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给弄懵了,尤其是叶木。
被一个素未谋面的老太太死死抱住,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她吓得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这老太太还管她叫小落落……
落落是叶木的小名,兄妹用了一样的名字,怕分不清叫谁,送两个孩子走的那天,叶木妈妈给取的,叶落归根。
什么情况这是?
叶木满心困惑,但此刻老太太哭的正伤心,连话都说快不清楚了,她只能抬手轻轻拍着老人的后背,认真地给她顺着气,一边安慰,“那个,奶奶,您先别哭了,我们坐下慢慢说行么?再哭就该哭坏了……”
哪想竟一语成戳,话音都还没落地,老太太突然就歪进自己怀里一动不动了,低头一看,人竟然真的哭昏了过去。
叶木:“……”
天地良心,她绝对没有任何一丝咒老太太的意思!
反射性地抬头看向正大步朝她们走来的男人,那脸色已经难看到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形容了。
叶木整个僵着,大气不敢喘,看着君梵喊了几声“奶奶”没得到回应后,低咒一声扯过老太太一把抱起,迅速往外跑去。
临出门前那人回头看了自己一眼,那眼神活像在看一只讨人嫌的臭虫。
就连柯苒也是嫌弃又凶残地瞪了她一眼,才抬步跟了出去。
叶木:“……”
谁能不能告诉她一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直到肩膀被人不轻不重地拍了下,叶木回头,叶老爷子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一手撑着拐杖,没好气地看着她,“瞧你这张乌鸦嘴!”
叶木挠了挠头,心虚地看着叶老爷子。
一别两年,这老头儿看起来又老了些,该有七十六岁了吧,不过精神倒是好。
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叶木依旧很想笑,大宅对面的人工湖边,老爷子一手撑着围栏在逗鸟,偏头看见她时,惊得把鸟笼子都给扒进了湖里,那只金丝雀被吓得不轻,捞上来的时候,浑身都在抖。
时间过得可真快,一晃又是两年。
其实小时候,叶木是怨恨过老爷子的,因为算命的一句话,就让她没爹养,没娘疼?
后来听小叔说了一些事,就渐渐地释怀了,不过也是个可怜的老头儿罢了。
叶老爷子年轻的时候手段狠,为了壮大叶家,损人利己的缺德事没少干,叶家在他手中算是走上了最辉煌的时刻。
可仇恨攒多了,总不会是什么好事,那个白雪皑皑的冬天,他一双儿女被人给扔进了深山。
年仅十二岁的叶若背着七岁的弟弟叶赫在及膝深的大雪里走了一夜,被发现时,双腿已经冻坏,后来膝盖以下都被截了。
叶家太太生叶赫时落了病,经此事后,终日郁郁寡欢,一年后竟舍下丈夫和子女撒手人寰,走的时候才三十二岁。
外人都说,这是报应,叶老爷子心太黑命又太硬,所以才殃及了家人。
闲言闲语听的多了,叶老爷子就信以为真了,是自己造了太多孽,最终害了妻子,害了孩子。
此后老爷子便彻底改头换面,甚至专注起了慈善事业,再后来连曾被他伤害过的人,都选择原谅了他,但在他自己心里却始终没办法原谅自己。
所以在听到算命师的那番话时,叶老爷子是真的怕,惶惶不安地过了一个月后,终于下决心把两个孩子给送出去。
叶木她妈自然是不同意,算命瞎子的话,哪能信?
可看着整个瘦了一大圈,仿佛苍老了十岁的父亲紧紧抱着两个孩子,在自己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她还能说什么!
听小叔讲完爷爷的事,叶木心里挺不是滋味儿的,慢慢的就不怪他了。
“落落,你哥现在怎么样了?”叶老爷子问。
叶木反应了下,回道:“好着呢!他那拐杖打起人来,可溜了!”
老爷子点点头,忽又捶着胸口,神色内疚,“你不知道,从你哥哥出事,我只要看见你妈妈,就恨不能找个地缝躲起来,是我不顾她的反对,一意孤行把你们送出去的,如果我没听那算命瞎子的话,也许你哥就不会出事了……”
又来了,叶木挠了挠头,有些无奈,就快迎来大圆满结局了,这老头儿就不能放过自己么?
“那个爷爷,咱不提这事了啊,你可千万别憋不住,自己跑我妈那儿把一切都坦白从宽了,我哥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到时候我们俩好好的往她面前一站,这二十五年发生的事儿,那都不值一提,成吗?”
见老爷子还想说什么,叶木忙摆摆手转移了话题,“那个,我们不跟过去看看君奶奶?还有刚才是怎么回事?”
经人一提醒,叶老爷子这才想起刚发生了什么,着急忙慌地推着叶木往外走,一边道:“差点给忘了,走走走,快走,到了再说!”
*
两人驱车到了医院,推开病房门,正巧赶上里面的人在解释君老太太的情况。
一穿白大褂的男人声情并茂,眉飞色舞,连带比划道:“这还不都是叶家老爷子惹出来的,没事儿总跟老太太说什么等他孙女儿回来,咱老君家孙媳妇,小曾孙什么的都会有了。老太太本来就被隔壁徐奶奶那对曾孙刺激的不行,大概半个月前吧,老太太夜里做梦,梦见咱哥跟叶家那姑娘生了个大胖小子,可两人闹了矛盾,咱嫂子一气之下抱着孩子离家出走了,老太太急得大半夜竟哭了起来,给咱哥吓得,还以为怎么了,从三楼顺着扶手就翻了下去,见着老太太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就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再后来老太太就魔障了,天天逼着咱哥去给她把孙媳妇和曾孙找回来,你说这上哪儿找去?你是不知道,咱哥这半个月被老太太给折腾的可惨了!都怪那糟老头儿!”
陆子轩愤愤不平地说完,嫌弃的表情还来不及收回去,抬眼就看见他口中的糟老头儿此刻正站在门口,两手撑着拐杖,要笑不笑地瞪着他。
陆子轩吓得立刻端正站好,把嘴巴闭得紧紧的,甚至还戴上了口罩。
果然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鬼,埋怨人家的话,被人听得一清二楚,太尴尬了,陆子轩默默地又往后退了一步,试图降低存在感。
叶木脸上的表情就精彩了,心道:老爷子应该不会将阳阳的事给透露出去,所以这老太太怕不是神吧,连有个曾孙这种隐秘的事都能梦到,太玄幻了吧!
抬眼看了看负手站在床边的老太太的孙子,四目相对时,那人明显怔了怔,然后迅速将目光跳开,厌恶得显而易见,让人想忽视都不行。
“……”叶木的心情顿时复杂了。
怪不得这人之前看“他”时,眼神中总透着淡淡的嫌弃,想来是被她自己给殃及了。
许是今天受的惊吓太多,到了这会儿,连莫名其妙成了别人孙媳妇这种事,叶木也觉得麻木了,深吸一口气便跟着爷爷走了进去。
叶老爷子站在床尾,撑着拐杖倾身看了看君老太太,见她面色红润睡得挺安稳,心下就松了一口气,“怎么样?人没事儿吧?”
老爷子抬头看向陆子轩,见他低着个脑袋不吭不响地缩在君梵后面,不满地啧了一声,“陆小子,问你话呢!躲那么远做什么,我一个糟老头子,还能吃了你?!”
听老爷子这么一本正经地调侃自己,陆子轩更尴尬了,磨磨蹭蹭从君梵身后走了出来,干干地笑了一声道:“那个,没事儿,情绪激动,血压上去了,休息会儿就行,我家老太太身子骨结实着呢,您不用担心!”
“那就好。”叶老爷子点了点头,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突然窜过来的一道影子给打断。
就见柯苒站在叶木面前,忍笑看着她,肩膀抖个不停,好一会儿才给控制住,再看向叶老爷子的时候,唰地竖起大拇指,“爷爷,干得漂亮啊!”
叶老爷子小幅度哈哈笑了起来。
但这话也有人听得不高兴,比如说觉得世间女子皆凡桃俗李,都配不上自家大哥的陆子轩,“哎,我说柯苒,咱家老太太都这样儿了,你还觉得人老爷子干得漂亮?什么心理啊你?”
柯苒回头一眼瞪过去,带着鄙视,你这凄惨的情商懂个屁!
君大少这高岭之花,一般手段能对付?
不给他强行安个媳妇,等他铁树开花等到猴年马月去?!老爷子简直太英明了好么?!
想了想,她拖着叶木走到君梵和陆子轩中间,故意把人往左边挤了挤。
君梵明显僵了一下,下意识后退一步,迅速将脸撇向一边。
叶木:“……”
无奈地掐了掐柯苒的胳膊,示意她别闹,然后抬眼,便看到一张微微上扬的傲慢又冷硬侧脸。
啧,竟被嫌弃成这样?!
两人的反应柯苒尽收眼底,忍着笑,对陆子轩道:“来亲爱的陆二哥,我给你隆重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导致咱家老太太哭昏过去的元凶,咱嫂子……”说着她似乎是被自己口水给呛了,捂着嘴小声地咳起来。
陆子轩听了一愣,瞪着眼睛用一种膜拜奇迹般的眼神看着叶木。
嫂子?!就外婆天天哭着喊着让他哥给找回来的那位?
盯着叶木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突然端正态度,眉开眼笑,铿锵有力地叫了声:“嫂子好!”
简直不负柯苒所望。
整个病房一瞬静寂,连老爷子都忍不住嘴角一抽,更不用说叶木和君梵了,两人僵在那里,只是呼吸着同一片空气,都觉得尴尬无比。
柯苒终于没忍住,捂着嘴巴和肚子一抽一抽地笑得泪花子直打转,陆子轩是她大姑妈家的独生子,虽然在胸外科领域,得让人刮目相看,可这性子却二得别具一格,欺负起来也是好玩得很。
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陆子轩挠了挠头,啥情况?猛然想起孙媳妇是老太太臆想出来的,才反应过来这会儿就叫人嫂子肯定不合适。
于是又迅速解释道:“那个,不好意思,叫得早了,你还没跟我哥结婚呢!”
然而话音未落地就被终于忍无可忍的君梵一脚给踹了小腿骨,疼得他哎呀咧嘴,一跳老高。
“哎呦,哥,你干嘛……踹我……”瞥见君梵一沉再沉的脸,陆子轩缓缓收声,转而看向叶木,眼神可怜巴巴的,如果翻译成语言,大概就是:哥又欺负人,嫂子你给管管!
叶木觉得有些头疼,内心凌乱地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这二货居然还能穿着白大褂,唉!
“那个,陆医生是吧?麻烦您再仔细看看?”她指着自己的脸,“我跟您生理构造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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