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将北行渊带到一个房间内,门口对面着一架屏风,隐约坐着个人,正在抚琴,老鸨对那人招呼道:“眠绯啊,还不快过来迎客?”
悠扬的乐曲声一停,北行渊见着屏风后的人走了出来,女人带着面纱,粉色的衣裙衬着她的婀娜多姿,万般风情尽藏在那双眸中。
老鸨对眠绯介绍道:“眠绯,这位是玄公子,你可要把人招待好哦。”语罢,便识趣地离开了。
“玄公子?”待人走后,眠绯凑上去
北行渊依旧站在原地,似乎并不为她的美貌所动,“你就是眠绯,眠春楼鼎鼎大名的花魁?”
眠排笑了:“玄公子言重了,鼎鼎大名这词,小女子可不敢当,不过,眠绯听闻公子为了见我,不惜花费重金,如今见到我,公子看起来好像并不满意”。
“你从哪看出来本公子不满意 ?”北行渊朝旁边走了两步,“传闻眠姑娘琴技高超,方才在楼下就早隐隐听见有人在抚琴,上来了才知道,这琴声是出自眠姑娘之手,”北行渊走到眠绯面前,不知姑娘方才的那首《断桥残月》,在下可否有幸再听一遍?”
“不曾想公子也是精通音韵之人”眠绯绕有兴趣的说,“眠绯这几年来在眠春楼接过不少客,大多人都喜欢听我抚琴,但鲜有人知晓我弹的是什么,这《断桥残月》的旋律变化多端,一般人至少要从头听到中半段才事辩得出来,若眠绯没纪错,公子方才来的时候眠绯只是弹了开头的一小段,不知公子是如何得知,我弹的是什么?”
北行渊合了扇子低声说:“猜的”
他又提了声量,道“怎样?在下要求姑娘再弹一次,不难吧?”
“当然,能为公子抚琴,是眠绯的福气“她说着转过身,眼中的过一丝奇怪的神色又很快又消失了。她回到屏风后,双手轻轻抚上琴弦,悦耳的琴音再次响起。
北行渊坐到一边,静心地阖上眼。
落华漫天
忆情似断未断
皎皎月下
遥相望
不思量
自难忘
流年残雪飞霜尽
离魂断桥千泪殇
……
曲中透着黯淡的忧伤,北行渊不得不佩服此人的琴技,正常人听归听,入迷也正常。
呵!可这曲子的主人……不,应该是现在这抚琴的人好像“别有用心”啊。只是,这曲子的功底和那个人相比还差些火候,不过能想到用器乐来杀人,做到掩人耳目,倒还有点本事,只是,这种方法极其耗费内力,这是最考验人的心境和定力的。
有点意思。
北行渊心想:我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多久。
少顷,眠绯发觉座上的人没了动静,便停了下来,她绕过屏风,见北行渊合着眼皮原封不动,眠绯以为得手了,她警惕地走过去探了探他的脉象,不料手还没碰到人,就被反握住。
“怎么停了?" 北行渊忽然开口令眠绯一惊,她来不及多想,空出来的那只手迅速取下头上的簪子朝北行渊心口刺去,然,她又被对方反制住了。
他紧擒着眠绯那只拿着簪子的手缓缓睁开眼:“眠姑娘是不是很惊讶,你的手段为何对在下没用?”
眠绯竭力挣扎:“松手——”
北行渊松了点力气任由她挣脱,玩味地笑道:“省点力气吧,我承认你有点本事,但这些把戏对我来说都是没用的。”
眠绯拧着唇,忽感到一阵晕眩,无力地跪坐在地上,她仰视着北行渊,虚弱的问道: “你…给我下了什么?”北行渊俯下身,用折扇提起她的下巴,似笑非笑地说:“你猜。”
“我说,若是我没记错在下与姑娘应该是第一次见,在下与姑娘无冤无仇,姑娘就想至我于死地,眠春楼就是这样招待客人的?”
眠绯此刻只感到浑身难受,好像每个轻微的动作都犹如万蚁叮咬,好像下一秒,她就要被这无形撕咬的痛感一点一点的蚕食殆尽,她没有回答,而是问:“你怎会…知道…《断桥残月》 ?”
“看来眠姑娘是还没搞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北行渊道,“回答我的问题。”
眠绯依旧没听进他的警告,她继续说:“《断桥残月》…乃主人亲手所创,他从未对外公开过,你怎么会. 知道它的名字?”
北行渊还纳闷了:“什么叫我怎么知
道了?不就是之前听别人弹过一回罢了。”而且他弹的可比你好听多了……等等。北行渊好像想到了什么他问“你想杀我,就因为这曲子?”
他一时觉得有点好笑,又补充道“说实活你弹得也不怎样。”
眠绯微微喘着气,应道:“你说你听过?不可能,你是何人?”
他说他只听过一回,主人的曲子眠绯不知反反复复听了多少遍,又练了多少遍。却依然无法领悟其间的韵律,此人竟只听了一遍,竟然就记住了它的旋律,可见此人道行远比自己高深。
可他知道《断桥残月》。
眠绯清楚记得,她在眠春楼接客时从未面向人透露过这曲子的名字,主人说他的这首曲子,仅有几位熟人听过,难道……
“你主人……?”北行渊滴咕道,他脑子里不由闪过一道画面。
“是谁在弹琴?”
十六岁的少年站在浮云楼底层指着楼上的某个角落,对夜子澜问道。夜子澜往他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 说:“他?他叫夜景洛,与我师出同门。
北行渊眨了眨眼,问:“他就是那个……‘断残月?’”
“嗯。”夜子澜应道。
“这是什么曲子?”少年又问。
“断桥,”夜子澜停了一下,又道,“残月”。
“他心情不好,你别去招惹他。”向来不多管闲事的楼主又补充了一句。
……
半晌,眠绯感到身上的痛感渐渐消失了,但完还是使不力,她狐疑看了北行渊一下,看来这毒是有时效的,对方并不打算下死手。
她问:你和主人……认识?”
“你主人是谁?”北行渊重新回到位子上,娴熟地展开了扇子给自己扇风,耐着性子等着她回答。
“主人说过他姓夜,但我并不知道他真正的名字”
哦,他懂了,北行测眯了下眼睛,看样子,她不是浮云楼的人。姓夜?会是他吗?
“可否带我去见见你主人?”北行渊道。
***
望鹤楼。
棠羽盯着门口的男人,直觉告诉她,不会认错,至少他头上的那支银簪可以证明。
喻岚生前也没留下什么东西,要非说有,便是那两样:一样是支纹路精致的玉镯,另一样,是一根简单素雅的银簪。
而玉镯给了棠羽,银便留给了棠夜宁。只是在她的印象中,他兄长在棠府时都不曾戴过,而是一直小心地锁在自己房间的小铁盒里,棠夜宁离府后,小铁盒就空了。
楚流云感到了夜子澜情绪少有的凝重, 他问:“你妹妹?”
夜子澜没应,楚流云察觉到了棠羽向他投来的目光,她对夜子澜说:“多年不见,兄长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少爷?!”.后面的棠陌出走了出来,惊声道。随后见到一旁的楚流云又问:“少爷,这位是……?”
“他姓楚”夜子澜迅速答道“我朋友。”
“还有,别再叫我少爷,我现在的名字,叫夜子澜。”
棠羽看了一眼这位楚公子,说:“夜子澜?楚公子,是这样吗?”
“那你知道我哥他原本叫什么名字吗?”
“……”楚流云选择沉默。
夜子澜心底一沉,又听见棠羽改了口,道:“我哥就是这样,做朋友的,他应该没告诉你他家里的事儿吧,这也不能怪他”。
她莞尔一笑,看向棠陌,又介绍道:“这位是唐陌。”
接着她又随口撒了个谎“我叫姚听雪。”
“楚公子,我有话想和兄长单独聊聊 ,可否先借一步说话?”
***
“你想见主人?”眠绯慢慢从地上起来,扶着桌角给自己倒了杯茶,润了嗓子又继续道,“那公子还是另请高明吧,生人也好,熟人也罢,主人是不轻易见任何人的。”
“包括你?”
“包括我。”
“这样啊……”
说完他又问道:“既然如此,你方才说这《断桥残月》你主人从未对外公开过,那你看起来好像很熟练啊,这样说来也不对。嗯……你其实是知道整首曲子的旋律,但没人教你怎么弹,所以只能凭着你多次听过的印象自己摸索。”
一个人再怎么不喜近人,但要掌握外界的风吹草动,耳目必不可少。
北行渊偏头过去看眠绯那被人拆穿了却依然镇定的样子,说:“是吧?”
眠绯没有回答,但心里已经默认了。还有别的耳目她不知道,至少她每次见主人的时候,好像只有她有幸能听到主人抚琴,每次完成了任务,主人问她什么赏赐时,她唯一讨过的只有这个令她难以琢磨的曲子,她的主人似乎明白她对这支曲子的喜爱,但他从未教过她,也不想教会她。
“说吧,什么条件?”北行渊直接开门见山,心道:我真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同为浮云楼的主事,凭什么他比我还自在?
唉!算了,至少他现在已经确定那花魁肯定是那家伙的眼线,而且还是深藏不露的那种,想见到他人总不能把人家手下给弄残了,要真是他,那到时候多尴尬。
搞不好,这女人可能会来个鱼孔网破什么的,吃亏的还是他。
“公子还是省点心吧”,眠绯又给他沏了杯茶,“主人他不会见你的,他很早之前就交代过,除非他自己亲自去找别人,就没有别人来找他的道理,今日之事,眠绯全当没发生过
“但公子既付了钱,眠绯自然是要好好招待的。”
“不必了”北行渊放下茶坏,“我对你们这些女人不感兴趣。”说完他便起身要走,反正再耗下去也是这个结果,她先回去,再另想他法。
北行渊走到门边突然停了一下 回头抛下一句“后会有期,下次记得把伤养好。”便扬长而去。”
眠绯愣在原地,她的伤?这都被看出来了,她轻轻将衣袖拉到肩处,手臂上的绷带露了出来,若不是上次的任务,没有这伤,她往常的速度非今日能比的,但那个男人的实力远在她之上,她确实留有后手,但其实已被对方所察觉。
不过北行渊本就没想过硬碰硬。毕竟……他懒。
这件事,还是要和主人说一声的好,眠绯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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