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遮云整个人很有辨识度。
黝黑皮肤加乌彩长剑,以及护主不眨眼的狠决。
几乎出现的瞬间,便无人不识他的身份。
家仆们哪里还敢再上,心下只盯着兀自扭动的断手连滚带爬,连带按住雅克的力量陡然一弱。
抓住机会雅克迅速反击,待挣脱成功后,第一件事便是跑到弟弟身边,抡起拳头替弟弟解围。
但还是被回过神的家仆重新制住。
“哦,这不是大殿下身边的墨侍卫吗?殿下来了?”阳敏德反应迅速,他收起玩味立刻问。
先前叫嚣着的乔泰山也跟着噤声,缩起脖子作悻悻然搜寻状。
然而人群四顾相看,周围哪里有殿下身影?
施老板巴不得纠纷赶紧结束,于是打算谎称殿下在楼上包房,没承想却被白爵士抢先一步:“殿下自然不在!墨大人今日到访是受了我的邀请,跟殿下没有关系。”
他知道狮柏不愿牵扯进这种事里,况且让人猜到殿下派拨近卫贴身保护一只无尾兽,传出去必定多生是非,不如不说。
不过墨遮云忽然暗自浮了层喜,他喜欢白爵士用“邀请”这个字眼。
得知殿下不在,乔泰山重新飘起来。
且不说侍卫官阶低微,墨遮云在一众大臣间的印象是很不好的,冷脸傲慢,平常别说搭讪连说句话都费劲。
再加上墨家因他犯的错被牵连倒台的灰暗过往,使得乔泰山根本不把人放在眼里。
“墨遮云你什么意思?真当我怕你不成?改天我要好好问问墨钊俊,儿子连累家门不够还敢来这儿潇洒快活!”
墨钊俊是墨遮云的父亲,人人都知道,近卫墨家现今已被贬做平民,只剩墨遮云仍待在大殿下身边服侍。
听乔泰山这么说,墨遮云无动于衷,对方骂的是事实,他又做的是殿下吩咐的事,没什么好辩解的。
可话音刚落,他感觉后背让人轻拍两下,接着白爵士的声音低空擦过耳畔:“没事,你别出手。”
白爵士就这么绕过他走出来,抄着一边口袋若无其事应承:“乔大人想抓就抓吧,本人绝不反抗,”随后他极有条理地一一吩咐,“还请墨侍卫回去转告大殿下,就说无尾兽简史我可能编不完了,施老板,麻烦通知二殿下,记得要把乔大人的话一字不漏跟殿下说明,可都是定我罪的重要证据,哦,也给立法大臣送一份吧,有备无患吗!”最后,他看回乔泰山,下巴朝雅克兄弟俩扬了扬,“要抓把我们三个都抓了,我只是从犯,他们俩才是主犯,说不定能被包他们的大人顺便捞一捞。”
没人敢动,家仆们眼瞅着憋红脸的乔泰山,在墨遮云收剑入鞘的脆响中,不约而同咽了口唾沫。
“哈哈……”这时,阳敏德忽然捻着嘴边的两撇胡子嗤笑,他今天算是看了场好戏,能叫准备充足的乔泰山吃瘪可不多见。
其实算不上什么好办法,对付这种人只有三个字。
硬碰硬!
不是要抓吗?那就抓好啦!大殿下、二殿下帮不帮忙不知道,但闹得人尽皆知饶是乔泰山也得掂量掂量。
秘密处置几只家猫自然无人会管,然而反过来说,把家猫关起来也不可能定什么罪,一场争风吃醋的表演,还能当真不成?
政客往往最是虚伪,嘴上道貌岸然,可一旦动真格的就都怂了。
“老乔,我看你今天是办不成事喽!”阳敏德笑完斜乜乔泰山,他昂高脖子眼皮耷拉,垂下来的视线里尽是戏谑,“你慢慢玩,我可要回家睡觉了。”
知道这是在给乔泰山台阶下,逼他赶紧收手,白爵士对着阳敏德扫过来的视线微微点了个头。
阳敏德并不回应,只哼笑而去。
今晚他是乔泰山的定海神针,一走乔泰山便再也翻不起浪,只得不甘心地跟上去:“妈的!给我走着瞧!……敏德等等我。”
家仆顿时如蒙大赦,主动丢开两兄弟扶起受伤的那位,又把断手捡回来跟上自家主人灰溜溜的步伐。
甫一恢复自由身,两兄弟先是互相检查各自伤口,接着雅克朝舞厅角落张望片刻,待扑了个空后搂住失落的弟弟温声安慰,全程没说过一个字的感谢,最后连看都不看白爵士一眼,和弟弟互相搀扶着回宿舍楼去了。
索性白爵士并不在乎,这么做的目的只是为了讨好二殿下。
都怪乔泰山木鱼脑袋,当着众人的面不把二殿下放在眼里,施恩又吞吞吐吐顾左右而言他。
要不,他可不愿站出来当活靶子。
猛然耗费许多心神,今晚是不想在舞厅里待了,匆匆告别施恩,白爵士去吧台要了两袋番薯干,是出门前小茶让他帮忙带的。
也不想这么早回去,他想起刚经过花园时发现有梅花开了,再不去看等到天热起来就该败了,于是哼着歌往那边走。
到了树下,果然梅花已微微呈现败势,不过好看也好看的,特别是在夜里灯景衬托下。
“这种场合我能应付,以后你别冲出来替我挡,平白叫那些人记恨上你。”赏了会花,白爵士忽然开口叮嘱,他知道墨遮云就站在他身后两米内,甚至能感受到来自对方精壮身体的暖流。
墨遮云先是怔了下,而后抬起眼睛,冲着白爵士的背影定了两秒又落下:“好。”
他又开始让自己回到在殿下身边时的状态。
一个没有需求的影子。
可他突然瞥见白爵士的鞋尖转过来,然后一枚铜黄色的勋章猝不及防垂到自己眼前:“怎么就会说好好好,东西丢了也不知道来要,是嫌弃我送的东西不上档次不想要吗?”
并不是责怪的口吻,而是像在聚会时那般开玩笑。
然而墨遮云当真了,他赶忙解释:“不是!不是……”说到一半居然蓦地想起那晚努力压抑的亲吻,好不容易守住突破边界的躁动,其实勋章遗失直到第二天他才发现,但他再没敢踏进白爵士房间半步。
于是没有需求的影子登时烟消云散,他抬头以开至荼蘼的梅花作背景,将白爵士微笑的面庞嵌入其中,不知是否因为风,有股淡淡的冷香钻入鼻腔,可明明梅花味淡,离这么远怎么竟还能闻到?
“没有嫌弃,我一直在找。”他深吸了口气继而恢复镇定道,并伸手来拿。
岂料白爵士赌气收回,将勋章带一圈圈缠绕起来,然后说:“不行,再丢了怎么办?我又不能天天帮你捡着再还给你。”
放到以前墨遮云肯定就不收了,除了手里的剑他还没从生出过惜物的心来,但这个勋章不同,他格外不想失去。
思考两秒,他忽然低头认真开始解衣服,先是外套扣子,解到胸口以下,然后是内里的马甲,最后将贴身衬衫左胸口的口袋扯出来抚平整:“这里,我会贴身带着!”
其实之前也是放这里,还不是在那间房丢了?
不过白爵士不知道,他只觉得墨遮云此刻正经过了头,好像这只黑猫就没有不正经的时候,明明不久前才抽刀砍掉乔泰山某位家仆的手臂,现在居然扒拉贴身衣服要将他的勋章装进去。
很少同这样的打交道,但他忽然很想看墨遮云陷入慌乱的表情。
“那好,我亲自放!”说着,白爵士向前两步,手里的勋章按上暴露的皮肤,令墨遮云浑身一激灵,接着是柔软的手指,没去管那枚口袋,反而滑进衬衫,在胸膛间揉走,跨过道道伤痕,再迈进锁骨的巨洼,继而长驱直上抵达脖颈旁随心跳颤动的粗筋。
最后,猫咪勋章的嘴巴抵在光滑的下巴骨中央,下巴骨后的耳垂则叫撑开的五指牢牢掌握。
冷香瞬间扑面,白爵士的脸颊只剩纤长的睫毛能被看见,连叫人移不开视线的碧绿眼珠也被睫毛轻轻掩去,掩去也好,这种时候被绿眼珠扫到就失了感觉。
失去入梦的感觉。
全身冷一阵热一阵,明明嘴唇被东西压着、咬着,然而唯有头皮径自发麻。
接着迅速麻至全身,使身体成了不会动的石膏像。
“嗯?没亲过嘴?”冷不防绿眼珠还是打开了,齿舌叼舔下唇淡笑着问。
顷刻间,许多画面走马灯似地扫过墨遮云的脑海,有赏花时白爵士抱着大殿下俯身碰唇的背影,有惊魂未定拼命奔逃时白爵士发白的干燥唇肉,还有因喝醉酒不安分睡觉时白爵士微张的湿唇,甚至能看清唇上一道道细小沟壑……
那些画面全部组合在一起,曾叫他抓心挠肺地想那两片嘴唇究竟是什么味道。
然而真尝到了,他竟无暇顾及去品味,只知道软,只知道心脏跳得可怕,还有事后找回来的不该。
不该迫使他抬手蹭唇,可碰到后又转变成流连,妄图用屈起的关节代替没来得及温存的柔软。
他以为他很镇定,殊不知乱瞟的眼睛已经暴露他的慌乱,白爵士很满意,撑开的五指丢开耳垂后,终于并拢夹起口袋,将勋章重重落进去。
真是奇怪,他和他的主人赏了那么多次花也没亲过,今晚不过才赏了会梅,嘴倒迫不及待粘上去。
严格来说,墨遮云不算他平常喜欢的类型,但这只猫就是有一种让人想胡乱揉一把的冲动。
冷静、克制、疏离,不该同时出现在一只猫身上。
看着半晌说不出话来的墨遮云,白爵士总觉得好玩,不过今晚的刺激到底足够,再来一次恐怕吓坏这块木头,于是也不管对方翻江倒海的心思,背过手自顾自往小楼走。
一夜再无话。
翌日清晨,墨遮云顶着厚厚的眼袋坐下吃早饭,把小茶吓一跳:“我的天,你夜里出去偷牛啦?”说完,小茶把自己面前的牛奶递过去。
也就是墨遮云皮肤黑,看不出脸红,要不这会肯定自己把自己臊死。
罪魁祸首则嘴里咬着半块面包偷着乐,乐了好一会才解围把话题引向别处:“施老板让人买的材料已经全部运过来,趁这两天天气好,我看吃完饭就开工吧。”
丢下手里的面包,小茶跑去门边打电话。
小楼要改造,去年冬天就在商量着,来家里玩的猫越来越多,得把占据空间的多余装修敲掉,还有客厅靠院子的墙,移门太小,阳光都被厚墙阻隔,不如敲掉换成大块玻璃,再放些懒人沙发给猫咪晒太阳。
说干就干,小茶打电话摇来两位师傅,专门负责馆子里建筑物的修缮工作。
两位师傅来了先把家里大略看一遍,然后用记号笔把需要敲掉的部分用线画出来,接着便甩手去餐厅吃茶点了。
不是他们懒,而是两只都是矮脚猫,砸墙的工作肯定得交给有力气的打手来干。
不过小茶没叫打手,只把锤子交到墨遮云手上。
没辙,好好的皇家侍卫,倒成了修房子的免费工人,看来那杯牛奶真不是白给的。
去室外花园听了半节口语课后返回小楼,白爵士便看见餐厅边吃番薯干边热络聊天的三只矮脚,以及汗津津默默抡锤砸墙的墨遮云。
进厨房端了杯温茶拿到客厅。
没着急给,反而先坐在沙发上欣赏**半身的美好肉/体。
墨侍卫练得很好,宽肩、窄腰、八块腹肌,挥动铁锤的同时,手臂线条也着实好看,再加上汗水这么一浸,那些纵横交错的伤疤全成了健美身材的装饰品,颇有种独具一格的雄性美感。
特别是抬胳膊时显露出的鲨鱼肌,那是他从前在人类世界的杂志上才能看到的好东西。
看着看着墨遮云也发现了他,故而动作一滞,面前的墙没砸完就要去另外一处。
“过来,”白爵士翘起一只脚,将手臂慵懒搭上沙发椅背,像是在自言自语,“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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