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晗不是刻意忽略林素,而是小说的原著实在天马行空,她怀疑作者没有大纲。
否则怎么东一锄头西一锄头?
光是消化那些狗血情节都让她瞠目结舌,所谓快餐文学不过如此。
一本书消化了大部分的狗血梗,也是不容易。
她默默做了番思想斗争,先是想了一下,怎么她能看到女主?
林素此刻应该是个灵体,也就是现代世界俗称的“鬼”。
只可惜那雪莲自从上次现身,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多日来,它一直半死不活地焉在盆里,否则方晗一定会抓来问问。
此事按下不提,方晗又纠结于是否要告诉女主她能看到。
但她犹豫的几刻,诡异的大红身影已穿墙而入。
林素一进卧房,只见幽暗房内,静静伫着个黑发白袍的女人,长发及腰,半掩着脸庞,目色幽幽,一言不发地坐在床边。
“吓死我了!”她居然说,还跟着吓退两步。
方晗心想你才是鬼吧,值得这样大惊小怪?
不过她的视线再也没有落到林素身上,一来她还没想好该怎么解决男女主,二来这是睡觉的点,实在懒得开口说话。
由原著可知,林素这个阶段的内心是很脆弱,急于凝成实体复仇。
她有万般苦难要宣泄,方晗恰巧一句都不想听。
林素本也是自言自语,她兀自越过方晗的肩头,朝床上的鲛珠飘去。
然后,化成一缕轻烟,钻到了里头。
方晗明白了,女主林素大半夜不睡觉想借用鲛珠修炼。
她这个穿书的都能从中体会到妙处,何况林素是本土修仙人士,定是被山月岛每夜的灵力吸引,今日摸了过来。
这般想来,一切也就合情合理,唯一不好的是,方晗实在无法忍受有人在她身边陪着她睡觉。
她挣扎了很久,佯装不经意,把鲛珠推落到地上,然后闭上了眼。
这一夜自然睡得很不好,翌日晨起,方晗起了趟大早,将院内所有鲛珠、玉瓶,都装在箱子里,拎出了门。
师盈盈正惺忪着眼,与其他弟子一同往逐波斋去。
今日门内有大事,她身为大师姐,自觉想为师父分忧,另有两个跟班也围在她旁边。
一师妹狗腿道:“大师姐天赋过人,又生得花容月貌,真让人羡慕!”
另一个师弟附和:“不仅如此,大师姐极有担当,连玄女都格外赏识她,跟着回了咱们云宗。”
“玄女诶!”师妹刻意夸张了语气,“昆仑修仙大能,隐世而又莫测,孤高自赏,连师叔都不见,唯独见了几回师姐,真是羡煞旁人。也不知玄女是何模样,听说她有一本《莲光妙法》傍身,想来是金光附体,仙气飘然。”
师盈盈的心情难以言喻,正要开口,就见眼前一女人踩着飞云从她身旁飘过。
师弟师妹修为还不如她,看得没有师盈盈清楚。
师弟:“什么东西过去了?黑乎乎一团冒着冷气!”
师妹更是惊恐:“坏了!师姐!云宗有妖魔作祟。”
“非也,”师盈盈艰难道,“那位就是金光附体、仙气飘然的含光玄女。”
两位师弟妹满脸幻灭,师盈盈顾不上他们,腾云追上,急出了一头汗。
别人不清楚,她还不知道这位玄女的脾气?
猛然出来,所为何事,该不会是想杀了师父吧?
师盈盈心底焦急,无奈她的术法远不如方晗,被甩在了后面。
时辰尚早,逐波斋的议事大堂只零星来了几个弟子,不是在匆忙吃糕点,就是一夜未睡支着胳膊打哈欠。
堂内宽敞,四壁开了窗,好让人看得清楚。
屋檐下,一串银铃悬挂。
见门口忽站了位冷若霜雪的玄衣女修,弟子们都摸不着头脑。
方晗走到一人旁边,问:“观夜在哪儿?”
弟子虽不认识,也大气不敢出:“师父他他他,他应当还在洗漱。”
来早了?方晗拧眉,本想让弟子传话,师盈盈终于赶了过来。
她并非独自前来,还不忘拉上徐玠。
徐玠倒是早已洗漱更衣,长发半束,雪色衣衫发出莹莹玉光,黑玉骨扇挂在腰间,将腰带往下坠了几分,显出窄瘦腰身。
他抬手行礼,衣袖上的莲花纹印若隐若现。
面对方晗,徐玠摆出极其温和的笑容:“玄女,有何事吩咐?”
方晗又联想到上回的断尾念头,心道你这蛇妖装什么绝世好人。
她指了指手上的箱子:“我将此物还给你。”
徐玠接过,打开瞥了一眼,意外:“玄女不满意?”
方晗故作深沉:“此等凡物于我的修为无用,不如送给旁人。”
“原来如此,”徐玠敛容,他一个字都没信,只是脸上没表露,继续道,“只是此物一旦开了瓶,给旁人也无用,鲛珠认主。”
师盈盈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潮声岛附近才有鲛人,那些鲛人可不会轻易出海,更不会轻易流泪。”
“那些珠子是鲛人的眼泪?”方晗没想到。
“鲛人痴情啊……连眼泪都不侍二主!”师盈盈点头。
方晗站在原地没动,她不想白白出来一趟,于是又面对徐玠开了口:“我的确有个不情之请。”
“多年前我在灵山有位故交,听说他的后人近来很不好。”
“您还有故交,”师盈盈咋舌,见方晗眼神不对,连忙改口,“晚辈的意思是,您修为卓绝,能与你并肩相交能有几人?”
徐玠皱眉:“盈盈,你先去找师兄。”
师盈盈在方晗发火前溜之大吉,余下徐玠和方晗二人。
两人往外走了几步,站在房檐下。徐玠被晨光晒得眯眼,他厌恶这样的温暖,心底还在思量玄女漏洞百出的谎话。
昆仑玄女,怎么可能在灵山有交好,数百年前,为了将昆仑脉纳入灵山,两边早已打得血流成河。
昆仑修士术法高超,杀那些初出茅庐的灵山弟子就像踩死一只虫子。
只不过,虫子繁衍得很快,没那么容易灭绝。
两边说有刻骨之仇也不为过,她哪来的故交?
“不知,玄女所说的故交之后是谁?”徐玠微笑,“云宗不比其他宗门阔绰,但一定尽力帮忙。”
方晗回忆起了男主的名字:“他叫韩奕风。”
徐玠的目光变得奇怪。
“韩奕风……?”
方晗颔首。
她只是想把林素这个烫手山芋赶紧扔到男主那里,至于这二位想怎么爱恨纠葛,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徐玠轻轻眨眼:“可是……若是他的话,就不必玄女费心了。韩修士已与灵山、天机阁的数位长老启程,正在赶来云宗的路上。”
原著里有这茬吗?方晗暗暗不爽道:“什么时候的事?”
“前几日来信,在下粗略准备了一番,”徐玠向她解释,“韩修士受了伤,想借用还真天池,恐怕晌午后就到了。”
云宗接纳韩奕风,就得同时面对天机阁的质疑,两拨人马同时往云宗而来,干脆连长生大会都在云宗办了。
过几日,还有更多仙门往云宗赶来。
方晗听到长生大会,终于有了些印象。。
原本,林素在云宗修炼,有一回她碰巧附身在了师盈盈的玉佩上,误打误撞跟着师盈盈去了长生大会。
林素化成一抹幽魂,与韩奕风再度见面,看韩奕风活得好好的,与旁人有说有笑,更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发奋修炼。
可小说里,长生大会在闻歌剑城举行。
原著与眼前世界发生偏差,方晗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完全没有参考价值的教科书谁会看,一题都押不中?
她恨不得立刻回去把原著撕个粉碎。
徐玠观察到这位玄女的表情有些难以描述,他识相地后退几步。
方晗却陡然抬眼看向他。
她的视线向来很直接,此刻还带了点难以描述的厌倦和恶毒。
“韩奕风杀了林素,你不知晓?”她的眼神落在徐玠光洁白皙的脖颈上,薄薄一片冰刃凭空出现,贴着他的肌理,方晗难得说了一大堆话,“他枉为仙者,而你,既想讨灵山的好印象,又不想得罪天机阁,左右逢源的事做惯了,自己也不嫌恶心。”
徐玠没想到她会忽然发难,毕竟之前几句聊得还好好的。
数日前,观夜曾找过徐玠,意味深长道:“我问了几位师兄,都说昆仑修士向来疯疯癫癫。”
她是有些像疯了。
徐玠惊疑地看着方晗的脸。
那张素来苍白的脸上,对他展露出的只有不耐和厌烦,漆黑的瞳仁盯着他,似乎看透了他的一切。
徐玠又垂下眼,望着在他身边凝结的冰刃。
他不明白。
方晗没耐心跟他久留,她恨恨地看了一会儿,松开对方。
青年捂着脖颈,那里破了皮,沁出一丝血迹,温润的脸上写满不可置信。
“奉劝你一句,”方晗走过他身边,“要装,就装一辈子。”
徐玠极快地转过脸,看着她:“什么?”
这边气氛僵持到凝固,观夜姗姗来迟。
为了迎客,他又穿上了冠服,耽搁了好一会儿,好不容易赶来,身上的佩饰叮叮当当响了一路。
见玄女与师弟亲切交谈,脸上已迅速挂起笑意。
“哎呀呀,玄女难得出门散心,云宗小门小户,还望海涵!”观夜悠然踱步到方晗身边,“不知玄女和师弟聊得如何?用过早膳了吗?要不要边吃边聊?”
徐玠捂着嘴,轻咳两声。
凛冽的寒意让他喉咙发疼,渐渐无法言语。
观夜负手过去,伸头一看,只见徐玠的脖子上一条极细割痕。
“啊,这个伤口!”观夜大惊失色,反应过来,用力拍了拍徐玠的背,“师弟,你走路太不小心,怎么把自己摔成这样?”
他转身对方晗道:“师弟真是没有礼数,把玄女吓坏了吧?”
方晗让他别装:“是我割的。”
“哈哈,”观夜有苦说不出,脸上的五官狰狞,却还是强行笑着圆场,“别说笑了,玄女与我们云宗交好,有什么理由伤我师弟?”
“想打就打了。”方晗也不给自己找借口。
观夜彻底服了:“打得好!”
他虽然在心底幸灾乐祸,但也没想要师弟真的受伤,示意徐玠先去看诊。
“实话说,我也看师弟不爽很久了。”
见徐玠走远,观夜上前搭话,带了几分真情实意:“他怎么能这么好?一个十全十美的好人,太过虚伪,我不信。”
方晗颔首:“你不信是对的。”
“我就知道玄女不简单!实不相瞒,师弟还背地里说你坏话。”
“哦?”方晗问,“他说什么。”
“他让我小心你。”
一阵凉风吹过,方晗瞥了眼他的手上回受伤的位置。
“你是该小心。”
观夜不以为然,抬起手,向她展示恢复了半成的伤处。
“玄女是说这个伤?我根本没当回事!您身为前辈,向我展示昆仑功法,我高兴还来不及。”
倘若徐玠是揣度人心八面玲珑,观夜就是脸皮够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方晗对他谈不上厌恶,只是他太聒噪,有些烦了。
她问:“你想不想再高兴一回?”
观夜头也不回地往堂内冲,没几步又折返。
“这几日云宗要办长生大会,”他就差下跪了,“玄女看在我这个掌门的一点薄面上,赏个脸吧,您不在,我怕他们打起来。”
换做之前的方晗,只会立刻拒绝。
但今日她犹豫了一会儿:“我想一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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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我是一个会发疯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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