。

她便是徐复的正室夫人,李萍阮。

听闻李萍阮大徐复五岁,但家住京都,实乃富家千金。

当年徐复入京读书,第二年便娶了李萍阮,为的就是巴结上李家这门亲事,方便日后的仕途平步青云。

李萍阮拽住舒箐,她压根没看地上头破血流的女郎,反而若无其事道:

“你就是苏掌柜吧,阿复跟我说过,我带了家丁帮衬着你,你一人抬这些东西忒是累了些,欸,苏掌柜?”

然舒箐并未打理李萍阮,李萍阮便对着几个家丁道:“罢了罢了,你们几个,把吃食拿到宴会上去,万不可耽误了时辰。”

“苏掌柜要进府坐坐吗?”李萍阮道。

舒箐甩开李萍阮的手,她俯下身将女郎扶起。

此时女郎的乌发遮住了整张脸,额间的细汗将头发完全打湿,腥甜的血在发间结痂,连五官都看不清楚。

不过好在伤口没有多深,舒箐便赶紧上马车找了绷带,这才将鲜血止住。

女郎近乎奄奄一息,唇瓣却在一张一合,似是在说什么。

舒服低头,女郎的声音便传入她的耳中。

“......”

“我好想死啊。”

舒箐愣怔,这声音熟悉得她脊背发麻,而旁边的李萍阮却道:

“陈阿桑,为复郎君诞下小郎君那是你的福气,我瞧复郎君将府中的贵重之物都赏给了你,你到底有什么不知足的?”

阿桑姊?

舒箐心中咯噔一声。

她明明算得很清楚,阿桑姊的产子期当时下个月,怎么可能现在就生了呢?

舒箐的眸光落在陈阿桑的下裙上,鹅黄色的裙摆满是鲜血,新流的血淹没了结痂的血,在裙上留下如同烧焦般的血渍。

而腹部,却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般,狠狠地往下凹陷。

舒箐看向李萍阮,声音瞬间冷得似乎冰窖:“我跟桑女郎打过交道,若我没记错,她下个月才应该生产,现在是何种情况?”

“何种情况?”李萍阮丹凤眼微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早产嘛,苏掌柜在锦城这么多年,没见过早产的娘子么?”

“我是问你她为何早产!”

舒箐不明白,同为女郎,李萍阮是如何说出这般冰冷的话的。

前些日子舒箐见陈阿桑时,陈阿桑的神情便很不对劲,在莲悦楼时,陈阿桑总是笑着。

舒箐跳舞,是陈阿桑教的,舒箐烹饪,亦是陈阿桑支持的。

纵使莲悦楼众姐妹如何苛待舒箐,陈阿桑总是能帮她说话。

舒箐记得那日在柴房饿得快死了的时候,是陈阿桑将热粥一勺一勺喂进她的嘴里。

舒箐永远也忘不了那时候陈阿桑的话。

她说:“卿娘,只有活下来,你才能逃离这个吃人的地方。”

陈阿桑永远都能和善地对所以人,可如今,是什么逼得她这般寻死?

舒箐愤懑。

“啊呀苏掌柜,此是我徐府的家事,你不觉着你这般问,忒是逾矩了吗?”李萍阮道。

“成,你不说,我便自个儿去问问徐复。”

舒箐死死地盯着李萍阮,牙关紧咬,双手缓缓攥成拳头,眼睛的血丝渐渐显现,似是一头即将暴起的野兽。

倘若陈阿桑变成这般模样真有徐复的手笔,舒箐就算是跟他撕个鱼死网破,也定要讨个说法。

徐复此人,舒箐绝不会放过。

舒箐立时起身,然而这时陈阿桑却像是回光返照般。

陈阿桑猛地抓住舒箐的手,唇瓣紧抿,漂亮的星眸像是破碎的宝石,眼泪汩汩往外流,和脸上的血混在一块,顺着脸颊落入乌发。

李萍阮在一旁道:“陈阿桑,你还不劝劝苏掌柜,家丑不能外扬,你懂吗?”

陈阿桑唇瓣苍白,她边哭边点头,指甲近乎陷入泥里。

舒箐听着李萍阮的话,颅内瞬间升起一阵怒气,她刷地站起身来,平视着李萍阮,近乎给气笑了。

“家丑?徐复谄媚韩刺史,京都课业荒废,小妾一堆,纸醉金迷,你徐家已经脏成了这样了,竟还敢说家丑不可外扬,

说得好听些,就是多了条微不足道的饭后谈资罢了,说得难听些,便是徐家早就烂透了,怎的,就这点小事徐夫人也要在意吗?”

“姓苏的,我劝你嘴巴放干净些!”

李萍阮姣好的五官近乎拧在一团,舒箐却没管李萍阮,她握住陈阿桑的手,那双曾经弹琴的手满是老茧,似是老树皮般粗糙,指甲缝间全是尘土。

舒箐硬着头皮,她一把推开李萍阮,抬脚便踹到后门上。

只听见“砰”的一声巨响,灰尘肆起,同时混着李萍阮的尖叫。

“来人,快把这个姓苏的拖出去!”

过几天淳淳就要去重庆了,到时候可以解锁更多的川渝菜品[爱心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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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冷沾沾【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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