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碗噼里啪啦摔向书桌,满桌的大红请帖染上粥浊,轮椅狠狠撞上背后书架发出刺耳声响。
阿鹤骑在轮椅两侧,居高临下的俯视陆灵,分开她两只手腕抓住死死抵在扶手上,长发落在她白皙脖颈,双目通红喘着粗气。
陆灵被高大身影笼罩在阴影中,鼻间都是他充满侵略性的气息,脊背手腕被撞得生疼,泪珠立马涌出。
腕间抵着冰冷的铁链手铐及木头,仰头望着近在咫尺的人,拼命想挣脱禁锢,眼泪宛若断线珠子滴在地毯上消失不见。
“疼......”
吴妈在旁边大喊来人,侍卫匆忙进来拉阿鹤,奈何他人看起来瘦力气却大的惊人,其中一个侍卫抽-出腰间的鞭子从背后狠狠勒住他脖子。
窒息感使他不得不松手抓住鞭子,面色痛苦的从陆灵身上滑落瘫在地上,额头脖子青筋暴起,生出一头汗。
身上的压迫感没了,陆灵靠在轮椅上握着胳膊呼吸紊乱,吴妈心疼的跑过来拿帕子给她擦眼泪,看着通红的手腕碰都不敢碰一下。
“松手……”
侍卫立马松开鞭子,一左一右架着人牢牢束缚住,他挣扎间看向陆灵,发丝凌乱目光凌厉,隔着面罩低吼,像是在面对什么不共戴天的仇人。
陆灵不禁眉间生出几分薄怒,瓷白脸颊气的微红,平白无故扑上来这样对她,要不是嘴被封着是不是还要咬她?!
“我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倒是说出来让我听听。”
对面的人自然是什么也听不懂的,面部表情依旧凶狠。
她大喘几口气看了一眼裙角,上面也洒有银耳粥。
“拖下去关柴房。”
侍卫架着人往出拖,铁链划过门槛碰出响声,他死死盯着书桌后面生气的陆灵,直至被拉出院门看不见。
吴妈叹了口气,收起帕子:“老奴这就叫人拿药膏衣服来。”
等人收拾妥当陆灵看着桌上的请帖就生气的紧。
“全都拿走烧掉,不写了。”
就凭他现在的状态怎么拜堂成亲,届时府里都是客人不得当场乱来,当真是野性难驯!
余光瞥到那个长命锁,蹙眉甩甩衣袖。
“明天把那东西还给他。”
忙活了大半天什么也没落着,她气呼呼的上床睡觉了。
阿鹤蹲在柴房透过窗户望着那轮圆月,脑海想起自己在山野中的自由快乐,呆呆的低声嗷叫。
“嗷……”
圆月突然变成那戏团壮汉的脸,他瞳孔猛然放大,眼前画面一转,壮汉活动着脖子筋骨,“嘭”的把酒碗放在桌上,随后拿起鞭子走来朝他狠狠抽。
又想起刚才陆灵的动作,鼻息无意识抽搐发出呼噜声,眉间划过一丝恨意。
不一会儿神色焉巴的靠在柴堆上,不再看月亮,眼神落寞,肚子几天几夜滴水未进,加上刚才过激行为,视线有些模糊,长睫忽闪几下,终是合上。
早上陆灵梳妆完等传膳,吴妈面色凝重的从屋外走进来。
“小姐,昨晚那碗粥有问题。”
她下意识眯起眼眸:“有何问题?”
“昨晚下人收拾完残渣倒进泔水桶里,因为夜太深想着今日再收拾,结果一大早发现那桶里躺着几只老鼠,死相极惨,下人们已经上报给大夫人了。”
“死相如何?”
“七窍流血。”
问题已经很明显了,银耳粥里有毒,而且依照这个死状看毒药剂量,那碗粥已经不算粥了,而是砒霜拌粥,若是昨晚没打翻……
蔻丹抓紧裙衫,低头看向刚涂完药的手腕。
也算是误打误撞救自己一命。
“此事就交给他们,我们不用管了。”
根本不用她动手,伯父伯母也会把真凶查出来。
“还有一件事,昨晚那戏团的人连夜离开,我们的人在城外树林拦截到他们,人已经移交官府,银票也追回来了。”
陆灵低嗯一声,有些黑心钱,就怕他有命挣没命花。
用完早膳坐在院中晒太阳,暖阳在她身上泼上一层金色。
“吩咐下去,打造一个面具出来,就用冰银,雕刻些花纹留出空隙,千年蚕丝做支撑链条。”
“是。”
陆灵素手伸向空中,仰头抓着那抹阳光,随后闭眼感受温暖:
“现在把他带过来。”
因为他是个危险人物,下人们只能把他重新关进笼子里送过来。
陆灵望着笼子里缩成一团的人挥挥小手:“让厨房送吃的过来。”
阳光照在他苍白的肌肤,显得手背有些晶莹,映出青色血管,白的过分、白的不正常。
食物香味绕在鼻间,眼皮子动了几下,幽幽睁眼,逆光中依稀看到笼门被打开,面具卸下露出全貌,他虚弱的伸向眼前的食物,一把抓住缓缓张口。
咬下之后他愣了一下,像是肉,又跟自己以前吃的不同,而且这东西自己已经很久没吃过了。
目光转向轮椅上的陆灵。
这里所有的兽类好像都听她的,她定是首领,为什么要给自己肉?昨夜不是还想打他?
眼底生出一丝疑惑。
陆灵也在观察他,指尖有节奏的敲着扶手,一下又一下。
突然院门口闯进一群丫鬟家丁,她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老神在在的继续看阿鹤吃饭。
不小的院子霎时被围的密不透风,大夫人气势宏伟走进院门,同时一位女子五花大绑的摔在笼子前面,嘴巴被棉布塞住。
阿鹤猛的往后缩了缩,浓郁的脂粉气令他产生不适,当下不停地打着喷嚏,惨白脸色染上几分微红。
“这是昨晚下毒之人,伯母把她压过来任你处置。”
陆灵淡淡斜眼去看,地上女子容貌艳丽穿着露骨,正是大伯父陆书峰新娶不久的小妾。
她单手撑住下巴语气漫不经心:
“把她抬远点儿。”
小妾害怕的顾涌着身子,家丁立马上前把人抬远,笼子里的人这才停止打喷嚏。
“依伯母看该如何处置她呢?”
张芳恨不得立马把这狐狸精剥皮抽骨,整日勾引老爷也就算了,还这般蠢钝如猪,差点儿害得他们满盘皆输!
“企图谋害陆家家主,理应处死。”
陆灵随意的嗯了两声,目光不转的盯着阿鹤:“那便听伯母的。”
一群人又声势浩大的走了。
她无聊的哼了两声,不惊讶大伯母为何比自己还着急,毕竟如果她真的死了,这万贯家财可就要充公捐给朝廷了,陆书峰他们一文钱都不会分到。
又专注的望着阿鹤,吃相甚是豪爽。
阿鹤眸光闪了两下,翻身趴在地上警惕的缓缓后退,宽大袖袍遮住盘子,随后转身吃起来。
陆灵没忍住笑出了声,宛如银铃般传到笼中人的耳里。
“我又不跟你抢,怎么还护起食来。”
笑着笑着眼眸泛起水光,埋头趴在扶手上,笑声逐渐消失。
吴妈嘴巴微张,手踌躇停在半空中,最终还是悄悄放下。
阿爹,你真的替我把所有的后路都考虑到了,就连最后也不忘用自己为我换了一道保命符,女儿一定会守好陆家。
下午陆灵拿着那个长命锁观摩半天,还是没看出什么不同,揉着眉间把它递给吴妈。
“找个画师临摹下来,替他找找家人,记住偷偷进行不要大肆宣扬。”
大伯母生性多疑还是小心的好。
阿鹤抓着笼边紧盯长命锁,那是他的,为什么要抢走?!
渐渐地瞳孔有些泛红,暗自磨牙。
陆灵打了个哈欠,觉得有些疲惫,便活动着脖颈,笼子那边却传来上蹿下跳的声音。
她抬眼去看,阿鹤抱着身子缩在笼子角落,头埋在怀里害怕的用胳膊挡住自己,低声呜咽。
这是怎么了?
迟疑的坐直身子,试探性的问道:“你怎么了?”
等了一会儿他还是这样,陆灵也着实有乏了。
“好好看着他,我回屋睡一会儿。”
阿鹤听到轮子转动的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远,悄悄抬头看那边,却只看到陆灵一闪而过的瑰丽侧脸,随后二人被一道房门隔住。
警惕的观察院内的侍卫,他蹲在角落摆出防御姿势,等着印象中的鞭打。
时间慢慢流动,太阳落山直至月亮升起,他什么也没等到。
脑袋微偏,狭长眼眸一眨不眨盯着紧闭的房门,无意识的往前爬了几步。
突然房门打开,耿耿残灯拉长两道影子。
陆灵刚出来就见阿鹤反应极大的退到离自己最远的笼边,瞅了他两眼没说话,轮椅停在院中时张开双臂。
吴妈招呼一个丫鬟过来架住陆灵,阿鹤则紧张的看着她。
靠着两人的力气陆灵缓缓站起踩在青石地板,小巧绣鞋艰难的向前行走,小腿试着使出力气。
月光铺在院中,她的位置到房门的距离也不过几丈远,对她来说却如同牛郎织女间的宽大银河,难以跨过,难如登天。
汗珠顺着脸颊滑落砸在地板,陆灵眼中平静如水,默不吭声的锻炼行走。
阿鹤目不转睛的望着她,乌瞳映出那火红身影,随后低头看自己的双腿,表情懵懂。
陆灵练完就进屋了,沐浴完看着送来的密信,眸中划过深思。
抬手烧了密信,她拿起长命锁盈盈一笑。
本不想这么快的,看来陆书峰等不及要丢人现眼了。
“着手准备吧。”
“是。”
早上太阳刚露出一角阿鹤便醒了,趴着喝了几口水就有人过来打开笼子,卸掉手足铁链,且重新被戴上面具拉了出去。
侍卫将他拉进主屋偏房,一进去便一眼看见坐在贵妃榻旁的陆灵。
陆灵招了招手,侍卫拖着阿鹤便往前走,堪堪停在她面前。
“给他换上。”
一个丫鬟端着托盘上前,上面摆着的是大红喜服。
但阿鹤却紧盯着陆灵脖间,因为火红衣裳上垂着一个银色的长命锁。
丫鬟不过刚靠近阿鹤就喷嚏不断,又被面具隔住鼻子,没几下就憋的满面通红。
陆灵撑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看着他,食指晃动轻拍着面颊。
“退下吧,找个家丁过来给他换。”
想不到他嗅觉这般灵敏,今儿个这丫鬟也不过用了一丁点香粉而已反应就这么大。
大红袍换上,陆灵坐在对面心情愉悦的看他,人长的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不自藻饰龙章凤姿,天质自然。
她从袖中拿出长命锁。
“过来。”
侍卫架着阿鹤上前压下他身子,陆灵坐直绕上他脖颈,长命锁便安稳戴上。
抚摸着长命锁,刚抬眼便对上阿鹤澄澈透亮的瞳孔,里面带着疑惑和些许戒备,鼻间嗤嗤。
“成亲时夫妻是要交换长命锁的,这是我的长命锁,三日后我们便成亲。”
说完帮他整理衣袍,抚上那冰冷的面具。
“我知你不喜我更不愿入赘陆家,我们只是假成亲,这段时间我会尽我所能帮你回归正常生活,帮你找到家人。”
入赘总归是会被世人笑话,若非情况紧急她是不会用这个法子,只要先暂时渡过逼婚这一难关便好,届时自己会替他安排一个新身份,让他们一家人安稳度过余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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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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