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雷区
“你怎么……?”
许平章属实没想到许诗瑶会来程家,而且还是跟着程凯泽一起来的。
他刚远远见到程凯泽跟个女人手挽手走过来,就直接喊贺文斐过来加入修罗场了,结果二人走近的时候,才发现那个女人居然是许诗瑶。
这个发展……?许平章看向程凯泽,想要从他那得到一些对当下情况的暗示,但是对方却并没有对上他的视线,而是微笑着轻拍许诗瑶挽在他胳膊上的手,说:
“我带诗瑶回来见爷爷,商量下婚事。”
“你说什么?!”
程凯泽这话直接把许平章和刚走过来的贺文斐都吓了一跳。
一直闷头喝茶的常乐听到,也从许平章身后探出头来看向并肩而立的“一对璧人”,疑惑地皱眉,有点不能理解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而梅姨的脸色则微微沉了下来,再不见刚刚跟贺文斐几人玩笑时的轻松和狡黠,盯着许诗瑶的眼神带着审视和一点点防备。
“程凯泽,”贺文斐见程凯泽的表情中不带开玩笑的意思,立刻严肃起来,沉声问:“你干什么呢?”
而许平章也站直了身体,“凯泽?”
程凯泽感受到当下的气氛,略微不解地挑了挑眉,似乎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反应这么激烈。
但他没有对贺文斐质问的语气有什么表示,而是像对来家里吃饭的普通朋友那样打了个招呼,“你们聊着,我们先进去了。”
然后转向梅姨问:“梅姨,爷爷在哪呢?我先带诗瑶过去。”说着就拉着许诗瑶转身就往室内走,似乎很是着急。
许诗瑶倒是颇为顺从,笑着看了许平章一眼就跟着程凯泽走了。
“程凯泽!”贺文斐气急,刚要上前阻止,却被突然从座位上站起来的常乐拦住了去路,“常高兴你别拦我,我要问清楚他什么意思!”
常乐没有松手,还让许平章一起帮他把人拉住,“程凯泽不太对劲。”
“他当然不对劲!谁知道发的哪门子疯!”贺文斐气得声音都在颤抖,“他就算找人演戏也不能找许诗瑶啊!那姓许的都是什么人他不知道吗?!”
被殃及池鱼的许平章并没在意他把自己也捎带上,只是安抚地拍拍贺文斐的肩让他冷静,然后转头问常乐:“哪种不对劲?”。
常乐没有说话,只快速掐了个法诀的手势。
许平章立刻明白了,看着还站在一边对着程凯泽离去的方向皱眉的梅姨,他不好跟贺文斐明说。
只能劝着:“你冷静一下,我们先搞清楚情况再说。这不像是凯泽会做的事,太反常了,跟鬼上身一样。”
一边说还一边手上用力捏了两下贺文斐的肩膀,贺文斐渐渐冷静下来,收回怒目盯着那对男女背影的视线,转而看向许平章又看向常乐,见二人眼中都带着“你懂的”暗示意思,他才突然反应过来。
“你是说……?”咒术?贺文斐无声地问出后两个字。
常乐点头肯定。
于是贺文斐更生气了,“谁干的?!许诗瑶?!MD姓许的没一个好东西!”
见他又把自己骂上了,许平章无奈叹气,收回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你们打什么哑谜呢?”梅姨不知何时走到了他们旁边,见他们三个又是比划又是干嘎吧嘴的,直接出声问。
刚想问常乐有没有办法的贺文斐立刻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三人相互对视,闭口不言。
他们这副心照不宣的神情让梅姨不禁翻了个白眼。
“说吧,活到我这把年纪了,什么没见过啊?”她这么说着,直接忽略许平章跟贺文斐,把目光定在常乐身上。
显然是在等他回答。
常乐看着老人平和睿智的眼睛,又抬头看向许平章,用眼神询问他的意思。
许平章还在思考,就见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从室内一路小跑着出来,面色焦急,还没到跟前就低声喊着:“梅姨!梅姨!程先生跟小程先生吵起来了!”
梅姨丝毫不见惊讶,似乎早有所料。也不再追问刚刚常乐三人在聊什么,而是对着那妇人点点头,说:“这就过去,”然后又扫了一眼身旁的三个年轻人,“走吧,一起去看看。”
那语气就像在说去看什么不太有趣的热闹一样,兴致缺缺的,但眼中却带着意味深长。
贺文斐第一个上前挽住梅姨手臂一起往室内走去,因为着急步子迈得太大了还被梅姨嫌弃地拍了拍,叫他慢点,“急什么?又跑不了。”
许平章则落后两步,跟常乐并排,低声问:“严重吗?”
常乐知道他在问程凯泽这个情况好不好解决,他摇摇头,“不严重,就是有点麻烦。”
他看出来程凯泽是中的迷情咒。
迷情咒是咒术里造成伤害比较小的那一批,顾名思义,就是让被下咒的人陷入意乱情迷的爱。
但除了这个不会有任何其他影响,日常生活也好或是工作学习也罢,都不会因为迷情咒而产生负面影响,也不会有为了迷情咒对象而失去理智的事情。
被下咒的人只是爱上了一个原本不爱的人,并不会改变这人的本质。
如果他爱一个人的表现是细水长流的类型,那么在迷情咒影响下,他依然会细水长流地爱着咒术让他爱的人,并不会突然变成轰轰烈烈的爱人模式。
要解开迷情咒并不难。
迷情咒跟很多取人性命的伤害性咒术不一样,是属于控制型咒术,而操控就需要媒介,里面压着被下咒的人的血液毛发和生辰八字。
术法起作用之后,只要操控媒介还在,术法就会一直起作用。
但只要毁掉它,术法自然可以解开。
麻烦的是要怎么找到这个媒介。
这么想着,常乐跟许平章走到客厅里,见到成对峙状态的几人时,他的眼神第一时间定在许诗瑶身上,想要找到些蛛丝马迹。
一般使用迷情咒的人都是亲自下咒,通常是咒术师本人用其让某人或某些人爱上自己。
但是常乐仔细观察了许诗瑶周身上下,并没有在她身上发现任何咒术力量的残留。
那就说明,她并不是直接下咒的人。
那施咒的是谁呢?为什么要帮许诗瑶做这种事?
常乐突然想起之前见到许涛时,对方身上残留的那丝跟下咒害许灏的术士同源的咒术残留……
都是许家人,那么施咒者会不会是同一个人?会不会跟许灏之死有关?
会不会……跟珩哥的死也有关?
许平章注意到了常乐略显凝重的脸色,以为他觉得程凯泽的情况很棘手。虽然他说了不严重,但是“有点麻烦”又是麻烦到什么程度呢?
也许以常乐之前的法术是可以不那么“麻烦”的,但是他现在魂力不能使用,身体甚至不比普通人好多少……
许平章想到这里,心下微沉,但是面上却没有把自己的担忧表现出来,而是带着点安抚意味的轻轻拍了拍常乐肩膀,让他看程凯泽和程夫人之间渐渐趋向白热化的争论。
之前来通风报信的阿姨说的“吵起来”其实并不很贴切。
程松跟儿子之间并没有大吵大闹,情绪也不算激烈,只是彼此都不能赞同对方的说法而一直你一言我一语地用平和但严肃的语气驳斥对方的观点。
可这在其他人看来已经是不得了的事了。
毕竟小程先生从小到大都没有这么跟程松争执过,虽然不能说是言听计从,但这样当着外人的面争论不休的情况是从没发生过的。
而程松虽然不是个温柔的人,但不管是面对家人还是工作的员工都没红过脸,即使有人犯了大错把人辞退,也是态度平静坚决,少见怒火。
二人说话的声音不大,周围的佣人也不敢靠近,因此听得并不清晰。
但小程先生带着个女孩子回来,然后父子二人就有了分歧,大家用脚指头猜也大概能猜到是为了什么事。
只是苦了那些工作岗位本来就在客厅附近的人,既不敢靠近吃瓜也不敢随意离开。
见到梅姨进来的时候,客厅中除了处在争端中心的几人外的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梅姨轻轻挥手示意所有人都离开,隐在阴影处的五六个人立刻都无声无息地撤出了战场,轻手轻脚的样子好像脚下踩的不是地板而是雷区。
正在对峙中的父子二人和许诗瑶都没发现这细微的动静,他们的话题还围绕在“婚事”上。
倒是站在程家父子身边的程夫人刘若华注意到了他们,给了个眼神过来,让他们先不要靠近。
“婚姻大事不能草率决定。”
“家里最近一直给我变着法地安排相亲,不就是希望我尽快结婚吗?”
“是要把你的婚事提上日程,但那也要分对象。”
“诗瑶是许家千金,跟那几位比起来只强不差。”
“跟家世没关系,许家人不行。”
“姑姑的事跟她不相干。”
“她是许涛的女儿。”
“爸,许涛是许涛,诗瑶是诗瑶,父亲做错事不代表孩子也有罪!。”
“你姑姑出事是因为什么你忘了?”
“她当时还小,什么都不知道。”
“不用说了。我绝对不会同意的。这个家也不欢迎她来,许小姐请回吧!”
程松音调不高,甚至比平日说话更低一些,显得十分威严。
他抱着手臂半侧身站着,不欢迎的态度表现得很直白明显。
他的话虽然没有任何激烈的用词,但是没给许诗瑶这个“客人”任何脸面,已经可以说是相当不客气了。
程凯泽安抚着被说得面色苍白眼眶含泪的许诗瑶的情绪,脸上也带上了点怒意,“爸,再怎么样来者是客,您怎么能这么说呢?”
“你还教训起我来了?”程松气道:“你都敢把许涛的女儿带回家里来,还想我有什么好脸色!难不成我还得当她是贵宾招待不成?”
程凯泽大概也知道自己理亏,一时不知怎么接话。
倒是被他揽着肩膀的许诗瑶,一边抽泣着一边开口:“凯泽哥哥对不起,都怪我……我之前看你们一家人对大哥那么照顾,我以为……没想到叔叔会对许家人这么反感……对不起……”
她哭哭啼啼地还说一半留一半,话里有话的做作劲儿,让程松立刻眼带不可置信地瞪向了程凯泽。
倒不是她这话刺激到了程松,而是他实在不能接受自己儿子眼光这么差!
抛开是许涛的女儿不提,这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都敢拿到他面前玩的丫头,程凯泽到底是哪只眼睛瞎了才看上她?
程松大概是连气带震惊,一句话都没说出来,但那表情里包含的意思连常乐都看出来了。
他忍不住皱了皱鼻子,别开眼不想再看许诗瑶拙劣的表演,打量其周围来。
客厅里的装潢并不复杂,简洁明亮,细节处又透着精致,中西式元素巧妙融合,既有东方的古典韵味,又有西方的现代气息。
从家具装饰,到字画摆件,无不彰显出主人对品质和格调的追求,能看到主人的独特审美和细腻心思。
听说这宅子翻修装潢的时候,里里外外都是程夫人一点点安排的,能看出她很注重每一个细节,力求让整座宅邸呈现出一种和谐而美好的氛围。
甚至在风水布局方面都考虑到了,应该投注了不少心血。
对一所宅子尚且如此,那对儿子呢?
常乐的目光在周围扫了一圈,又向程夫人看过去,见她神情很是复杂,似乎并没有很生气,至少跟已经出离愤怒的程松比,情绪还算平和。
但她眼中却带着无法掩饰的嫌弃,看来对许诗瑶这个“儿媳候选”不慎满意。
可更让常乐注意的,是除了生气之外,程夫人眼中还有很多别的他看不明白的情绪……
唉,程夫人这样的人,对他来说像一本艰深晦涩的古书一样,难懂得很。
“老程。”站在一旁看了好一会儿的程夫人终于出声打断了互不相让的父子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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