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黑玉断续膏在,赵敏的脚伤已大好,她练了两日九阳神功,后脑勺的肿块也小了很多,太子找来的大夫说她再休息三日便没事了。赵敏手拿徐娘找来的闲书,心不在焉地在房间里丢绣球陪乌云玩耍。太子派人在门前监视她,那人却在今天一早离开,只留下阿大在门口守着,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一声熟悉的长啸穿透房间门窗,传入赵敏耳中,下一眨眼,本在玩球的乌云忽然倒地哀嚎,它前肢拼命够耳朵,奈何不够长,只能在地上翻滚嚎叫。赵敏见状,立刻拿起床上的棉被蒙到乌云身上,乌云翻了个身趴在被子里瑟瑟发抖。那是无忌哥哥的吼啸声,她绝不会听错,声音传到客栈里,难道无忌哥哥在附近与哥哥他们起了冲突?
赵敏打开房门,换了一身汉人装扮的阿大却点住她的穴道,“小姐,情况有变,小的冒犯了。”
赵敏还没问阿大发生什么事,眼前一暗,她被蒙住眼睛,又被阿大扛起来,转眼就被放进一口大箱子里。箱子里有气孔,但她被点了穴道不能看外面的情况,只知道张无忌的吼啸声离她越来越远。街上百姓慌乱的脚步声传入耳朵,有人要逃出城,有人以为是天神发怒,跪地祈求天神息怒,还有孩子哭啼不止。
“快,动作快!”
是杨左使的声音?赵敏认出经过的人是谁,她下意识开口,张嘴才想起来阿大连她哑穴也一并点了。明教等人的声音消失得很快,想必是他们趁乱入城,急着救杨不悔他们。直到她连小孩的啼哭都听不到,赵敏身上有了力气,心想,她穴道这么快解开,一定是阿大念及她身上有伤才没下重手点她穴道。
赵敏抬头,透过气孔,她发现他们出城了,箱子旁边还有几个人。都出城了阿大还不放她出来,看来其他几个是太子的人。赵敏重躺回箱子,不打算出声问阿大怎么回事给阿大添麻烦,这种情况,多半是太子和哥哥兵败,太子又不打算放她,想留她牵制张无忌。赵敏调整气息,默念九阳神功心法。
心法念了几句,赵敏便听到远处传来马蹄声,还有匆忙又杂乱的脚步声。
“前面的人快让开,让开!”
这声音有些耳熟,是常遇春?赵敏刚猜出是谁在说话,那些人已经经过他们的推车,一时间尘土四散。赵敏闭上双眼,屏息凝气,脚步声众多,还夹杂兵器碰撞的声音,赵敏了然,是常遇春带义军前来增援。
待那些义军走远,赵敏听到箱子外传来一声冷笑,那人低声道:“乌合之众。”
赵敏眨眼间明了太子乔装成普通汉人,假装是携带家当从少室镇里逃出来的平民。太子轻视义军是因为义军行路散乱,可她听闻义军有徐达和常遇春最擅用兵,哥哥攻打少室山不过两日,常将军就率义军前来救援,定是他们连夜赶路,更何况,各地起义早已发生,岂能只靠镇压来平乱?
赵敏摇头,想起太子穿了“四等贱民”的衣裳才全身而退,心中颇为可惜这等能屈能伸之人没有早早继位,她心中一动,低声提醒道:“蚕食桑叶。”
“好妹妹改主意要帮我了?你现在反悔,我还有办法安排你进……”
太子话还没说完,箱子里就传来赵敏颇为吃惊的声音,“原来是太子殿下在外面?你们不继续赶路的话,张教主追上来,你可就走不了咯!”
“……”阿大不敢看太子此时的脸色,只能警惕看着太子周围几个亲信,防着太子随时下令杀小姐。
“走小路,今夜宿野外。”
太子的声音听不出息怒,不过,透过气孔,赵敏刚好瞄到太子手背上的青筋,她咬唇,心想,张无忌,你再找不到乌云,太子可能就要忍不住把我扔到林子里喂狼了。
张无忌站在少室镇主街上,看着数天前还人来人往的大街现在只剩下一些散乱在地的杂货和破箩筐,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跑出来捡起地上被踩脏的球,“小妹妹……”他正要提醒小姑娘快回家,发现小姑娘耳朵里好像塞着棉布团,从巷子里冒出一位妇人,妇人红着眼睛怒视他一眼后一把抱起小姑娘,拔腿离开。张无忌心情复杂,他用狮吼功击退元兵时已经收敛内力,却没想到还是殃及无辜百姓。
“教主!”
张无忌回神,见杨逍等人从另一条街走出来,但是,那些人之中并没有赵敏,他心里忽觉不安,那张字条上写的‘远在苍穹外,近在我身边’难道不是在说敏敏吗?
眼看杨左使他们已经走到眼前,张无忌忙问:“六师叔,不悔妹妹,你们没事吧?”
杨不悔道:“我们没事,无忌哥哥,你见没见到有人带赵姑娘出城?”
“你们见过敏敏吗?”
殷梨亭和张无忌说起他在客栈里的遭遇,“昨日,不悔发现赵姑娘的下落,我跟踪伙计到了和生客栈附近就被中了几个蒙古人的埋伏,其中一个是当初跟随赵姑娘的三个家奴之一,好像叫阿二。他们说不想和我起冲突,就安排我住进客栈后院软禁。后来,不悔也被对方带到客栈。”
杨不悔点头后,又道:“是啊!他们送饭菜过来时,六哥还说又看到了一个眼熟的家奴。对了,我们在房间里还听到有人在外面大喊赵姑娘,赵姑娘当时一定在和生客栈。”
“阿大和阿二都在,那个喊‘赵姑娘’的人一定是孔武。你刚刚说他们带敏敏出城,又是怎么回事?”
“就在刚才,我们听到无忌哥哥你的吼啸声,守在房门前的两个人接到谁的命令说依计撤退。六哥打碎房门正准备去找赵姑娘他们,爹就带人进来了。”
杨逍对张无忌道:“我们翻遍客栈也没发现赵姑娘和孔武的行踪,看来敌方早有准备。”
这时,韦一笑、周颠、殷野王和说不得带人与张无忌等人汇合,韦一笑把一个瑟瑟发抖的少年带到张无忌面前,说道:“教主,这个人自称是和生客栈的人,他一看到我们就向我们求救,我想,他应该知道些什么。”
少年眼眶发红,只看了张无忌一眼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着求道:“大侠,求你救救我娘。”
张无忌把少年扶起来,忙问发生什么事,少年一边抹泪,一边说道:“三天前,客栈忽然来了一群人,出银子买下我们的客栈,还请我娘去照顾他们的小姐。刚刚天神发怒后,那些人就要走,还要抓我娘,我和爹去抢人,那带头的人忽然拔刀把我爹的手砍断了,他们说,等他们的公子和小姐平安出城就放了我娘。”说到最后,少年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
“你知道他们往哪个城门走了吗?”少室镇有东西南北四个城门,他在南门对敌,又从南门进城,没见到有人出城,那么那些人就是从其他城门离开的。
少年摇头说那些人的动作很快,他把重伤昏迷的爹扶到床上,想出去给爹买药就被人发现了。
周颠想起什么,恍然大悟,他猛拍了一下身边说不得的脑门,忙道:“教主,我们刚从北门进城的时候,看到有几个蒙古人带着家当骑快马逃出城,我们还以为是他们知道教主进城,才被吓得屁滚尿流,收拾东西滚//蛋!”
说不得说:“就是说,那两口箱子里可能有赵姑娘和这孩子的娘?”
“这么说是在北门?”张无忌眼睛一亮,又觉哪里不对,“你们只看到两口箱子?”算上孔武的话应该有三个人,三个人放在两口箱子里,好像不够?
杨逍显然与张无忌想到一处,“对方大费周章带走客栈老板娘,还说等安全出城就放人,他们有可能用客栈老板娘当幌子,兵分两路甚至三路出城,目的是不让教主救出赵姑娘。”
张无忌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舅舅他们在北门看到的几个蒙古人里没有阿大和阿二,也就是北门那两个箱子里没有敏敏。“韦蝠王,你带人去北门追那几个蒙古人,追不上也没关系,一定要注意沿途有没有箱子。”
宋远桥和俞岱岩也说一起去帮忙,和韦一笑等人一起离开。
“杨左使,你带人安抚好镇上的人,我贸然用了狮吼功,只怕吓到很多人,如果有人受了伤……”
“教主放心,属下知道怎么做。教主走后,剩下一个方向就让……”现在危机已过,只有赵姑娘和孔武下落不明,而孔武多半在北面那两个箱笼里,现在只剩下东西两个城门,而他们已经耽误了一会,要是走错方向再折回,再想找赵姑娘就难了。教主心急救赵姑娘,还要顾镇上有没有人受伤,他自然要帮教主善后。
蛛儿早就等得不耐烦,她推了推张无忌的后背,说道:“剩下那个方向交给我去追,你快走吧!”
张无忌向前走了两步又停下来,他在城墙上只看到玄冥二老护送王保保往西走,或许其他人带着敏敏在西城门那里等王保保。他忽然瞥见街边的灰狗,忙回头问:“你们有谁见到乌云了吗?”
和生客栈的少年正要带明教人回客栈救他爹,听到张无忌的问题,他立刻说:“是不是那位小姐身边养的大狗?我刚才开了后院的小门想去买药,那只大狗忽然窜出去了。”
“无忌!”“教主!”
几乎是同时,张无忌侧目,发现七师叔和外公带人从西面跑过来,常遇春和徐达率领义军从东面过来。不过,张无忌最先注意到的是七师叔的手里牵了根麻绳,麻绳的另一端正是他想找的乌云。只不过,七师叔向他这边跑,乌云的嘴巴被布条绑起来,又似是想往北去,他心中疑惑,难道敏敏在北面?
张无忌先跑到七师叔和外公那边,问道:“七师叔,你在哪发现乌云的?”
莫声谷拉紧手中混有牛筋的麻绳,防止长大几圈的乌云跑了,“啊,我们刚才在路上看到百姓东躲西藏,这狼在街上乱跑,我认出它是赵姑娘养的乌云,怕它咬伤百姓又被百姓踩到,就拿绳子套住它,带它来见你。”
张无忌刚把乌云嘴上的布套解开,殷天正就向他禀报另一件要紧事,“无忌,这镇上的狗/官杀了我们几十个兄弟,那/狗/官还说,是蒙古太子让他在他们走了之后把反贼就地正法。狗/官说,太子他们往北城门逃了。”
“太子竟然在城里?”张无忌瞪大双眸,他终于知道那张字条是太子写的,带敏敏逃走的人也是太子。
说不得立刻反应过来,“那不是蝠王他们追的方向?我们刚才进城看到的那几个人里就有鞑子太子?”
张无忌顿觉奇怪,敏敏曾说太子是一个深谋远虑、精于算计的人。这样一个聪明人,竟然让他们轻易知道他的下落。而且,舅舅他们看到的蒙古人里没有一直跟随敏敏的阿大和阿二,张无忌低头看乌云,却发现乌云不再挣扎要往北,而是在撕咬套在身上的麻绳。
“太好了!”说话的是徐达,“教主,我们现在快马加鞭追一定能追上太子,只要生擒太子,那我们直捣黄龙就指日可待。”徐达此话一出,义军士气大振,常遇春更是精神抖擞地说要立刻带兵追击太子。
杨逍见义军将士脸上疲色,觉得贸然追击颇有不妥。不过,徐达说得没错,这次的确是一次好机会,如果对方只有几个人,殷野王他们也先行几步往北追,只要他们拦下太子,那明教的起义大业便能向前一大步。可据他这几月收到的消息,那位太子城府极深,让一个狗/官轻易知道他逃跑的方向告诉反贼,这不像是那个人会做出来的事。
殷天正道:“那个狗//官见到我们就立刻求饶说出太子下落,我看太子北逃这个消息有蹊跷,堂堂蒙古太子,怎么会这么容易让我们知道他的行踪?”
杨逍也和殷天正想的一样,“鹰王说得对,他可能故意放出北逃的消息,引我们往错误的方向,他再趁机逃脱。”
“报!”一位明教弟子匆匆跑来,“报告教主,南方发现元军残军,王保保率兵搭救后,他们一行人要往南走。”
杨逍问道:“他们有多少人?”
那弟子道:“除了受伤的那一百个精兵之外,大概还有一百多人。”
张无忌沉思少顷,道:“如果王保保只是败军南逃,那倒无妨,但现在少室山上还有很多没来得及下山的各派高手,为防王保保趁机突袭,徐将军,常大哥,你们带兵去守少室山,不可主动追击。”
虽说兵书言及穷寇莫追,但据探子说,教主一人应战一百精兵,逼王保保退敌离城,而且那些精兵被教主的狮吼功震伤,王保保带的人也不多,趁现在一举歼灭岂不更好?徐达不解教主为何不乘胜追击,但教主之命,他需得遵从,徐达和常遇春领命后各自点了百位亲兵。杨逍又点了两位五行旗主和几个明教弟子前往,下山支援的少林僧人也一并前去驻守少室山,莫声谷把手里的麻绳交给无忌,说他也去帮忙。
“嗷呜!”张无忌见乌云一直在撕咬身上绳圈,他立刻蹲下来给乌云解绑,而乌云一脱身当即冲正要离开的常遇春扑去。常遇春下意识侧身用手去挡。乌云扑空以后又扭身对常遇春低吼数声,又忽地俯在地上闻了闻,它又嗷呜一声,再次调转身体,朝东奔去。
张无忌见乌云反应,好似发现了希望,他再次令杨逍、殷天正等人留下善后,话不多说,立刻向东奔去。
那位前来报信的明教弟子见教主几个呼吸间就追上那头狼,又抱着狼消失在街上,他感叹过后忽想起还有件事没报告给教主 ,他只能去找杨左使,“杨左使,还有一件事属下觉得很奇怪。王保保带兵离开以前,好像特意请示了队伍里的一个元兵,那个元兵点头他们才启程。”
周颠听到这个消息,上前对着那明教弟子的后背就是一巴掌,“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杨逍与殷天正对视一眼,“看来,那个蒙古太子藏在王保保的军中。”
周颠摸摸后脑勺,说道:“教主现在去救赵姑娘,刚刚还下令不让徐达和常遇春他们追击,那我们现在到底追还是不追啊?”
一直未说话的冷谦先生看着前方义军行路松散,脚下无力,他开口道:“穷寇莫追!”
那明教弟子不解,他们几个在镇外接应的好不容易忍过教主的狮吼功,看到王保保带兵过来之后又要谨慎藏身,他离官道最近,察觉到蹊跷,他以为自己立功的机会来了,结果这么快被左使和散人给否定了?
从踏入林间小路时,赵敏就觉箱子里的空气少了许多,所幸太子还有点良心,进林子以后没一会就让人把箱子打开。为了防止她逃跑,太子用发带把他们两人的手腕绑起来,她手臂搭在箱子边缘,看了一眼在推车旁悠闲走路的太子,“你要留我到什么时候?”
太子笑道:“当然是留到我平安脱险。”
赵敏看了一眼除了阿大和阿二以外的三个眼生护卫,明知故问:“你已经出城了,刚才那些明教义军也没认出你,你还没脱险吗?”太子身边的护卫剩这么少,他一定另安排人在城里迷惑明教人,这样,即便明教人知道太子曾经在城里,太子安排的人也能让他们一时半会想不到太子往哪个方向跑的。
“妹妹这么聪明,我自然要多长几个心眼提防你胳膊肘向外拐。妹妹养的那只狼在我们离开客栈的时候就消失了吧?”
赵敏见太子发现她的安排,鼻哼一声,白了太子一眼,说道:“我可是一直遵守和殿下的约定,这次是殿下你不想守约。”太子一直不放她走,还抓了殷梨亭夫妇,阻止其他人来救她,她已经预料到太子会择机带她离开。而当她听到无忌哥哥的吼啸声时,她就知道朝廷兵马敌不过无忌哥哥的武功,她用棉被把乌云盖住,就是想赌一赌太子匆忙间不会想起乌云来。她穴道解开后就咬破自己的手指,放出血腥气,就是指望鼻子灵的乌云能闻到她的气息,引张无忌察觉。
太子摇头,道:“这你可就误会我了,是保保将军求我一定要把你平安带到下个城镇和他会合。”
为什么哥要带她走?莫非阿大没和哥哥说她受伤和张无忌无关?不对,“求你?”难道……赵敏瞪大双眸,又惊又怒,“你安排我哥去帮你引开明教援军?”
见赵敏从箱子里站起来,他们两个手腕之间的布带本就不长,太子被她拽的一个踉跄差点磕到大木箱上,还好推车的阿大及时停下,太子的三个护卫立刻拔刀对准赵敏,阿大和阿二下意识举起双拳将推车上的赵敏护在身后。
太子挥挥手,示意那几个不懂事的护卫退下,他直视赵敏,神情严肃地对赵敏道:“敏敏,你既然做了选择,就不该再插手我们这边的事。我带了三十个亲卫现在只剩下三个,你以为我安排他们去放羊了吗?”
赵敏明白太子让哥哥带兵引开常遇春他们不是为了让哥哥送死,况且,哥哥在战场上骁勇善战,身边又有玄冥二老保护,全身而退不成问题。只是,她气的是她已经脱离朝廷,太子还敢利用她算计她哥哥。
其实,就算太子和哥哥在一起遇到义军援军,太子也能安全逃出少室镇,他身边的护卫都是外家功夫一流的勇士,那些护卫已足够保护他。现在太子以她为借口,留哥哥一个人带兵应付援军,无非是见识到张无忌的功夫,太子又不了解那些武功,他不想冒险罢了。
太子拽了拽缠着他和赵敏手腕发带,郑重其事地对赵敏道:“敏敏,既然你担心保保将军,保保将军也想带你走,那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是选我们,还是那个到现在也没找到你的明教大魔头?”
“嗷——”一个灰影忽然蹿出来,直扑太子。
太子下意识向后躲,拉直了手腕上的发带,眼看要把赵敏直接拖拽出箱子,“嘶——”那条棉发带忽然被利器割断,赵敏一个趔趄,倒退一步,坐回箱子里,而太子则一屁股坐回地上。
“敏敏!”
赵敏从箱子里站起来,看到站在一丈外的青衫男子,正是那个明教大魔头,她的大笨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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