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几个家丁便一呼而出,他们拽着舒箐的胳膊,竟直接将她抬了出去,眼瞧着便要将她扔到门外。
舒箐挣扎着,但四肢被钳制,她压根动弹不得。
舒箐的瞳孔中倒映出近乎一滩烂泥的陈阿桑,鼻尖酸涩难耐,眼眶瞬间红了去。
府中宴会似是已经开始,舒箐耳畔传来敲锣打鼓的庆祝声,像是雷鸣般传遍锦城的每个角落。
歌姬嗓音清亮,骚客诗赋婉转,宾客觥筹交错。
想来那左右逢源的徐复,又巴结到了什么高官了吧。
三年前陈阿桑还和徐复手挽手走去莲悦楼,当时的徐复甚至还提起她的裙摆,生怕她磕着碰着。
而如今,陈阿桑早产寻死,她那个所谓的爱人却在里面引吭高歌。
忒是可笑。
这厢舒箐不晓得是哪里来了力气,她挣开家丁,直奔陈阿桑身边,将陈阿桑送到了马车上。
“你这是在作甚?”李萍阮道,“陈阿桑是阿复花钱赎回来的,她生是我徐家的人,死是我徐家的鬼,你凭什么带走她?”
舒箐抬眸,她盯着李萍阮,眼底冷得发寒:“凭当年徐复买陈阿桑时,那卖身契是假的。”
话音落,李萍阮登时愣在了原地,她恶狠狠地盯着马车里的陈阿桑,怒道:“她所说是否属实?”
没等陈阿桑开口,舒箐答道:“徐复还真以为莲悦楼那老鸨是个好东西?徐复自以为拿五百两就能买下陈阿桑,可笑至极,那可是当年莲悦楼的头牌女郎。”
舒箐从衣袖里拿出竹筒,里面是卷泛黄的宣纸,她偏偏头,冷笑道:“陈阿桑真正的卖身契,在我手里。”
舒箐一字一顿道:“三年前,我花了四千两,从那老太婆手里拿到的。”
三年前舒箐偶然听到莲悦楼老鸨卖了假契给徐复,她便以小食堂苏掌柜的身份去了莲悦楼,高价收了陈阿桑真正的卖身契。
这些年陈阿桑给舒箐的来信也说过,徐复是个老好人,纵使没有功名,但对陈阿桑情深意切。
舒箐这才没来徐家接走陈阿桑。
谁曾想,徐复此人,就是个彻头彻底的伪君子。
舒箐昂起头,她眼里的冷意似是钢针,就要刺破李萍阮的身躯。
舒箐道:“从此之后,陈阿桑便是我的人,倘若日后徐复还敢来招惹她,我便将他告上衙门。”
舒箐凝睇着李萍阮,目光从对方的丹凤眼慢慢向下,直到停留在李萍阮的鞋履上。
“你在看什么?”李萍阮道。
“徐夫人从京都下嫁到徐府,为何连双绸缎鞋履都穿不起了?”
话音落,李萍阮顿住,然而她还没来得及说话,舒箐便转身上了马车。
尘土飞扬,竟是给李萍阮溅了一身泥。
“啧。”李萍阮啐了一口。
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徐复那个窝囊废。
这些年李萍阮几乎把嫁妆全拿来助徐复的仕途,结果这家伙没有任何能力,还拿她的嫁妆来养小妾。
而李萍阮不知为何,嫁入徐府三年来,竟是未曾诞下一子。
反倒是那卑贱的妾室怀了身孕。
所以李萍阮便一直看不顺眼陈阿桑。
思及此,李萍阮感觉肩膀被人拍了拍,她转过头去,便见一锦缎华服之人笑眯眯的,嘴里还叼了只酱猪蹄。
“......”
“那个,我想问问,你看见苏掌柜了吗?”谢延道。
“刚走没多久,你如今追出去兴许还能追上。”李萍阮耐着性子道。
“喔,多谢。”
谢延莞尔,抬脚走了几步,尔后他似是想到什么,又缓缓转过头去,对着李萍阮笑了笑:
“方才之事我瞧见了喔,劳烦徐夫人跟你家郎君说说,在锦城买了假契,倘若是将人姑娘肚子弄大了,也算是强上民女喔,那可是会蹲大牢的呢。”
言罢,谢延便转身离开,府中依旧歌舞升平,李萍阮唇瓣微抿,似是若有所思。
她在府外停留片刻,咬咬牙,还是走了进去。
—
舒箐将陈阿桑送去了锦城县衙,她卸去易容的脂粉,以卿三娘的身份给陈阿桑做吃食。
锦城县衙好歹有季知县坐镇,舒箐料那徐复亦不敢多生事端。
舒箐如今在县衙膳房熬海带猪蹄汤,想给陈阿桑补补身子。
方才李财刚送走大夫,大夫说是怀孕期间抑气郁结,加之陈阿桑吃了催产的药草伤了身子,这人便愈发虚弱。
舒箐问大夫病因,那会儿大夫摇摇头,只道是这夫家,没将孕妇当人看罢了。
思及此,舒箐的手死死握紧。
徐复简直就是个小人!
“徐夫人跟我说,带走桑娘的是苏掌柜,怎的这烫手山芋却在我县衙了呢?”
谢延靠在墙面摇着折扇,他眼睛微眯,眼底闪过一道捉摸不透的目光。
“苏掌柜小食堂还有事,她知晓我和阿桑姊相识,便托我好生照顾着些。”舒箐拿勺子在砂锅中搅了搅。
她抬眸看向谢延:“抱歉季知县,是我擅作主张,待阿桑姊身子好些,我自会带她离开。”
“......”
谢延刚想打趣的话咽了下去,他实在没想到舒箐竟会跟他道歉。
打他租这卿娘来,对方的脾气便硬得像是钢石,说话像是利剑般狠狠戳他谢延的心窝子。
但这会儿卿娘性子软了,谢延却有些不适应了。
谢延摸摸鼻子,声音有些支吾:“那个卿娘,我并非赶你们走的意思,你莫要误会。”
“我晓得季知县的意思。”舒箐笑了笑,“多谢。”
谢延抬脚走到舒箐身边,他难得没笑,严肃道:"我前些日子细细瞧了瞧锦城的规矩,徐复与陈阿桑在严格意义上并非夫妾关系,他俩并无官府的文书,此种情况下徐复强迫陈阿桑入府生子,按规矩得抓牢里去好生教育半载。"
“季知县竟将锦城规矩看这般细了?”舒箐拿勺的手顿了顿。
“上回对锦城一知半解便鲁莽捉人,险些害得苏掌柜的小食堂关门,同样的错可不能犯两回,我当然得多看看咯。”谢延昂首道。
他弯下腰,视线与舒箐齐平,笑眯眯地盯着舒箐道:“所以卿娘你放心,我呢,定是能护着你们俩的。”
“......”
话音落,舒箐顿住,她昂头盯着谢延,眼前的弱冠郎君黑眉如墨,高挺鼻梁宛如剑锋,眉宇间隐隐透露出几分张扬。
她总觉着这位季知县身份并不简单。
思及此,舒箐又瞟了眼谢延,只见对方的眼底闪着光,像是城外饿极了的叫花子,直愣愣地盯着锅里炖着的猪蹄。
“......”
谢延实乃好吃鬼。
谢延拿筷子戳了一下锅中白嫩的猪蹄,竹筷便吧唧一声戳烂了猪蹄,软塌塌的肉似是凝胶般溶在锅中,翻开表面的皮,晶莹的蹄筋和瘦肉便露了出来。
软烂鲜香,倘若配上特调的小米辣蘸料。
啧啧,那滋味,简直不敢想!
“那个卿娘,这个海带炖猪蹄,有我的份儿吗?”谢延舔了舔嘴角。
“季知县忒是好笑了些,竟还跟昏迷的阿桑姊抢吃食。”舒箐俯下身把灶火熄灭,“您当真是不害臊。”
舒箐拿碗舀了碗猪蹄汤,锦城入了秋便隐隐生寒,白气便弥漫得愈发广了。
“欸,你去哪儿?”谢延有些慌了,他抓住舒箐的衣袖。
“为何不盖锅呢,待会儿凉了如何是好?”谢延道。
舒箐觑着谢延,眼前人的耳朵红得似是在滴血,原本嬉笑的目光慌乱,半晌,舒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不盖锅是为了方便您吃嘛,大夫说阿桑姊吃不得荤腥,我便盛碗汤给她送去即可。”
言罢,舒箐便抬脚离开,谢延看着舒箐的背影,竟觉着自己的胸腔跳得有些急促。
急促得像是揣了只兔子,热流涌入颅内,似是害了风热般。
谢延挪步走到灶台旁,他垂头盯着舒箐刚刚用过的竹筷,唇瓣缓缓抿起。
算算日子,卿娘还有一日便要离开县衙了。
卿娘走了后,谁还给他做饭吃?
……
要不,再多租卿娘几日呢?
此刻砂锅的白气迷了谢延的眼睛,他眨眨眸子,摸了摸腰间瘪瘪的钱袋。
“啧。”
带得银两不够啊。
他明明记得出京时带了足够的银两,如今怎的所剩无几了。
谢延思来想去也不晓得自己的银两是进了谁的腰包里。
谢延没忍住给笑了出来,他拿着大漏勺将软烂的猪蹄捞出,放入红瓷碗的瞬间,便能看见那蹄花肉像是豆腐般“咣当咣当”摇晃,肉质极其鲜美。
蹄花上面粘了些海带,谢延用筷子给扒拉了下来,灶台旁是舒箐调好的蘸水。
盖一开,酸辣味便像是牵人鼻子的手,直接涌入谢延的鼻腔。
管它呢,不想了,吃蹄花要紧!
思及此,谢延便夹起猪蹄裸露出来的骨头,蹄花肉像是棉花般挂在猪骨上,每动一分便往下掉一寸。
谢延眼睛直愣愣地盯着竹筷,他的手颤颤巍巍,生怕肉给掉了下去,眼瞧着蹄花肉连带着皮已经离开红瓷碗的边缘。
谢延深吸一口气,他正想要张开嘴,却见那块肥瘦相间的肉像是坠落的石头般,“哐当”一声给砸了下去。
“......”
今天家里炒了蒜苗回锅肉,这玩意儿真的得放个一天再吃,配米饭简直要香出哈喇子了,淳淳今天直接吃了两碗饭!太安逸了[奶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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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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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海带猪蹄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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