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巧女解父愁,三言化矛盾(修)

顾玲玉无聊地观看着场上的比赛,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挥动球杆,却错过了滚到他身边的球,打中了一团空气。她嫌弃地移开视线,随手拿起桌上摆在盘子里的点心,对着身旁的刘锦秀说道:“看这些人打球真没意思,单宛要是能再打一场就好了。可惜没人肯跟他打……”

顾玲玉余光里见刘锦秀对自己的话没什么反应,她抬眸看去,就见刘锦秀魂不守舍地盯着前方,不知在想什么。

“敏慧?”顾玲玉疑惑地叫道。

刘锦秀听见她的声音猛然回神,回头浅笑着看向顾玲玉,柔声问道:“怎么了?”

“我和你说话,你怎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顾玲玉有些不满地说道。

“我听闻余夫人自从去年秋后身体就一直不大好,妹妹可是在忧心这件事?”坐在对面的顾漱玉放下手中轻轻摇晃的扇子,若有所思地问道。

刘锦秀没有想到顾漱玉会知道这件事,或者说她会关注自己的事,有些诧异地点点头,说道:“正是。”

“你爹既然是太医,可有说是什么缘故吗?”顾玲玉正色问道。

“爹说是早些年落下的产疾,导致身体寒气入骨,十分畏寒。”刘锦秀面露担忧地回道。

“既是这般严重,那应该在家好好歇着才是,有什么不好推辞的告诉我一声,我跟姬夫人说不就行了。”顾玲玉不解地说道。

刘锦秀无奈地笑道:“我身边的端儿不小心将你亲笔写给我,让我务必到场的那封信告诉了我娘,她一向喜欢你,所以硬拖着病躯,也要带我赴约。”

“这么说来,倒成了我的不是。”顾玲玉有些懊恼地说道。

刘锦秀心中一惊,以为顾玲玉曲解了她的意思,认为她是在埋怨顾玲玉,随即就要开口解释。顾玲玉却站起身,一面拉着刘锦秀的胳膊往外走,一面说道:“我这就陪你去和姬夫人请辞,你娘身子不好,以后这种不重要的场合能避就避。你娘喜欢我,我多去看看你们就是了,没必要我说什么,你们就做什么,别这么死心眼。”

刘锦秀愣了愣,心里一暖,忍不住真心实意地笑道:“好。”

向姬夫人告辞后,顾玲玉又亲自将刘余氏送进了马车里。余姚颂撩起帘子,受宠若惊地说道:“劳烦沁沁来送我了,这里风大,快回去吧。”

“无碍,夫人要多多顾念着自己的身子,一切以自己的身体为重。”顾玲玉站在马车外,认真地嘱咐道。

“好,好。”余姚颂慈爱地看着顾玲玉,笑着应道,她这下对尊爱长辈的顾玲玉更加喜欢了。

虽然马车上备着暖和的狐裘,但余姚颂在马球场上已经着了冷风,一路上哆哆嗦嗦地低声咳嗽个不停。刘锦秀心疼地将她抱在怀里为她供暖,一只手抚着她的背给她顺气。

“娘,回去之后再让爹给您瞧瞧吧。”刘锦秀动作轻柔地低声劝道。

“咳,我,咳咳,我这是老毛病了,看也看不好的。”余姚颂摇摇头说道,“你爹每日都那么辛苦,不必拿这种小事劳烦他。”

“娘,这怎么能叫劳烦?爹要是知道您这么想他,背地里不知道得有多伤心呢。”刘锦秀蹙眉说道。

余姚颂看着她柔柔一笑,然后闭目养神,不再多言。刘锦秀无奈地将她身上的大氅又盖牢实些。

回到刘府后,刘锦秀先去祖母那里用过晚膳,然后去五芳斋照顾余姚颂。虽说余姚颂总是避着刘铭科,但他还是偷偷给她把过脉,开了药方,为她时时调理着身子。刘铭科也从书房搬了出来,宿进五芳斋。

只是这几日宫中几位娘娘接连有喜,元成宗喜出望外,更是命令太医院的几位太医要小心照顾着她们,万不可让身子娇贵的娘娘和腹中的皇嗣有半分危险。皇帝这么宝贵着她们,难免有些草木皆兵,于是刘铭科半夜被突然叫进宫里变成常事。

为了不打扰余姚颂,刘铭科又搬回书房。因为刘锦秀跟着刘铭科也略懂些医术,所以刘铭科便让刘锦秀暂时跟余姚颂住在一起,贴身照顾她。

余姚颂最近咳疾愈发严重,常常折腾到半夜,才能安睡。刘锦秀觉浅,每日晚睡早起,也不喊累,只在余姚颂用膳的时候,偷偷去小憩一会儿。

是夜亥时,余姚颂刚刚歇下不久,院子外面西边的方向便传来隐隐火光,还有一阵几不可闻的兵荒马乱的吵闹声。前院西面是书房的方向,一开始刘锦秀还以为是宫里又差人来请刘铭科进宫请平安脉,便不以为意地准备躺下歇息。

但不知为何,刘锦秀心里总觉得今天的事没有这么简单。她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觉,也不敢翻身怕吵醒身边的余姚颂。左思右想下,她还是决定去外面看看。刘锦秀蹑手蹑脚地从床上下来,随手披上一件长袍,来到门外向值夜的婢女问道:“爹爹那里发生什么事了?”

“不知道,许是宫里又来人了吧。”端儿疑惑地回道,她看着里面只穿了一件里衣的刘锦秀,有些担忧地说道:“夜里风寒,姑娘快回屋吧。若是实在担心,我着人去前院看看,待会儿来给姑娘回话。”

刘锦秀紧了紧身上的衣袍,看着书房的方向,忧心忡忡地回道:“也好。大夫人睡下了,现在天还冷,你们排好班,寅时就不必派人守夜了。”

“是。”端儿感激地应道。

刘锦秀悄声回屋,坐在外间等消息。如果只是单纯请平安脉,又不是第一次了,传声消息就是了,怎么会在夜里闹出这么大动静?除非是宫里出了大事,急宣众太医进宫问诊。刘锦秀在心里盘算着,蛾眉微蹙,放在桌边的手不安地握紧。

时间一点点过去,夜更浓重了,连月亮都不大看得清楚,屋里寂静漆黑地令人害怕。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端儿细弱蚊蝇的声音唤道:“姑娘。”

刘锦秀这才骤然缓过神,她站起身快步走到门口,将门小心拉开,走到外面动作轻缓地关上门,这才低声问道:“如何?”

“宫里传来消息,说瑾妃今日受了惊,晚上便突然落了红,皇上召集所有太医即刻进宫,为瑾妃会诊。”端儿面色有些慌乱地回道。

瑾妃是元成宗的宠妃,倘若真的出了事,第一个问责的就是照顾瑾妃的奴婢太医们。天子之怒,伏尸百万,血流千里。想到此处,刘锦秀隐在夜色中的脸上霎时血色尽退。

刘锦秀闭了闭眼,稳住动乱的内心,冷静地吩咐道:“你让人时刻关注着前院动向,一旦有什么事无论何时都必须来告诉我。还有,此事切不可让夫人和老太太知道。”祖母人至迟暮之年,余姚颂身体有恙,都经不起惊吓。

端儿被刘锦秀镇静的反应安抚下来,连忙回道:“是。”

因为余姚颂不能着风,屋里的窗户大部分都关着,少有没关的几个也都只留了一条细缝,以来通风换气,所以屋里十分暖和。刘锦秀心神不宁地坐在屋里等消息,后背不知不觉地漫上一层热汗。

她一直坐到五更天,门外终于传来动静。

“姑娘,姑娘。”端儿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小声叫道。

刘锦秀见她开门赶忙站起身,她一夜未合眼,这时猛地站起来,眼前一片眩晕。她身形一晃,扶住桌子才未跌倒。端儿见她这副模样,焦急地上前搀扶住她低声说道:“姑娘,老爷回来了,现下已经准备歇下了。”

“回来就好。”刘锦秀缓缓说道。她吐出一口浊气,慢慢地坐回椅子上。

“姑娘,趁现在夫人还未醒来,您快去休息会儿吧。”端儿凑近她柔声劝道。

刘锦秀抬手揉了揉额角,有些疲倦地点头应道:“好,我就在外间睡,免得吵醒娘。你也跟着我守了一夜,快回去歇息吧,你今天就不必跟在我身边伺候了。”

“多谢姑娘体恤。”端儿笑着回道。她行了个礼,悄悄退了出去。

刘锦秀走到贵妃榻边,小心地躺到上面。她刚眯了会儿眼,里间就传来余姚颂虚弱的咳嗽声。余姚颂睁开眼,见身边没有刘锦秀,颤颤巍巍地坐起身,朝外面唤道:“敏慧,咳咳,敏慧?”

听见声音的刘锦秀顾不上头昏目眩的不适感,急忙起身走进去,坐到床边轻轻拍余姚颂瘦弱的背脊,温柔地笑道:“娘,我在这里呢。我刚才醒来觉得身体乏力,这才出去透透气。”

余姚颂握住刘锦秀的手,柔弱地三字一喘地说道:“我,我是个病人,你本不该,咳咳,过来的,省得娘过了,过了病气给你。”

“娘,您放心,女儿没事的。”刘锦秀浅笑着安慰她道。

刘锦秀好不容易将余姚颂哄睡着,闲来无事的她拿起一旁余姚颂没有绣完的护膝将它绣好,然后估摸着刘铭科也该睡醒了,才又悄悄地离开五芳斋去了前院。

刘铭科正在用早膳,守在外面的药升进来通传道:“老爷,大姑娘过来了。”

刘锦秀跟在他身后走进来,对着刘铭科行礼道:“爹。”

“你怎么这么早便过来了?”刘铭科一面疑惑地问道,一面抬手示意她一起过来吃饭。

“昨夜听见书房这边的动静,女儿实在有些担心,所以一早过来想问问发生了什么事。”刘锦秀有些担心地问道。

刘铭科闻言皱眉沉思了一会儿,叹口气说道:“昨夜瑾妃受惊,胎像不稳,太医院的所有太医都应召进宫。董太医资历深,是太医院的老人了,大家都以他为首。谁知为瑾妃会诊时,他竟然把错了脉像,瑾妃腹中的孩子险些丧命。皇帝震怒,但念在董敬年事已高,又半夜急召,以至他神志恍惚,所以只罚了一年俸禄。”

刘锦秀不解地问道:“董太医犯下如此大错,皇上感念其不易,只是小小惩戒,爹何故如此忧心?”

“我常年研究些疑难杂症,正好稳下瑾妃的胎儿,解了众人的眉燃之急。皇上龙颜大悦,当着所有太医的面大肆赞扬了我。只是这番出风头,怕是会惹了董敬不快。”刘铭科郁郁不乐地说道。

刘锦秀心里思量一番,想起自己昨日在马球会上见到的董风兰,浅笑着对刘铭科宽慰道:“爹爹不必担忧,董太医最宠他的小女儿董风兰,我只要跟她交好,想必董太医也不会太为难爹爹。”

刘铭科闻言欣慰地笑道:“还是你最懂事,知道为爹分忧。”

余姚颂醒来后,知道刘锦秀去了前院用膳,也没派人去叫她。小厨房依照惯例做了些清淡的饮食送过来,她刚吃完饭,来收碗筷的婢女将煎好的药汤也一并送了过来。

余姚颂吃不得苦,强撑着喝完一碗熬得颜色浓重的药汤,然后便不停地往嘴里塞着蜜饯。

刘锦秀和刘铭科过来时,就听见余姚颂焦急地吩咐道:“快熬一碗梨水过来!”

刘锦秀低笑一声,说道:“娘怎么还跟孩子似的,嘴里容不得一点苦味儿。”

“我看蓉儿长进了不少,至少能乖乖喝药了。”刘铭科扬声笑道。

听见刘铭科的声音,余姚颂脸上的表情淡了些,只看着走进来的刘锦秀说道:“还说我呢,你不是一样不喜欢喝这些苦药。”一副全然没有看见身边的刘铭科的模样。

刘锦秀看了一眼身边的爹爹,走到余姚颂身边,拿起一颗蜜饯递给她,好声好气地说道:“娘快含一会儿,熬好梨水还得有些时候。娘,爹爹跟我一吃完饭便过来看你了。”

余姚颂含下蜜饯,起身去榻上拿护膝,却看见它已经被绣好了。她吃下嘴里的东西,回头看向刘锦秀问道:“这是你绣完的?”

“是。”刘锦秀点头应道。

余姚颂有些心疼地接连问道:“是不是我半夜咳疾发作,吵醒了你?不然你怎么有这功夫绣好护膝?”

“娘,您没有吵到我。我都说了,我睡醒得早,是在外面透风的时候,一时无聊便拿过来绣绣打发时间。”刘锦秀无奈地安慰道。

余姚颂这才稍微放下心来,坐了回去。刘铭科在旁边站了半天,见她终于没再躲自己,迅速上前把住她放在桌子上的手腕内侧,开始把脉。

“怎么愈发严重了?”刘铭科皱眉说道,“我再给你做几个药包,你泡个把月的药浴试试。”

“既然有法子医治,我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你也不必总是往我这里跑,免得惹了你的薇儿不快。”余姚颂收回自己的手,拿帕子仔细地擦着刘铭科刚刚碰过的地方,像是十分嫌弃的样子。

刘铭科面色一僵,偏过头也不再看余姚颂。刘锦秀见状连忙拿过余姚颂手里的帕子,柔声哄道:“娘,从您生病起,爹爹可是一日不在担忧,恨不得整日都陪在您身边。您怎么也不该这样曲解爹爹的好意啊。”

她这话说到了余姚颂的心坎上,余姚颂不可避免地想到刘铭科确实已有半年都没有宿过斜柳轩,要不是这段时间宫里事务繁忙,他还一直住在五芳斋里。她愈想愈觉得心里不自在,看着身边落寞的刘铭科,心中生出了几分愧疚之意地说道:“这几日你辛苦了。”

刘铭科默默叹了一口气,回头看向余姚颂,握住她的手轻声说道:“你不怪我就好。”

刘锦秀看着他们暂时和解,冁然而笑地带着小吉从屋里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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