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才落,城里各处的土地开始皲裂,有绿色的藤蔓从地下钻出来,沿着房屋攀爬,有些顺着地面一直蜿蜒到他们身边,极近的距离下,闻人云山看到这些藤蔓绿色的根茎上绕着一根根红色的线,就像是经脉一样。
湿哒哒,软乎乎......
这些藤蔓绕着他们转了一转,又从闻人云山的后背攀上他的肩头,最后在鹿野的头顶停下,藤蔓上的水滴即将滴落在鹿野头顶的那瞬间,闻人云山揽住鹿野的手一松,一根瞬间出现,将那根藤蔓生生砸开,而后他展臂将鹿野带着几步奔到了城门外,将将站定后,脚下的土地也有裂开之势。
他迅速将手中的一根插入地面之中,脚下这一片的地面稳了下来,但随即四面八方的地中钻出了无数根藤蔓,这些藤蔓很长,立起来,犹如一棵棵参天大树,瞬间将他们围死,四周骤然暗了下来。
西门桑菊虽然拔出了剑,但她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象,吓得有些六神无主,只能握着剑左察又看,而鹿野却淡然很多,他甚至都没有摆出防御的姿态。
闻人云山手腕上的四通飞出,在他们周围围绕,将他们裹在一个小小的圆内,抵挡着这些藤蔓。
“道长,这是什么东西?”
闻人云山没有理她,他慢悠悠拔出了身后的三长,这柄长剑出鞘的瞬间,四周的藤蔓猛然后退,而闻人云山提着剑,不像个剑客,鹿野觉得他就像个屠夫,好似拿着刀去杀猪一样。
“你们在这里别动,贫道片刻就回。”
他踏步出了四通盘绕的范围,每走一步,藤蔓就为他让出一条路,但他走过去后,藤蔓就会回位,因而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密密麻麻的藤蔓之中。
闻人云山提剑往前走,直到走进城门后,四周的藤蔓好似一片没有边际的密林,天地间只剩他一人立于林间。
“晃朗太元,八方神威,普告九天,洞罡太玄,斩妖缚邪,却鬼延年,按五行岳,持卫我轩。”他慢悠悠念着咒,边念边摆剑作符,那剑在他手中不断转着漂亮的剑花,若是没有身侧虎视眈眈的藤蔓,他就仿佛是在随意练剑一般。
而后那剑尖挑出的符咒跃上剑身,在剑刃上不住浮动跳跃,闻人云山脚尖点地,纵身而上,那瞬间藤蔓缠绕着朝他扑来,瞬间将他淹没在黑漆漆的藤蔓中。
片刻后,藤蔓林中金光乍起,无数藤蔓拦腰而断,闻人云山旋身而出,手中的剑再次挥出,一剑动山海!
他收了三长,四周流满了粘稠的绿色液体,而那些藤蔓也骤然消失了,仿佛从没出现过,甚至不是缩了回去,而是凭空消散!
四通缠回了他手腕上。
鹿野带着西门桑菊走了过来,西门桑菊小心地避开脚下的液体,她扇了扇鼻子,嫌恶的说:“为什么也是血腥味啊?”
“因为它们吃得是人啊。”鹿野跳到闻人云山身边,夸他:“老道,你真是厉害啊,我果然没看错你。”
“这些东西还多得是。”闻人云山笃定:“这就是要杀你的人养得妖物?”
“你怎么知道这些东西是养出来的?”
“那条蛇不过是只看门兽,所谓游龙踞门,而那座寺庙的佛像内里都是空的,被用作养藤器皿,以活人血肉为饲,养成后破开佛像而出。”闻人云山眯眼打量鹿野:“你到底得罪的是什么人?会制作活死毒物,能养蛇,甚至还能养妖,这种能力的话,不至于在天州是什么寂寂无名之辈吧?”
闻人云山很自信:“你不妨直说,贫道替你了结了他。”
“我倒是很想道长助我一臂之力,但是狡兔三窟,我也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上一次见他,还是几百年前了。”鹿野耸肩:“几百年了,他该做的局都做完了,接下来啊,指不定就要飞升喽。”
“这种人还能飞升?”闻人云山不以为意:“他要是能飞升,贫道早都成仙界大帝了。”
“两,两位......”西门桑菊忽然出声,她颤颤巍巍地动了动,脸色煞白,目光看向自己的脚下,艰难地说:“我...我...我好像...”
鹿野面色一紧,接着他手中的竹枝窜出,狠狠扎入她的腿中,伴随着西门桑菊一声痛呼,竹枝拔出,带出来一根细小的藤蔓,“忘了,这个东西惯会钻人血肉。”
“老道!”他又说:“你背着她。”
“不背。”闻人云山转头就朝城里走,撂下一句:“爱死不死。”
“......你到底是不是个道士啊!”鹿野没辙,又不能真的把她扔下不管她的死活,只好自己把她背起来,跟上去。
城里已经荒废,房屋没有太多破败,应是这里荒废的时间不长,但看藤蔓的生长速度,这里的人应该也全部死亡不久,否则这些藤蔓一定会转移去别的地方筑巢,或者它们的主人会给他们送来源源不断的养料。
“多年前贫道来到这里扫夜,还曾惋惜那熔河差些就有一亥线龙之势,就算因为首尾相交成为死河,然而内里山水平原交错,为福地,没想到隔了几百年,就因为这死河成了死地。”闻人云山唏嘘:“虽说天州宗门日益衰落,这逆天道而行者,却层出不穷。”
转过街角,他停下来,看着远处郁郁葱葱的山头,高山环低山。
“金星作母山,木星作子山,金克木,其气互伤,于理为逆,开始未见凶,久之必成灾。”
“什么什么啊?”鹿野累得很,抱怨:“她太沉了,你能不能帮着背背啊。”
闻人云山没理会他的言语,而是对他说:“这人对风水命理非常精通,否则也做不出这样的死局。”他沉吟一会儿,“看起来他倒是什么都精通一些。”
“背不动啦!”鹿野把西门桑菊放下,自己一屁股坐到地上。
“你是个什么道士啊,冷血无情。”鹿野说完,瞥见西门桑菊的小腿血淋淋一片,于是又问:“你会包扎吗?”
“不会。”
“你根本就是会但是不想帮忙。”鹿野一边嘟囔着一边撕下西门桑菊的衣角,替她包扎伤口。
闻人云山继续往前走,他并不担心那鹿精会有什么危险,不过等他走过一条街,转到另一条空旷破败的街道上,转头去看,却并未见鹿野跟上来。
也许是包扎太浪费时间了,他这么想,决定停下来等等他们。
这条街道与其他街道似乎有些不同,其他街道的破败是真的破败,房屋有些坍塌,门窗有些脱落,而这条街上的房屋都是完好的,并且间间门窗紧闭。
顺着街道往前走,他远远就见一间房屋上贴着个符咒,符咒已经被撕开,只剩一半贴在门上,饶是他对符咒如此精通,也没能看懂这符咒上到底画得是什么咒。
这时,他听到女子的惊呼声,似乎是西门桑菊发出来的,他几步退了回去,而原先的街道上空空荡荡,没了鹿野和西门桑菊的影子。
他定定站了一会儿,也没想着找人,在他看来,那鹿精修为并不低,不可能对付不了这里的妖物。
他又返回那扇门前,门在他踏上台阶的瞬间打开了,一座崭新的坟墓赫然立于堂中。
孤坟坐堂。
闻人云山不自觉转了转手中的一根,有意思,多少年了,他在那阴暗的庙宇里做了多少年的菩萨,骨头都僵了,终于是时候活动活动了。
将一根如同剑一般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后,在破土而出的藤蔓袭来之前,他旋身而出,直直跃到那坟上,站在坟顶,他垂眸盯着那坟看,坟的四周无数藤蔓拔地而起,冲他扑来!
他不慌不忙,摸出个黄符来,什么也没画,弯腰将那空符往坟顶上一贴,随即几步跃离,攀于墙壁上,那坟猛地震动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墓中出来,而那些不断朝闻人云山攻击的藤蔓都被挡在闻人云山身侧,无法触碰到他。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外面天色骤暗,那不断震动的坟墓也突然安静了下来,张牙舞爪的藤蔓似乎是感应到来了危险,纷纷缩了回去,很快就钻入了地中,不见踪迹。
四周乍然平静地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而闻人云山贴在墓顶的那张符却莫名消失了。
他从墙上下来,绕着坟转了一圈,想把墓掘开,至于外面到底有什么,他暂时不想知道,他就想知道这墓里有什么,就在他下手的时候,外面忽然传出莫名的响声,似乎是在吸引他的注意力,但闻人云山充耳不闻,他稍一用力,木棍直直砸到坟墓上,接着这坟墓便裂开了一条缝,随后这缝隙越来越大,直到一个黑漆漆的洞口露了出来,
他往前走几步,想打量这个洞口,靠近的时候却闻到了一股极其难闻的味道,他捂着鼻子缓了缓,这才定睛细看,可洞里黑黑的,什么也看不出来。
他一个纵身跃了下去,跃下去的瞬间,黑暗的墙壁上忽然亮起无数双眼睛,是属于人类的眼睛,空洞眼眶发出幽暗的亮光!
接着,他刚刚炸开的洞口被恢复了,也就是说,他似乎被困在了这里。
似乎的意思也就是,他还没想立刻出去。
闻人云山落地的瞬间摸了张符往自己肩上一拍,那些等着他的藤蔓全都缩了回去,蠢蠢欲动,又不敢靠近他。
黑暗中,闻人云山一点儿也不紧张,而是握着棍子如常行走,前方就算有东西,在他的顶级玄宗符前都得靠边站。
走了不多久,前方有幽暗的光线,原来是山壁两侧被人凿出凹陷,放了很多盏尸油灯,地上除去蠢蠢欲动的藤蔓,还有零星断骨,再往前走,洞里宽敞起来,地上散落着一些佩剑,还有看不出是哪个宗门的校服被撕得很碎。
忽然,他听到了一阵敲击声,这声音似乎不是从前方传来而是从墙壁的另一边传来,于是他用棍子在墙壁上敲了敲,发现果然是空心墙,他不想花耐心找机关,稍微用点力,这墙壁便塌了个方方正正的门形。
门后面一片黑暗,充斥着浓烈的腐臭味。
他摸出个火折子,没等他晃出火星,那洞里亮起了火光。
借着微弱的火光,他目光扫向墙壁,之后猛地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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