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十四「小修」

十四

又过了些天,叶抒苒便已经将麒麟像塑好了。

麒麟赤红色的鳞片鎏金,鎏金的部分是王富商要求的。

现在便可以去王商府将塑像以石灰封在檐梁上。

王富商为了来向她赔不是,这会儿不仅送了些银两来,还请了一驾马车来载着她和那尊镇兽塑像去。

她顺便带上了一些石灰膏。

这个镇兽并不是完全实心的,反而它的内部是用骨架勾勒,外围上了石灰和上色灰。

非实心的重量轻,便可以置在檐梁上。

王富商的外墙上放了一架木梯子,叶抒苒便自行上去扇灰,将镇兽像固定在这檐梁上。

一个时辰之后,终于完工了。

她对王富商说道:“贵人,我这边已经完工。望贵人今后不再为邪物所扰。”

说罢她就收拾好了东西,准备离开了。

“好,这边就先谢过叶姑娘了。这镇兽瞧着真是让人安心啊。”

王富商看着那镇兽麒麟,心里忽然就没这么容易紧张了,放松了不少。

接下来,她与王富商道别之后,王富商便回到了府里。

她转身往外走的时候,却看到旁边一抹淡粉色的身影。

是阿檀正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阿檀?”叶抒苒朝那个姑娘招手。

那姑娘就哒哒哒地朝她跑过来了,裙摆翩翩飞扬。

“叶姐姐,那只麒麟是你作的吗?”阿檀有些好奇地瞧着外墙上的那只塑像。

“是呀。对了,姐姐我有话想问问阿檀。”叶抒苒弯腰看着阿檀说道。

不知道阿檀是否还记得那凶手的长相,她想知道谢王爷是不是凶手。

“是关于那件事情吗?”阿檀执起叶抒苒的手。

阿檀环顾了四周,对她轻声说:“我们进到铺子里说吧。”

“好啊。”叶抒苒便随着阿檀进了寿衣铺。

寿衣铺有些小,里面一位约四五十岁的老者正躺在藤椅上闭目养神,一身黑色衣袍,衣袍上绣着玉簪花。

“师傅,这位是上次我跟您说的那个姐姐。”阿檀拉着她的手,朝那老者笑眯眯地说道。

这个老人家虽然没见过,但是却有种熟悉的感觉。

那老者睡眼惺忪,隐约间似乎瞥了她一眼,说道:“嗯,姑娘,你似乎都牵连进了什么事情。”

“确实如此,敢问尊者有何高见?”

叶抒苒心里几乎凝结了一瞬,问道。

这位老人家究竟是什么来历?

倏然注意到那老者手腕上的菩提珠,那珠子和她娘手腕上相似。

“哈哈,尊者我这老头子扯不上。”那老者闭着眼说道。

“既然是缘分,那边随这事儿去吧,或许到最后,你才会发现你想要知道。”他说着,拨弄了一下手腕上的菩提珠。

这话有些故弄玄虚的意味。

她心头弥绕着疑惑,但没有继续问下去。

“多谢尊者指点。”叶抒苒礼貌地道谢。

“要谈什么,去那屋里说吧,这边人多耳杂。”老者指了指耳朵,便又安静地睡过去了。

这话又怪渗人的。

“师傅说让我们进那屋子里,走啦走啦。”阿檀牵上她的手,拉着她进了那屋子里。

与她的预想不同,这屋子竟是神堂,里面摆了神像。

阿檀进去后,先朝神像拜了拜,叶抒苒也学着阿檀的样子,跟着拜了拜。

“坐吧,姐姐要问什么?”阿檀很随意地找了个垫子盘腿坐下。

她见状便也坐到另一处垫子上,这处神堂的氛围昏黄,唯一的一扇窗户已经用纸糊封上了。

“阿檀还记得那个人长什么样么?”叶抒苒轻声问,眸子里掩过试探。

“嗯...让阿檀想想。记得是穿着一身鎏金华服,上面纹着蛟龙,身形挺高大的,但不记得长什么样了,离得有些远。”

“对了,他当时是拖着一个麻袋,而且还踹了那麻袋几脚呢。”阿檀似乎很努力地在回想,“好像就这么多了。”

“哦哦,原来是这样。”叶抒苒点了点头。

倒是同那个奇怪的梦相差无几。

刚刚阿檀的师傅说的人多耳杂,怕不是这里已经被盯上了?

这会不会也是阿檀师傅想要迁走铺子的原因呢?

“对了,最近还挺多人来找阿檀和师傅问话的。而且晚上阿檀也能见到几个人总在这附近转悠。”阿檀搅着指头,颇有些苦恼地说。

“那你们有没有说...”叶抒苒有些紧张。

怎么莫名觉着她回府之前也有可能要被问话一番了。

“没有,阿檀什么都没说。都是师傅在说的,只是那些人看着没有听懂,但也不敢对师傅不敬。”

阿檀露出一个担忧的神情,望向叶抒苒:“叶姐姐,你晚些回去要小心。”

“我知晓了。”叶抒苒有些惆怅地说道。

这并不是她小心或是不小心能决定的了。

指不定有什么人在暗处悄咪咪地盯着她呢。

“叶姐姐,过两天我们便搬迁去东南角了。到时候可以经常去你铺子里找你玩了。”阿檀笑容明媚。

“嗯,那听着离陶记铺子还挺近的。”

叶抒苒看着阿檀那有些可爱的模样,不禁伸手揉了揉阿檀的脑袋。

如她所想,所触的地方软软的。

接下来,她和阿檀又闲聊了一些女儿家的事情。

随后阿檀便送她出了门。

倏然见到那白灯笼的光下飞着白絮,抬头望去,才发现下雪了。

叶抒苒伸出手接住那一片片的雪花,阿檀瞧着有趣,学着她一样伸出手。

漫天细雪,竟还有越下越大的势头。

“阿檀,雪下得好大,天有些冷了,我们下次再见吧。”

她感到有些寒意了,就与阿檀道别了。

而且穿得不算厚实,她得快些回府加件厚点的棉衣。

叶抒苒正从西北角走到北街时,蓦然发现林侍郎府邸门前停了两驾马车。

这两驾马车皆是鎏金帘白玉顶,只是其中一辆更奢靡些。

只是林侍郎府的大门紧闭,那两驾马车上的车夫还在外面裹紧衣服。

这两位贵人都没有下马车,看着应该是在等谁。

一个荒唐的念头从她的心底冒出来。

不会是在候着她吧?!

叶抒苒不敢凑近去瞧,只是接下来也不需要她凑近了,就有两拨人朝她走来。

“叶姑娘是吗?我们王爷有请。”其中两位带刀侍卫来到她面前。

她可以说不是么。

来者不善这位谢王爷。

叶抒苒尽量让自己没那么紧张,回道:“这大雪天的这么冷,不如改日吧?”

“本王都在这雪中等了好一阵了,还改天么?”

谢王爷披着玄色貂绸外衣,一身矜贵的模样,居高临下地俯视她。

“...”又不是她要求这位王爷等的?

自己等的,还怪她。

叶抒苒叹了口气,正不得不答应时。

“王爷何苦为难一位与这些事情不相干的姑娘?”

裴宴秋面色不善,走到她面前遮挡了谢王爷的视线,一身月白色狐裘外袍融了半分入雪中。

“裴相这么注意本王的一举一动?”谢王爷语气中带了些玩味。

“是王爷最近行动过于频繁了,知府大人见着王爷都忍不住躲。”裴宴秋眸色带着冷厉,此时权臣的气势才从他周身溢出。

这两人给人的压迫感很充足,让她有些窒息感。

她还有些发抖,这应该是冷的。

这两人都想得如此周到,出来还穿貂带袄的,是一点也不委屈自己。

“啧,知府大人让那仵作验尸,得到了结果又不告知。”谢王爷似乎对那结果十分在意。

“所以王爷让三五个带刀侍卫去围堵他,这并非寻常的询问方式吧?正常人都会被吓走。”裴宴秋面色不愉,颇有山雨欲来的势头。

“谁让他一见本王就跑啊,这不得堵住他。”谢王爷一脸理所当然,戏谑道。

叶抒苒在一旁听得有些想冒汗,都叫带刀侍卫去堵人了。

郑元安不跑才怪吧。

“谢王爷、裴大人,二位贵人有什么话为何不找个有屋檐的地方说呢?”

叶抒苒实在忍不住问道,莫非是在这雪中谈话更有氛围一些么。

这雪落满头了,真的不会冷吗?

裴宴秋神色一动,直直地朝她走去,将身上的狐裘外袍披到她身上,启唇低语道:“抱歉,是不是受凉了?”

“抒苒没事,多谢裴大哥。”叶抒苒将那外袍裹紧,裴宴秋平日里熏香的气息包裹着她。

让她莫名安心。

“噢!原来二位是这关系啊?”谢王爷依旧浅笑,还打趣着,话语倒是没那么强硬了。

“本王来此只是想问一下叶姑娘同那寿衣铺的姑娘说了些什么?”

“姐姐来找阿檀聊些私密话,女孩家的话王爷也要听么?”

倏然阿檀有些青涩的声音响起,还冲过来正护在叶抒苒面前。

阿檀这样做不会被迁怒吧?

她连忙拉住阿檀。

没想到阿檀朝她眨了眨眼睛,似乎是让她不要担心。

“哦?这些话本王不听,你们真没有说别的?”谢王爷倒是没有生气,只是点了点头,语气柔和了几分。

“呃...没有。”阿檀看到谢王爷这反应,一时间还有些懵,她还以为这人会大发雷霆。

“呵,阿檀姑娘不快些回去么?受寒了别哭鼻子。”

没想到谢王爷轻笑一声,正佯作要捉住阿檀,接着阿檀被吓得撒丫子就往铺子那边跑。

“看来王爷并非传闻中那般无情?”裴宴秋似笑非笑地说道。

“那又如何,我看裴相也并非传闻中那般清高?什么只能如月遥望而不可及,本王见那话本里是这么写的呢。”谢王爷嗤笑了一声。

他还扫了一眼叶抒苒与裴宴秋。

谢王爷还看那话本呢?真有些稀奇啊。

她身边的裴宴秋正直挺挺地站着,那飘雪落到他肩膀上,以及他的发梢上。

“王爷、裴大人,不如择日再聊?”叶抒苒轻咳两声,说道。

她身边某人不会冻着吧?

这两人非要在这大雪下闲聊么。

“也是,叶姑娘说的在理,本王亦有些冷了,回府吧。”谢王爷说罢就转身离开,几乎毫不犹豫。

待谢王爷走后,叶抒苒将那外袍取下,转身给某人披上,叹气说道:“抒苒不需要这个,裴大哥自己披着。”

“抒苒是在关心我吗?”裴宴秋低下头,正脉脉含情地盯着她动作。

“咳咳,先回马车上吧。”叶抒苒有些慌张地说道。

接着她自然而然地拉住了他的手,刚拉住还没什么感觉,仿佛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倏然就后知后觉,此时的那人可没有醉酒!

自己怎么牵人牵得如此顺畅!

裴宴秋也很自然地由她拉住,唇边噙着一抹甜丝丝的笑。

“我...”叶抒苒艰涩地开口,她水润的杏眼与那凤目相对时,却忽然噤了声,没有放手。

“抒苒,我有些冷了。”裴宴秋颇有些可怜兮兮地说道,他的睫羽上都铺了一层细细的白雪。

“那、那快些回马车。”叶抒苒拉着他走。

“抒苒不冷吗?”没想到那人又问了一句。

“我?就有点点冷而已。”她摇了摇头,正想嘴硬道。

倏然裴宴秋将她拥入了怀中!

那双宽大且温热的手反将她细嫩的手握在掌心,源源不断的热源传到她的身上。

那狐裘外袍也将她裹住了,她就露出了个头,正仰着头看他。

“咳,冒犯了。”裴宴秋说道。

冒犯什么?

接着她腾空而起,被抱在怀里。裴宴秋抱着她走上了马车。

而晟徐瞥见了又装作没看见,往林侍郎那府邸的牌匾乱瞟。

“回裴府吗?”晟徐小声地发问。

叶抒苒眨了眨眼,红着脸看向裴宴秋。

“抒苒不如到丞相府上喝碗姜汤?”裴宴秋轻笑问。

他眼底映着她的身影,眸色深邃,似乎要将她吞没,手臂却将怀中人揽紧了些。

“喝姜汤吗?”叶抒苒脸颊绯红,呢喃道:“也好。”

“回府。”裴宴秋吩咐道,语气间有些愉悦。

“得令!”晟徐边嚷嚷着好冷,边甩了甩缰绳,马车便动了起来。

丞相府中,灯笼与石灯亮堂着,那些个婆子已经为裴宴秋煮了姜汤,见到叶抒苒同他一起回来,便眼观鼻鼻观心地多盛了一碗。

她进门便被裹上了另一件外袍。

边喝姜汤边思忖着,她是喝完要走还是在丞相府待一晚呢?

“我让下人收拾了一间客房,虽说今夜初雪,但雪下得挺大,明日再回去吧。”裴宴秋似乎能看透她的想法,开口便将她那退路堵住了。

总觉得今夜的裴宴秋有些格外强势呢?

“好,多谢裴宴...呃,裴大哥。”叶抒苒喝着汤,一时嘴快道。

呵,若是抒苒喜欢宴秋的名,私下时可以这么唤我。”裴宴秋早就将姜汤喝完了,现正撑着脑袋看着她,笑着打趣道。

这是在逗她玩么?

“宴秋?”便顺了他的心意,甜甜地唤了他一声。

没想到裴宴秋整个人愣住了,回过神来盯着她看的眼神带着些深邃。

叶抒苒不敢对上这个眼神,总觉得这眼神想把她生吞了。

“嗯,抒苒喝完了。”她讪讪一笑,打算转移这话头。

“喝完了?那便去洗漱歇息罢。”裴宴秋倒是没再逗她,只是那眼神还是幽暗地跟想要吃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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