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炳在房间内忍气吞声,垂头刷手机,却心不在焉,妇人气得眉毛横飞,脸色铁青,砸开了大女儿的房间,气急败坏的一个劲儿朝小炳翻白眼,口里恨不得也唾沫横飞。
小菊失魂落魄的给闺蜜扬阳打了个电话,诉苦,各有各的苦,诉不完的苦,像抓捉了一个救命稻草,言而总之,今晚要一个地方落脚,她不愿意只身一人去宾馆,那看着像妓女,她是标准的正经本科毕业,她不愿意流落到要和妓女在同一个阶层,高楼下边儿的商圈门楼都紧门闭户,炫彩的五色灯光照在秦小菊脸上,印成波光琉璃的灿烂繁华的颜色,这水汪一样盈盈的天泫然欲泣,庞然大物的商户楼盘像一条蟒蛇盘踞当中,小菊呆若木鸡,霓虹灯光里,仿若生出许多影影绰绰的鬼魅来,她像蟒蛇身上的花纹,单薄的、透明的、虚无的,很不真切,城里全是坐地而起直插云霄的筒子楼,楼间隙是被线段切割的回字、品字、凹字,是现代年轻人拼了命挣出来的一个明朗的未来,把自己圈禁在四方的小房间里,画地为牢,一辈子的画地为牢,可这是他们的成功之路,秦小菊放下自己的背包,静静的坐在褐色凉椅上,十年弹指间就闪过去了,与徐亮在一起十年,最花季的年华,最青春的身体,最深情的爱意统统的给了他一个人,外带上一个死胎,试问一个女人有几个十年,一个孩子轻易的就打碎了十年的感情,可见男人的心都是铁杵做的,不可靠,永久的不可靠,可她用了十年才看清楚世间男人,到底一颗真心比不上母凭子贵,堂堂的都是大学毕业,她不信她的画永远的没人赏识,她不信老天就愿意捉弄像她这样的命苦之人,可是她的希望到底在哪里?
小菊长叹了一声,想起什么似的跑进公共厕所的洗手台前,定定的望自己,向前俯身贴着镜子望进去,似乎要把前半生都望进去,还好眼角没有细纹,是玲珑的曲线的身体,前胸还有两只跳跃的□□,她看上去顶多25岁,一个女人的生存法则到底还是要找个男人,在清冷灯光下她的全身是玉色的肤,她突然想起了上大学时古文老师在课堂上沉浸而朗朗的读道:“手如柔荑,肤如凝脂。”大约和男人躺在床上关了灯还是经得起考究的,不仔细看是没有破绽的,只要她把自己保养好,依旧是一抹白月光,她有点失心疯,兜里揣着几千块钱漫无目的的走在这凉薄的大街上,可她闻不到自由的味道,偏要审视自己,她低下头苦笑,匆匆的跑出来躺在凉椅上闭上眼睛,想象自己死过一回了,这一次不想再死了,要重新活。
徐亮接到丈母娘的电话,与家人开了一个严肃的家庭会议,统一认为先把秦小菊稳住,撕破脸了不好分家产,毕竟这是婚后财产,他在母亲面前是个十足的孝顺的儿子,全然没有自己的主意,如果摆脱了母亲他会是个优秀的丈夫,勤勤恳恳的员工,恩恩爱爱的小夫妻,秦小菊有时候天真的这么奢想过,拖着家里的关系考进了街道办,原本秦小菊也能进体制内的,花了5年好容易才考进去,结果在录取面试的时候滑了胎要静养,机会就拱手让人了,家里毕竟有的是资本,他母亲道:“没有了生育的,总不可能让我们老徐家断了后吧,你也听医生讲明白了的,横竖将来都是要子女替你收尸赡养,总有个头疼脑热的时候,你这婚到了都得离,大不了给她一笔费用,天底下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她娘家人把个小姑子还公主似的宝贝着,不过是个残花败柳,而且没了生育还能有什么好的给她挑拣。”想着离婚一时半会儿离不掉他母亲不知听了谁的主意又一改往日的嚣张道:“先把她稳住,给她一点钱不划算,能用最小的代价离婚是最好的,弟儿你可别傻不拉几的被她一家人糊弄。”
他风风火火的边打电话边找秦小菊,他们曾经是朋友圈里最快活的神仙眷侣,哪成想走进婚姻却是一地泥潭,按照扬阳给的线索果不其然在公园的凉椅上一只电话“滴滴咚、滴滴咚”,徐亮在黑影里就着月光看见一片狼藉的绿酒瓶,秦小菊是顶标准式的江南女子的长相,颇有我见犹怜的保护欲,一缕细碎的发凌乱在腮际,像鸡蛋壳破碎的折线,素净的玉色脸盘子上是一抹恬淡的栀子味,是那一种酸涩又富挑逗的白月光的类型,他一把抱起轻飘的小菊往繁华里奔,往生活里奔,上一次就是他拉着她闯进婚姻的,这一次他心里多少对她还是有些歉疚,可问题是他做不了自己的主,他这条命是母亲的。
秦小菊一觉醒来端坐在两人的婚房,恍若隔世,才短短的一年,这里就面目全非,被他那边的弟弟妹妹们鸠占鹊巢了,她婆婆作好作歹的进来,好声好气的对小菊道:“小菊,从前都是妈的不是,不应该那么对你,只是你现今没了生育,这个婚我们也是要替徐亮考虑,有什么事情好商好量的讲,去年他爸爸才做了生意亏的血本无归,你是知道的,你们结婚的一点人情钱也全赔进去,好容易才把徐亮塞进街道办,金的银的不知道贴进去多少,你看要怎么着才能把这个婚离了。”
秦小菊辨不清他娘还有这样的手段,为了让自己离婚服得下这样的软来,她本想来个鱼死网破,对方却来了一掌温柔拳,她还有什么说的,她的感情不能用金钱来衡量,心里当下便拿定了主意当即调换了一副和颜悦色道:“我也知道你们的想法,想离婚可以的,净身出户你们也欺人太甚了,我虽不是那胡搅蛮缠的女人,但该是我的横竖也得属于我,妈,这事儿您就别跟着掺和了,本来买这房的时候您就没参与过,况且我这病总是要钱治的,回头我通知徐亮办,这里还有这么多的东西需要切割,这一两天是切割不明白的,这十年的感情总不能一两天说断就断吧!”
那婆子的脸色早已变换了一道,忍气吞声下来柔声道“媳妇儿说的有道理,大体半年之内能私了就私了了,不耽搁你了,你还年轻。”她婆婆似是诚心要和她和解,到底是年轻,不经事,三言两语就被老婆子说的没了气性,况且她又念旧,徐亮踱步进来,老婆子嘴脸不一朝徐亮撸了撸嘴便退了出去。
“徐亮,你还是这么的窝窝囊囊,把个老娘供奉得跟个菩萨似的,我不是傻子我能明白你老娘是想让我净身出户,不能够,我跟你说,就算是闹上法庭打官司我也不可能净身出户,你们一家人是吃人的笑面虎,结婚后你给你爸贴的钱你打量我全不知道,那是我给你留的面子。”秦小菊换了一身黑色西装,背了背包撂下这句便扬长而去,掩上门头也不回,客厅里是吵吵嚷嚷的嬉闹被冲撞得粉碎,一群人面面相觑,朝里屋的徐亮东张西望,随即像暂停的电影动画,半晌,又恢复了游戏界面的背景音乐,杯盘狼藉,热热闹闹起来。
徐亮破门而出,虚掩的门在风的助力下也在控诉不满,他扑通跪在秦小菊面前,拽着她的衣衫,右手“啪”扇了自己一耳光,公共的场所,他要让她接受众人的审判,好深的算计,接连着又连扇了自己几耳光,小菊对这一举动颇感惊诧,电梯门口这是公然的要让她当一个罪人。
“看在我跟了你十年的份儿上,别在这里出尽洋相,有话说话,我是瞎了眼才找了你这号妈宝男。”小菊瞥了一眼,冷冷道。
徐亮了解她,她的心软是可以由他肆意作弄的,他缓缓的直起身子,命运仿若是被她捉拿在手里,可怜状,黑色的衬衣衬裤皱成一团,他是顶标准式的中国男人,传统、大男子、妈宝、细腻,像个未断奶的乳儿,三句话不离妈,闹到这步田地于他的仕途是很不利的,他娘很知道这点,这才把脸子往腰隙里藏,只用最低的代价达到目的就很好,谁叫他是个孝顺的儿子,他妈给了他好几条命。
“十年,我是很爱过你的,你也很爱我过,耽误你的十年就冲这一点我永远欠你,想起从前的滴滴点点我是很舍不得你的,小菊,真的,我知道你也很难,我做不了自己的主,怪只能怪我自己,我妈的身体不好,或者我们就这么拖着,你允许我在外面生个孩子,你还当你的徐太太。。。。”
小菊越听越觉得恶心,胃里翻涌的酸水汁往上冲,她把手摸在前胸,往电梯旁的垃圾桶一个劲儿的吐,一手朝徐亮撑着,示意其闭嘴。心想:“我就作贱到了这个地步,要靠你的施舍过下半生,有这么个婆婆服侍我三生修来的福气?”
她的鼻腔里“哼”了一声,带着不屑和可笑,胃里恢复平静后,她眉毛一挑,仰头望着他。
“房子给你,我要20万块,我们两清,打感情牌,我是乐意打感情牌的,一手交钱一手签房屋协议合同,你回去和你娘商量,如果不同意我随时等你们的法律传票,我缺钱缺的紧,我这么个病人是个无底洞,我有我的前途和活计,你去找一个可以为你们老徐家开枝散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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