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叶抒苒在铺子里帮老辛打点之时,还是忍不住想起阿檀那姑娘所说的话。
那天夜里她还是没有去看那荒井的底部有什么,甚至做了个怪梦。
说这梦怪吧,它倒是很真实。
梦里面的人,她从来没见过,但目睹了那人的行凶过程。
“抒苒,你怎么了?最近一直心不在焉呐?”老辛的心思细腻,很快就注意到了她的不对劲。
“我没事的,老辛不必担忧。”叶抒苒浅笑回应。
只是她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总有感觉会发生什么,右眼皮一直跳了挺久。
她正要拿这批新的纹样去仓房内放着。
却忽然不小心被纹样的边角划伤了手指!
血丝瞬间就涌出来,她连忙从衣袖中拿出干净的帕子按压止血。
“怎么这么不小心,去取些水冲洗一下吧?”老辛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过来。
接着他还叹息了一声:“抒苒,这个年纪有心悦之人很正常,莫要太压抑自己了。”
什么心悦之人?
叶抒苒按压着的间隙还震惊着抬头。
老辛又知道了些什么?
“要不然休假一日,你去旁边的坊市耍耍?”老辛思索着该怎么让她打起精神来。
“不用不用,我没事啦。”叶抒苒连忙摆手。
她不是因为这事儿陷入困扰啦。
“嗐,不用客气。都作工了这么久了,你也该放松放松了。”老辛觉得她应该好好休息。
在两人闲聊之际,忽然有两个衙役来到了陶记门前,嚷嚷道:“你们铺子里有位叶姑娘是吗?”
“正是本人,几位官大哥有什么事情吗?”叶抒苒看向他们。
她眸中淌过一抹暗色,这不好的预兆总算是发生了。
“王商府的妾室报案说自己价值连城的玉环丢了,我们一路搜查,发现叶姑娘近日去过王府,还是日落时分,十分可疑。”
“叶姑娘需跟我们去一趟王商府与那妾室对质,若你真是盗窃者,便入牢中听候发落吧!”那衙役说罢便将叶抒苒捉拿过去。
这是什么破运势?
叶抒苒嗐了声,不得不说,这荒井还是有点子邪乎在的。
很快,她被捉到王商府与那妾室对质。
王富商见了她,面色大变地问道:“怎么是叶姑娘啊,之前你为什么要来王商府呀?”
“不就是为了帮贵人看看那荒井么?贵人让我去塑一只镇兽像,那我自然是来瞧瞧到底是要镇个什么邪乎的东西了。”
叶抒苒语气平淡,侃侃而谈。
她压抑着心中的紧张,表面是毫不慌张的模样。
“有什么人能证明呀?”那王富商的妾室声音有些尖锐,眸子狠狠地睨住了她,“大晚上来我们这,肯定没安个好心!”
“这荒井传闻夜间途径便会被魇住,我不夜间来看,难道还正午阳气最重的来么?”
叶抒苒瞥了那个女人一眼,冷静地说道。
那些个衙役倒是像看什么稀罕的一般看着她。
其中一位还碎碎念着:“这女子可大胆了,居然还敢晚上到这荒井处!真是个不怕死的。”
“别的人可都不敢来这,就凭你却敢?要是没个贪图念头,我可不信!”
那王富商的妾室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敢问贵府内全部搜查过了?我在铺子里赚得也不少,帮你们家塑像也收了定金,实在没必要来你家偷东西呀。”叶抒苒说道。
她没有任何动机呀。
“况且我才到京城不久,更是没有来过王商府。窃贼作案都得踩点吧,光是这一环,我就做不了呀。”叶抒苒继续分析道。
那妾室听着似乎觉得有道理,没有那么咄咄逼人了。
“那我们府邸这边就你来过...”妾室的声音逐渐小了些。
“说不定是熟人作案。”叶抒苒瞥向妾室身边那一直不出声的丫鬟。
这丫鬟眼珠子乱瞟,神色还有些慌张。
“府里若是搜过没有的话,我斗胆想请二位官差大哥去搜一下那荒井,那里依旧有着井绳和木桶。指不定那贼人就将那赃物藏在那里呢。”
叶抒苒指了指旁边那安静的荒井,顺便瞥了一眼那位丫鬟。
果然见到那丫鬟神色紧张,额头滴落汗珠,身子微倾。
啊,她只是说说而已。
不会真藏到那井里了吧?
这丫鬟怕是不知道里面还有一副躯壳。
“府中上上下下都搜罗过了,不过那荒井属实没有看过。”王富商的妾室看向那两位衙役,“二位衙役大哥可否帮忙看看?”
“好吧...”衙役们互相对视一眼,认命地叹息,便前去荒井那儿搜查了。
接近正午了,日照猛烈。
那衙役将井绳抽起,果真在那连接的木桶上找到了一块用两三张帕子包裹的锦盒。
里边正是那王富商妾室那昂贵的玉环!
“不过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东西,莫不非是偷了之后,没想到东窗事发了,所以想补救吧!”
没想到那妾室身边的丫鬟率先发难了,指着叶抒苒说道。
这人看着很担心自己被发现啊。
可惜她还得让这两位官家的发现井下的躯体。
“怎么瞧着下边还有东西呀?”叶抒苒并未理会这丫鬟,她踮起脚往井里瞄了瞄,假装惊讶地说道。
“什么东西?”那衙役探头一看,立马惊恐大叫起来:“这是个什么!里边有一个长条形的麻袋!”
另一位衙役亦面露疑惑,便跑去街上找巡逻的其余巡卫。
不过半会儿,这边便来了四五个身着铠甲腰配弯刀的巡卫。
几人把那麻袋拉起,一下便知道里面装了什么,便用白布裹住,送往府衙的仵作房中。
那丫鬟早就吓破了胆子,直接软倒在了地上。
那王富商的妾室用帕子捂住嘴,有点要吐一般,身边的王富商则是拿出了佛珠,嘴里念念有词。
叶抒苒看着他们将那麻袋搬走了,呼出一口气。
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
忽然那王富商的妾室将那锦盒一抛,锦盒落在地上,那玉环掉了出来,跟着摔了个稀碎!
“这东西...我不要了!我们走吧,不要在这里了。”
那位妾室觉得直犯恶心,接着指着她的丫鬟说道:“还有,你这家伙滚出我们王商府!”
而王富商连忙给叶抒苒赔不是,悻悻地说道:“这件事真是对不住啊,叶姑娘,那尊镇兽请务必要为我塑成,我给你双倍银两!”
“无妨,我也只是为了塑那镇兽而来此看一下。谁都不料贵人的小夫人失窃,牵连到我了。”
叶抒苒摆了摆手,那单子已经接下,她定是要完成的,毕竟没谁会与那银两过不去。
而且那还是双倍的银两。
况且这次的事情还让她有些苦恼的问题解决了。
“实在对不住啊,隔日我会给你赔个不是。”王富商怕在这里沾染上什么,说罢便离开回府了。
只留下了叶抒苒一人还站在此处,嘴里轻声道:“帮你诉冤屈并不是我的职责,既然缘分至此,那便看这事儿的走向了。”
不知是否有什么应了她的话,周围起风了,风携起她的碎发。
“诶?叶姑娘,你怎么在这呀?”郑元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叶抒苒转身一望,那边的郑元安一身紫红色官服,戴着乌纱帽,身边跟着五六个巡卫。
“恰才与王富商有了些纠纷罢了。”叶抒苒叹了口气,朝他解释道。
“那叶姑娘快些回去吧,这儿不要多待了,别被魇住了。”郑元安那多情的眸中流露担忧。
“好,多谢大人挂怀。”叶抒苒欠身行礼后便离开了那里。
看来是郑元安接手这个案子。
不知道最后又会发展成什么样呢。
走着走着,倏然手指又有些刺痛了。
她看了眼,那划伤的部分已经结痂了,是她刚才走神的时候掐得有些用力,又溢出血来。
旁边经过了一驾熟悉的马车。
过了半会儿,那马车停了下来,上面下来了一个人,是晟徐。
“这不是叶姑娘吗!”晟徐朝她招手,示意让她过去。
“晟徐兄。”叶抒苒浅笑着走了过去,“有什么事呀?”
“裴大人问要不要捎你一程?”晟徐说道。
“不必...”叶抒苒正要拒绝。
“上来吧,叶姑娘。今日我生辰,要回裴府。”裴宴秋掀起了那鎏金帘,朝她看了一眼。
“哦,好。”叶抒苒不好推拒了,便上了马车。
她在马车上规矩地坐在一旁,与裴宴秋隔着一段距离。
那人的墨眸深沉,看着她的时候有些漫不经心,却把她的小动作都收在眼底。
“叶姑娘,你这手怎么了?”裴宴秋在注意到她那帕子上的血迹后,便有些急切地问道。
“哦,这是不小心划伤的。”叶抒苒轻声说道,“没事的,已经结痂了。”
裴宴秋一脸的不信,浅笑一声说道:“结痂了还有这么多血?”
“呃,这个...”她眨了眨眼,这倒是没办法解释。
“晟徐,金疮药。”
“哦,好嘞。”晟徐从腰包上取出一瓶金疮药,扔给裴宴秋。
“下不为例。”裴宴秋沉着脸接过金疮药,睨了一眼晟徐。
“嘿嘿,知晓了。”
“叶姑娘拿去用罢,匠人的手很珍贵。”裴宴秋递给叶抒苒,声音又柔和了几度。
“多谢裴大哥。”
叶抒苒接过那药,将帕子取下放在旁边,往伤处撒上药粉,还有些许酥酥麻麻的痛。
“每日三次,直到痊愈。”裴宴秋说道。
他眸色暗暗地看着那伤口,微微抿着唇,看着还有些严肃。
“嗯,抒苒知晓了。”叶抒苒将药收好,瞥到他的眼神,心里便有些一惊,不自然地别过头。
心里怦怦地又开始乱跳了。
不是说今日是他生辰么...
虽然没办法还他人情,但是也可以口头祝福一下。
她清了清嗓子说道:“裴大哥,抒苒祝你生辰吉乐。”
说完她从脸庞红到鼻尖。
“多谢...抒苒。”裴宴秋听着微微一愣,墨眸中淌过流光,他清咳一声,低声说道。
怎么就唤上抒苒了?
刚刚似乎听到某人改口了。
叶抒苒耳畔听入这话,骤然耳朵与心里一酥,耳垂红得近似滴血。
她觉着自己在这马车上要待不住了。
“咳,抒苒今日怎么在北街?”裴宴秋轻咳两声,转移话头。
“唉,遇到了些倒霉事。”她注意力就被转移开了,便对裴宴秋说了这事情。
裴宴秋听了,面色微微沉重,似对那内情有什么猜测。
“没事,这些事情官府会处理的。”裴宴秋说道,朝她安抚地笑了笑。
“嗯。”叶抒苒点了点头。
裴宴秋因为这事在思索着什么,眉宇间有些深沉。
看来这涉及的人怕是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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