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

脚步在她身后停下。

方文静闻到一股烟草嚣张的味道。

她握笔的手指一顿，头顶响起男人恣意的声音：“这是登记什么？”

“章队大胜而归呀！恭喜恭喜！”登记的警察在章知意含笑的视线下，脸慢慢涨红，“她们手机丢了，来报案呢。”

“这样。”他声音低沉。

王青青却早已注意到关于那些社会青年的议论。

她看着这个帅得跟警察身份不搭的人，怯怯地问：“这位警官，你们抓的是盗窃的吗？”

章知意视线落在方文静后脑勺。

圆圆的，莫名乖巧。

“手机在哪里丢的？丢了多久？”他伸出一只手，指节分明，捏起登记的那页纸。

方文静硬着头皮回头，眼睛微微睁大，努力做到自然：“章警官。”

“嗯，真巧啊。”他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有没有看穿。

方文静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她只能装作不知道，面上平静。

“半个小时前，在丰禾小区门口被人顺走的。”王青青眼睛发红。

“这样。”章知意伸手，抓住旁边跑过的一个小胖子。

小胖子白着脸回头：“老大？”

“这有个失主，半小时前丢的，应该在我们缴获的那批手机里，你看看，找一下。”

麦云和视线在方文静身上一扫，龇牙对她和善一笑。

王青青没想到还真能找到，惊讶：“真的抓到了？”

“你们进来等。”章知意看了方文静一眼。

“好。”方文静抿唇，乖乖跟上。

王青青很高兴，坐在椅子上，向门口张望，很心急，就怕出什么问题。

偶尔，她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章知意脸上。

章警官是很有个性的酷哥那一挂的。

张扬，恣意，不羁，真的很帅。

他站在门**代任务，语调平稳，嗓音悦耳。

身形高挑、挺拔，宽肩窄腰，侧脸轮廓锐利，下颌干净利落。

皮肤比她还白。

正偷看着，那双眼睛懒洋洋地撩起，仿佛察觉了偷窥似的，视线锐利，看了过来。

王青青吓得忙收回视线。

方文静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跟那双漆黑的眸子对上。

她捏了捏手指，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

“是不是这个？刚到店里就被我们抓住了，还没来得及恢复出厂设置，你看下。”麦云和笑眯眯地进来，手里拿着个装在塑封袋里的手机。

王青青忙拿到手。

她解锁，眼睛里涌出巨大的喜悦：“是的！是我的手机！”

“真是太谢谢警察同志了！太谢谢了！我以为找不回来了，吓死了！”

她爱不释手地翻来覆去点着手机，满脸高兴。

方文静也很开心。

“很幸运。”她轻轻道。

来报警前，她也没有把握。

丢手机这事太小了，找回难度却很大。警察人力也有限，如果不是恰好碰上这次警察打击团伙，真的很难说能不能找回来。

王青青拿着手机就要走，麦云和笑眯眯道：“我们还要登记一些信息，等走完流程你来取。”

手机都找到了，王青青也不在乎晚两天拿到手，高兴地交给警察：“那我过两天再来拿。谢谢警察同志！”

方文静落在后面。

她跟着前面两个人走出会议室。

章知意站在门口。

她攥紧手指，呼吸也屏住了。

即将擦肩而过的一瞬，男人懒洋洋靠着门框，道：“你朋友？”

方文静脚下顿住：“嗯。”

章知意：“刚刚看见我了？”

方文静脸色微微泛红，摇头：“没有。”

“这样。”吊儿郎当的，声音调侃。

他手里捏着一杯水轻轻晃悠。

方文静感觉空气莫名厚重。

旁边蓦地急急忙忙跑来一个人，他不小心撞章知意手上，水全撒在他裤子上，方文静胳膊上也撒了一些。

“啊！章队！抱歉！抱歉！”

那人满脸歉意看着他俩，忙从兜里掏出一包纸巾。

章知意摆摆手，眉眼恣意，满不在乎：“没事，是不是王局要资料呢？我都听见上面在吼了，还不快去。”

他弯腰，将纸杯子捡起来，轻轻一投，投进了隔着一段距离的垃圾桶。

“那我先送资料！”那人知道章知意是个不计较的性子。

他将纸巾塞给方文静，冲她歉意点头。

方文静默默抽出一张擦了擦胳膊。

章知意看着她，漫不经心道：“我还以为你看见我，装不认识。”

方文静瞥了一眼，水撒的位置尴尬，她不好意思多看，丢下一句：“没有的，谢谢章警官，章警官再见。”

说完将纸巾塞给他，忙跑了。

章知意挑了挑眉。

“老大，耍流氓呢？”王鸣吹了声口哨。

“滚蛋。”

“文静，我看到你跟那个很帅的警察说话了，你们认识？”王青青满脸好奇。

她兴奋道：“那个人真的好帅啊！比明星都好看吧，你不知道我对着那张脸，心扑通扑通直跳！我这辈子还没在现实中见过这种大帅比呢，居然是个警察！”

“是我房东。”方文静轻轻道，没有说住对门的事。

“啊！”王青青惊叫一声，立即八卦道，“我听说丰禾小区一整栋楼都是一家拆迁户的！他们家以前是开工厂的，南区这一大片地都是他们家厂子，贼有钱！”

她不敢置信道：“那个章警官，就是那个拆迁户？”

“可能。”

“我的天啦！”王青青简直不敢相信。

“有钱就算了，还那么帅，老天好不公平哦。”她挫败。

“我既没有钱，也没有好看的脸蛋，更没有过人的才华，我就是牛马，天生打工人。呜好惨！”

方文静失笑：“你有稳定的情绪。这已经很棒了。”

王青青揉着她的脸：“你才是真正的情绪稳定呢！从来没见你发火。”

她嘟哝：“要是能选择，我宁愿发疯，让别人难受，而不是内耗自己，什么都忍着。”

她叹了口气：“那个章警官肯定有女朋友吧？肯定门当户对，还很漂亮！可能还特别年轻！可能已经结婚有小孩了也说不定！这种优质资源是不可能流落到相亲市场的。就算二婚三婚四婚也是找二十出头的漂亮小美女。”

说着，感觉是两个世界的人，八卦一下就算了，跟自己的生活八竿子打不着。

她看向方文静：“文静，你最近相亲怎么样了？”

方文静垂下眼睑：“不怎么样，没感觉。”

“你给我说说，我帮你分析，你太单纯了，不知道相亲市场上有些人很坑的。”

“才见了一面，只是不讨厌。”

“不讨厌就可以接触看看呀！相亲都是这样的。”王青青叹了口气，“你要找就趁早，越晚越难碰到条件好的。”

方文静见她眉间有些忧虑，不由问：“你婚礼准备得怎么样了？”

王青青笑了一声：“就是走流程呗，还能怎么样。”

她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突然道：“文静，我有点茫然。”

“茫然什么？”方文静停下。

中午的太阳炽热，梧桐树叶随风轻轻摇晃，细碎的阳光透过枝叶缝隙落在地上。

王青青眼睛发红：“我不想结婚了。”

“发生什么事了？”

“好累啊。我爸妈彩礼要十万，他觉得太多了，我说爸妈只留五万，五万会陪嫁过去。我对象不同意，说不想结就算了。”

“我觉得他没有那么喜欢我。”王青青低落。

太阳是暖的。

但方文静觉得有些冷。

她揽着王青青肩膀：“相亲就是这么现实。”

“我知道。”王青青哽咽。

“彩礼是你家里要的吗？”

“嗯。”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直接要五万呢？这样面上也好看些。”

王青青扯了扯嘴角：“我爸妈养了女儿一场，我们家又只有我一个，不管怎么说，我不能什么都不留给他们。如果我们是正常谈恋爱结婚，就不会这么斤斤计较吧？都怪我没什么本事。”

“还有一件事。”她像是找到了发泄口，委屈道：“我身边结婚，男方都是要给女方买衣服的。他觉得没必要买。”

“为什么？”方文静轻轻道。

“他说想买随时可以，没必要婚前一次买，以后穿不了也浪费。你知道的，他是农村出来的，自己考到省医院，他很节省的。”

“你们可以商量。”

“我给他买了，但是他没给我买，我觉得委屈。”

方文静不知道说什么。

别结了吧？

这不是简单的事情。

更何况她知道，王青青不可能放弃结婚。她的人生目标就是结婚，生小孩，当妈妈。

她自己尚且不能做到的事，就更不能对别人的人生指手画脚。

王青青哭着哭着又笑了：“但他有时候又对我很好。”

她呆呆看着马路上的车辆，道：“真不知道人活着为了什么。”

方文静看向太阳：“是啊。”

槐树底下满是“吊死鬼”的尸体。

那些没有落到地上的，还在悠闲地乘风晃荡着，无忧无虑。

回到家，她躺在沙发上，浑身都没有劲，看着阳台外面的云发愣。

手机震动了几下。

她举到眼前。

赵凌楠：

照片jpg。

【这个地方挺不错的。】

【明天周一，你们加班吗？】

方文静眉眼厌倦。

【不加班。】

赵凌楠：【下班一起吃饭怎么样？】

方文静举着手机，心里在拉扯。

妈妈小号跳出来一条信息：【你们见面聊得怎么样？我打听了，那个人在大公司工作，年薪三十万，配你绰绰有余，你可千万抓紧。】

方文静扯了扯嘴角：【是么，那么优秀怎么还能轮到我？】

妈妈：【所以你要抓紧。】

【对了，你弟要买房，还缺点钱，你有没有，算我借你。】

方文静：【没有。】

妈妈：【借你的，以后还你。】

方文静：【我没钱。他刚毕业急什么，有钱了再买不行吗？】

妈妈：【没房怎么娶媳妇？】

方文静：【买房，娶媳妇，等他自己有能力了去做就行，你们把自己累死，管那么多。】

妈妈：【我生的我怎么不管呢？我过意不去，你现在是跑远了我管不着。】

方文静：【反正我没钱。】

她想，相亲最后都要坐到桌上进行谈判，就像王青青一样。

有时候，她真的后悔没有在二十出头的时候谈恋爱，结婚。

起码那时候身边都是同学，都年轻，单纯。

人果然不能同时拥有青春和对青春的感受。

站在终点看待生命的轨迹，人能看到的只有一条路，——只能看到一条命定之路。

看不到的，才是命运。

刺耳的铃声响起。

她看见来电人，立即坐了起来。

对面用俄语道：“莉莉娅，这次博览会是你负责吗？好久不见，我们公司也打算来，很期待见到你。”

感受到别人的善意，总是令人愉快的。

她轻轻笑道：“接待晚宴我会出席，我替你们翻译，很高兴你们能来。”

原话：

“人生最大的遗憾,是一个人无法同时拥有青春和对青春的感受。” ——海明威

“ 如果你站在童年的位置展望未来，你会说你前途未卜，你会说你前途无量。但是你要站在终点看待生命的轨迹，你看到的只有一条路，你就只能看到一条命定之路。不知道命运是什么，才知道什么是命运，所以很多人口中说的看不到未来，其实是看到了未来。”——史铁生

文中稍为改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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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chapter 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