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张无忌追来,那就不怕太子不放她。赵敏从箱子里出来,借阿大肩膀下了推车,她刚一落地,就被身旁的护卫按住肩膀向后拖了数步,她站定时,脖子前多了一把刀。阿大和阿二想救主子,但对方动作过快,阿大直接抓了个空。“嗷呜——”乌云想上前和那护卫拼命,赵敏一声呼哨,喝止乌云,乌云急得只能在原地来回踱步。
“敏敏!”张无忌站在原地不敢再向前,只因那护卫的刀几乎贴在敏敏的脖子上。但见敏敏脸色红润,似是没受伤,投向他的眼神明确地告诉他她没事,张无忌稍稍放心,这才将目光投向那个刚从地上站起来的男人。
看到男人真容,张无忌吃了一惊,这个蒙古太子竟然乔装成汉人带敏敏出城,他旋即冷静下来,直视对面衣着沾土也难掩气度的男人,道:“我已经打赢了你的一百精兵,希望太子不要出尔反尔。”
太子上下打量这个传闻中的魔教魔头,数月前他应当在回大都的路上见过这个魔头。不过,当时他连乔装后的敏敏特穆尔都没认出来,更不可能记得张无忌长什么样。一个多时辰前,因为离得远,他没看清这人模样。现在,这魔头离他不过一丈远,年纪和身量瞧着都和他差不多,整个人站在那带了些汉人书生的书卷气。只看这个人的样子,倒很难想象得出他能发出震耳欲聋的可怕吼啸,也不知敏敏看上他哪一点。
太子听到张无忌的话,微微一笑,说道:“我已经撤了兵马,扣留的人质也尽数还给你们,明教教主现在专程追过来赶尽杀绝,当真有武林之主的风范。”
张无忌听到他提扣留的人质,想起外公说太子让镇上的狗/官把抓住的明教教众都杀了,他怒上心头,斥道:“你命人杀了我明教几十名教众,这就是一国储君的所作所为?”
太子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你这个反贼首领竟然在这里指责我下令诛杀反贼?我作为储君,为朝廷除害是理所应当。不过,你现在已经追上我,你想给那些人报仇怎么还不过来杀我?”
这人是故意的!张无忌袖中拳头紧握,又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敏敏,松开拳头,道:“你放了敏敏,我放你们走。”
太子大笑数声,又摇摇头,说道:“明教教主,如果我是你,我就在现身后直接杀光这里的人,根本不会和敌人说废话讲条件。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什么叫英雄难过美人关,你们汉人想的词很贴切。”说罢,太子挥手让护卫放下刀,护卫依言把刀拿开,退回太子身边。
赵敏不急跑到张无忌身边,她取下头上两支白珠花交予阿大,道:“阿大,你把它们交给我哥,就当给他和我爹留个念想。以后,他们就靠你和阿二保护了。”
阿大看着主人手心里的两朵白珠花,和阿二对视一眼,双双对主人郑重点头。
太子笑问道:“临别之际,好妹妹不留点东西给我当念想吗?”
赵敏瞄了一眼太子,又看了一眼太子身后的三个护卫,叹了口气,道:“我说过,我一直遵守和殿下的约定。我父兄对朝廷绝无二心,殿下既然决定借他们的力量,还请殿下用人勿疑。”
太子这次和哥哥一起来少室山围剿各大门派,定是这个多疑之人怕哥哥因她在少林就对反贼手下留情,同时,他也怕她会帮明教打哥哥。而这次她阴差阳错被周芷若打下山崖不在少室山上,省了太子怀疑的功夫。不过,就算她在山上,她也不会给张无忌出主意,这是她和无忌哥哥之间心照不宣的。
“啊!我想起来,妹妹的随身物品都被我搜刮光了,你也没什么东西留我当念想。”太子说着完全不相干的话,他晃了晃手腕,看着被利器割断的发带,忽然叹了口气,“唉!本来我想放了你以后把妹妹这条发带留作纪念,可惜发带断了。”
“嗷——”原本在主人周边打转摇尾巴的乌云此时又扑向太子,太子向后退了两步。
赵敏想起这发带是几个月前她去布庄买男装成衣时布庄老板送的,后来她偶尔用它绑肉干逗乌云玩。平时处变不惊的太子刚刚被乌云吓出声,那模样颇为有趣,赵敏忍俊不禁,轻笑出声。左手手心一暖,赵敏侧目,发现张无忌已经走到她身前,面色不虞地看着太子。
张无忌握紧他熟悉的柔软素手,死死盯着离他三步远的太子,生怕下一眨眼那个男人又耍什么花样对敏敏不利,“这里没有留给你惦记的人和东西,还不走?”
原本温和的声音此时带着压抑的怒意,这是因为太子刚才故意说的那几句话又以为太子对她图谋不轨了吧?为防张无忌又胡思乱想,赵敏捏捏张无忌的手掌让张无忌看她,这才笑道:“无忌哥哥,这人多疑得很,不等我们走出林子,他不会走的。”
张无忌目光不离太子和那三个护卫,带敏敏后退数步,发现敏敏右腿好像受了伤,他弯腰把敏敏抱起来继续向后退了两步,这才转身向林外飞奔,乌云见两个主人都走了,忙扭身追了上去。
阿大和阿二对赵敏离去的方向躬身,齐声道:“恭送郡主。”
太子看着张无忌离去的背影,轻笑,“明教教主,呵呵,不过如此。”经此一役,他更加确定当初放敏敏离开的决定是正确的,只要有敏敏在,这个明教教主就成不了大事。
身后接连传来三声惨叫,张无忌回头瞄了一眼,发现太子那三个护卫竟在太子面前拔刀自刎了。赵敏不必看就知道发生什么事,她低声道:“那三个是太子养的死士。”只有死人才不会把看到和听到的都说出去。
张无忌只“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只是足下发力,向林外狂奔。
片刻功夫,张无忌已经带着赵敏走到官道旁,他四下张望,发现一处路人歇脚的小亭子,他大步奔向小亭子,小心地把怀里的姑娘放到木椅上。
赵敏疑惑为何张无忌一言不发,不带她回少室镇,还把她抱到小亭子里。她坐在椅子上,轻声问:“无忌哥哥,你怎么了?”
只见张无忌单膝跪在她面前,抓着她的肩膀,眼睛红红的,上上下下打量她,良久才哽咽着喊她的名字,“敏敏!”他的手自她肩膀捏到手腕,又从小臂触到她耳后,动作傻气,嘴里说的话也很傻,“你还活着,你没事,你还活着!”
他眼泪含在眼眶中,笑着和他说傻话的模样看着更傻了。赵敏的视线也模糊起来,她捧着那头笨牛的脸,俯身,将额头抵上他的额头,阖眼却不慎让泪滑出眼角,“傻瓜!”
虽说他们分别只有短短四日,但她坠崖时没想到自己能活下来,方才他们和太子对峙,没能好好地看对方,现在只剩他们两个,重逢的喜悦方涌出来。
张无忌轻柔地为她擦去脸上的泪,他自己却哭得和花猫一样。赵敏捧着张无忌的脸,伸手为张无忌拭泪,她清晰地看到他眼眶下的一圈青乌,瞧着憔悴许多,她轻抚他的下巴,那一圈青色胡渣有些扎手,这几日张无忌又要救他义父,又要带人应付她哥哥的围剿,他又没有她的消息,一定很辛苦。
“无忌哥哥。”赵敏正要关心几句,张无忌如梦初醒似的,抓住她的手腕为她把脉,无忌哥哥是被她几次三番遇险吓坏了吧?赵敏无奈一笑,不多说话,任由那头大笨牛全神贯注给她把脉。
隔了好一会,连追过来的乌云都跑去路旁的小河边玩了,张无忌才放开她两只手腕。赵敏笑着问他:“怎么样,张大神医,我活得好好的吧?”
敏敏怀着身孕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摔下去,一定受了伤,现在她身体无大恙,不知道这几日她和孩子受了多少苦。张无忌抬起身子,把这个看上去若无其事的姑娘拥进怀中,他一手轻抚敏敏的脑后,摸到已消了许多的肿块,另一只手抚她后背,以九阳神功为敏敏治疗快痊愈的内伤。
暖暖的内力自后背和后脑勺传入任督二脉之中,赵敏微笑阖眼,下巴抵在他的肩头,双臂一伸,轻轻环住那个令她无比安心的胸膛。
治愈内伤只用了几个呼吸的功夫,不过,张无忌却不想这么快放开这副柔软的身躯,他轻吻她顺滑的乌发,极力克制想抱紧怀中人的冲动,万一他抱得太紧,伤到敏敏腹中孩子怎么办?他第一次做爹,什么也不知道,只能从脉象得知敏敏身体无大碍,那孩子自然也相安无事,等他辞去教主之位后,他要多找些医书研读。
一想到以后他和敏敏的家里会多一个闹腾的小娃娃,张无忌便忍不住笑出来。他睁开眼,正想和敏敏说他回去就辞去明教教主之位,睁眼时,看到敏敏竟然和他一起跪在地上,张无忌脸色一变,立刻松开敏敏,把她扶起来,又急道:“敏敏,地上凉,你坐椅子上歇着,待会我再抱你回去。”
赵敏以为张无忌被她几次三番的经历吓得不轻,这才对她这么小心呵护。可是,她内伤都好了,只剩下右腿的外伤,现在只是不方便跑跳,和他慢慢走回少室镇还是没问题的。想起刚才在林子里,张无忌明明背她走得更快,却选择在太子他们面前抱她离开,赵敏双颊羞红,道:“有张大神医在,我身上的伤已经好了,我们慢慢走,天黑前一定能走回少室镇。”
张无忌看到敏敏脸上红晕,以为敏敏怕待会被镇上的人看到而不好意思,他也红了脸。要是敏敏没有身孕,他还能背她回去,可现在,周围没有驿站,他也没骑马出来,好像只能抱她回去了。“敏敏,要不然我抱你到城门口,我们两个再走进去,等到了镇上我再让人准备马车,明日再上少室山见义父。”
“?”给她准备马车?为什么要坐马车上少室山?她腿伤是没好,可张无忌不能把她当成残废吧?赵敏觉得张无忌过于担心她,她虽受用,但眼下快日落了,她还想问问张无忌这些天都发生什么事,他是如何救出谢狮王的,而不是因为这点小事在这小亭子里耗时间,她笑着站起来,说:“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娇弱,我哥让人给我敷了黑玉断续膏,明天我就能行动自如。不信你看……”
赵敏刚想快走几步给张无忌看看,“哎——”张无忌一声惊呼,伸手抓住她,弯身把她抱起来,他神情严肃,“敏敏你别胡闹,你现在不像以前,眼下我又不能背你走,你别乱动,等回镇上我再请大夫给你好好看看。”
赵敏一脸莫名,为什么不能背她走?还要再找大夫给她看?难道……她从悬崖上摔下来,还有更严重的伤她自己没发现?不对啊,她这几日每日都用内力配合九阳神功心法游走全身经脉,除了脑袋里那点血块和小腿的伤,没发现什么大问题,该不会张无忌已经被吓得怀疑自己医术不行了吧?
赵敏在思考这会儿,张无忌已经叫上乌云,自己行了几丈远了。张无忌脚下生风似的,似乎失去理智,赵敏在他怀里,看他额头上的汗滴经过眉梢滑下脸庞,她心中一动,轻声说:“无忌哥哥,你停一下。”
张无忌以为自己走太快让她不舒服,他放缓脚步,“怎么了?是不是累了?”他扭头去看怀中人的情况,红粉色的唇忽然贴上来,下唇的疼痛带着一阵酥麻冲至百会,令他心生留恋。
赵敏松开他的唇,笑盈盈地问:“冷静下来了吗?张大教主?”
张无忌挑眉不解,他哪里不冷静?莫非是敏敏觉得他跑得太急,担心他伤了腹中孩子?“想通”的张无忌会心一笑,对怀里的人温声说:“敏敏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们有事。”
我们?赵敏回头看了一眼跑累了在河边喝水的乌云,笑道:“乌云也累了,那你就把我放下来我们慢点走吧?我累了你再背我?”
张无忌断然拒绝,“不行,现在你还不能让我背。”
“为什么?”
“我背你可能会压到孩子或者不小心伤到你们,我医术有限,还是别冒险了。”
“孩子?”赵敏双眸瞪大,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平坦的小腹,她有张无忌的孩子了?是刚刚张无忌把脉摸出来的吗?可是,她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不对啊,要是她怀了身孕坠崖,孩子怎么可能保得住?她醒了以后,那个蒙古大夫也没说她有孕啊?赵敏将信将疑地问:“无忌哥哥,你刚刚把脉看出我有身孕了?”
“啊?”张无忌闻言,看敏敏神情疑惑地等他回答,显然不知道自己有孕。张无忌后知后觉,他没给孕妇探过脉,根本不知道有孕的女子脉象如何。他默认敏敏有身孕,全靠先前敏敏的荷包里的那张保胎药方,自己似乎闹了个天大的误会。
张无忌放下赵敏,红着脸把他发现保胎药方的事和敏敏说了。说到最后,张无忌见敏敏的脸因憋笑憋得通红,他的脸颊快烧起来,恨不得一头扎进路边小河里。
她前几日和蛛儿在城里探望杨不悔,那天回少室山前碰到卖炸麻花的,乌云调皮吓了炸麻花的孕妇,她去给那妇人买了几付保胎药,顺手把药方放荷包里,没想到张无忌捡到荷包看到里面的药方就误会她有了身孕。赵敏简要说了那张药方的由来,张无忌已经羞得不敢看她。
夕阳懒散地挂在天边,给张无忌红透的脸颊镀了一层金红,赵敏笑出一口贝齿,走到张无忌的身后扑上那个傻男人的后背。张无忌顺势把她背起来,加快脚步回少室镇。
赵敏搂紧心上人的脖子,红扑扑的脸颊贴到他红似滴血的耳垂边,她忍住笑,娇声唤他:“庸医!”
落日西去,吹起初夏的风,温暖舒爽,风中夹杂着河边花草的清香,吹动路人的长发,又悄悄带走路人发红脸颊上的高温。半人大的狼发现河边花丛里有好几种蝴蝶,它兴奋地扑过去,吓飞几只蝴蝶,还吓出几只小青蛙。贪玩的狼双目一亮,来了兴致,立刻把两个主人扔在后头,扑向更前方的草丛,玩得乐此不疲。
赵敏察觉张无忌脚步轻快许多,她玩笑道:“知道我没有身孕这么开心?”
张无忌坦然承认,“当我以为你怀着身孕坠崖时,我脑袋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你有性命危险,你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就算有峭壁上的树缓冲,你也一定受了伤。那一天,明教的人找遍崖底树林也没有发现你和孔武的踪迹,我推断你们被人救走。可是,我越想越担心,不管孩子保不保得住,平常伤患能用的药材有很多你都用不了,要是救你的人不会用药该怎么是好?”
赵敏知道张无忌下了崖底找她,这几日也满心都在担心她,她莞尔,捏捏他的脸,揶揄:“你不会诊喜脉,用药你倒会了?”
张无忌又想起方才,他不好意思地笑笑,说:“胡先生在他医书上提及的药材旁做了标记,所以,妇人用药我略知一二。”
赵敏和张无忌道:“太子让随行的大夫给我看病,那大夫说多亏峭壁上的树,崖底刚好也有人接住我,不然我绝不会只伤筋骨。后来,我听阿大说孔武的肋骨断了几根,右腿也被压断了,我想,他一定是为了接我才受的伤。”
“孔武现在怎么样?”
“我昨日看他精神不错,只是现在行动不方便,太子应该是让人带着他和徐娘往别的城门逃了。你知道他们往哪个方向走吗?”
“我让韦蝠王带人去追了,现在他们应该已经把那两个人救回来了。”
赵敏放心之余,又想起一件事,她笑问道:“你先前梦到我被太子软禁在宫里时发生的事,怎么这次就没梦到我在客栈平安无事?”
张无忌似是才想起还有做梦这个办法,他惭愧笑了笑,叹道:“要是我早想起来还有这个办法就好了。”
“你一直没休息?”他们分别四天,张无忌这四天三夜一直没阖眼?难怪他看上去那么憔悴。赵敏用力捏了捏这个大笨蛋的双颊,要求道:“张无忌你以为自己是铁打的吗?快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张无忌把赵敏背得更稳当,“你脚伤还没好,别乱动。”
“你放我下来我就不乱动。”张无忌把她托得太稳,她只能蹬腿以示抗议。
“到城门前我再放你下来。”
“大笨蛋。”能言善辩的赵敏这回也拗不过张无忌,她心疼地抱住这个傻男人的肩头,只盼回城的路再短一些。
【小剧场】
死士自刎后,太子面不改色地对阿大和阿二笑道:“敏敏把汝阳王和保保将军托付给你们两个,你们的武功一定很厉害,回大都的路还挺长,我就靠你们两个保护啦!”
阿大和阿二面无表情。
路上,太子(笑):汝阳王府一年给你们多少俸禄啊?我出十倍,你们来我这里如何?
阿大和阿二继续面无表情。
太子:那你们喜欢香车美人还是美酒奇珍?
阿大和阿二仍旧面无表情。
太子:金银财宝不要,美女美酒也不要,那你们说,敏敏给了你们什么东西让你们对王府忠心不二?这是太子的命令,你们必须回答。
阿大(斜睨太子一眼):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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