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后,陆晏琛脸色越发深沉。
就在他准备起身离开时,房门被推开了,他缓缓靠回沙发椅背不动声色地打量来人。
沈苒之穿着军绿色派克服,里面白T配牛仔短裤,脚上一双过踝做旧马丁靴,那双腿又白又直。
她抬手撩了把海藻般的长发,慵懒地走到陆晏琛身旁。
祁骁饶有兴致地仰着头,想看看这女人接下来要做什么。
沈苒之半点没客气,冷着脸直接塞进两人中间稳稳坐下。
陆晏琛瞥了眼幸灾乐祸的祁骁,后者耸耸肩往旁边挪了挪。
沈苒之翘着细白的腿,满脸写着‘我很不爽’的模样,也没打算理人。
陆晏琛眉宇间阴沉散去,哼笑一声:“几点了?”
她不耐地往祁骁那边靠了靠,弯起唇角对着他说:“能请我喝杯酒吗?”
祁骁微怔,随即笑出声来:“随便喝。”
她唇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冷艳勾人的模样瞬间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端起一杯威士忌,朝祁骁示意:“谢谢帅哥。
仰头喝酒时余光偷偷掠过陆晏琛的脸。
男人一双凤眼锋利逼人,矜贵中透着一丝狠厉,这是生气了?
不是应该冷笑,压制着怒气么,怎么不走寻常路呢。
她若有所思的放下酒杯,正想着怎么继续,一只手抓住她胳膊让她瞬间靠了过去。
抬眼就撞进陆晏琛幽深的目光里。
“我是让你来喝酒的?”
沈苒之拍开他的手,坐直了身体:“我不想说话,你不让喝酒,那坐在这当吉祥物?”
陆晏琛垂眸看着她,笑意淡淡:“跟我叙叙旧。”
她做出有些惊讶的模样看向他:“我们有什么旧可叙的?”
她确实觉得没什么好叙的。
三年前她从美院毕业,获得巴黎艺术基金的驻留奖学金,随后在那待了两年。
某天参加了一场画廊的开幕酒会,就是在那偶遇了他。
当时她站在一副名为《失控》的抽象油画前,陆晏琛在她身侧停下。
“这幅作品表达了什么?”
她偏头看了眼这个陌生男人,笑着说:“失控时,人是极度恐惧的。
他笑着反问:“可是越恐惧不就会越失控吗?”
她点点头,声音轻快:“所以需要出口,避免恶性循环”。
“艺术是那个出口吗?”
她眉梢轻挑:“嗯,艺术能让人抵抗恐惧。”
她转过身,准备打量一番这个有趣的人,却正好对上他意味深长的目光。
从那天起,他们频繁在画展、沙龙和酒会中碰面,距离也在不知不觉拉近。
一次酒会后,两人并肩漫步在塞纳河畔。
月色如华,沈苒之带着浅浅醉意,兴致很高:“艺术来源于生活,我觉得我缺少经验。”
“哪方面的?”陆晏琛问。
她漫不经心地说:“谈情说爱,生离死别。”
“那你想体验哪个?”
“这个。”她眼里含着水光,仰着粉白的小脸看着他。
他挑眉,一动不动。
她凑上去贴着他微凉唇,好像心跳有点快。
爱情就是自己的一场头脑风暴,与他人无关,所以她认为找到类似的感觉,体验过即可。
可她不知道的是,那夜纵情是他仅有的破例,而那次失控却让他铭记于心。
回过神来她向面前的男人,清澈澄明的眼里多了抹打探。
“陆晏琛,”她弯起红唇轻声问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陆晏琛低笑出声,眸色暗沉:“找点乐趣罢了。”
沈苒之扁了扁嘴,心里冷哼一声,把我当玩具?
我偏不让你有乐趣。
第二天她刚换好制服,同楼层的侍者宁微就推门走了进来。
她喘了口气,竖起一根手指:“八号让你过去。”
沈苒之拧了拧眉,这么早就来了?
她不慌不忙走进八号厅。
右侧沙发区烟雾缭绕,衣着考究的男男女女们正笑闹的聊着什么,气氛热络。
其中一位男士抬头,指着左边方向:“那边。”
她向左侧那扇木门走去,推门而入的瞬间不禁愣了愣。
四个男士正围着麻将桌,陆晏琛靠着沙发椅,闻声抬眼,朝她招招手。
祁骁带着一脸坏笑:“哟,琛哥的帮手来了,快换换,看看旺不旺他。”
沈苒之弯起红唇,丝毫不扭捏,淡淡地说了句:“输了我可不赔啊。”
“随你高兴。”陆晏琛把牌一推,勾起唇角痞笑出声。
另外两位生面孔也笑笑,颇有意味的打量了她一番。
其实她会玩麻将,但秉着要给陆晏琛添堵的心思,就只能随心所欲了。
不到两圈,台面上的筹码就输得干干净净。
祁骁啧了一声:“这小手一伸就是放炮,还好是在自己的场子,不然可要吃亏喽。”
沈苒之扯了扯嘴角,挤出一抹笑:“别的场子我也不敢去呀。”她看向身侧的男人,摊了摊手:“看来不旺你。”
男人哼笑,按了下台面的按钮,立刻有侍者送进来一摞筹码。
她嫣然一笑:“陆总,这……不好吧。”
“继续。”陆晏琛轻抬下颌,浑笑道:“我倒要看看你能输多少。”
怎么输钱还真么高兴。
什么人呐。
牌局继续。
祁骁打趣道:“喂张牌吧,苒之妹妹。”
沈苒之瞄了眼牌桌上,打了个生张:“发财。”
祁骁一愣:“嚯!借妹妹吉言!”笑着把手里的牌一把摊倒。
另外两人看着清一色带发这副大牌,立刻起哄。
“琛哥,你不管管吗?”
“这样下去都被祁少赢了。”
陆晏琛慢条斯理地取出一根雪茄剪去封头,语气淡淡:“技不如人还有脸嚎。”
他附身在沈苒之耳边低语:“输一把,就多打一把。”
话音刚落就拉开了距离,挑眉看向她,笑出声来。
男人肤色冷白,棱角分明,矜贵中带着点痞气。
这会儿一笑,仿若霜雪初融,耀眼夺目得让人移不开眼。
沈苒之被他笑得晃了神,当年就是被这张蛊惑人心的脸迷了心窍。
真是可恨!
但转念一想他刚说的话又气血上涌,凭什么。
她小脸一皱,语气轻柔:“陆晏琛,我肚子疼,我要请假。”
陆晏琛眼神带着几分探究盯着她看了几秒,随即拨了通电话:“进来。”
不多会儿,一位冷面的壮汉就推门而入。
“送她去医院。”陆晏琛朝来人吩咐。
沈苒之立刻侧头看向陆晏琛,眼眶泛红:“那倒是不必,我回家休息就可以了。”
陆晏琛哼笑一声:“那送你回家。”
沈苒之扯出一丝笑意向众人打招呼:“各位慢玩,我先失陪了。”
说完缓缓起身,向门外走去。
在更衣室换好衣服,依旧气得不行,这狗男人怎么这么难对付啊……
她心里默默祈祷,希望明天不要再来了。
但这男人就像闲散的公子哥般,连着三天晚上都在会所消磨。
楼层经理苦不堪言地抱怨:“陆总来得这么勤,神经高度紧张,真绷不住了。
沈苒之则能避就避,要么借口洗手间,要么去酒窖盘查一去不返。
但终究是祸躲不过。
这天她借口去雪茄室清点库存,陆晏琛跟了过来。
他堵在雪茄柜边,目光幽深的看着面前的女人,淡声道:“躲我?”
沈苒之顿时想不出对策,只能用一双水润的眸子委屈巴巴地看着他,满是不安。
陆晏琛眯了眯眼,再次开口:“怕我?”
沈苒之脑袋立刻点得像小鸡啄米似的。
陆晏琛:“……”
他没再说话,转身走出了雪茄室。
经此一事,陆晏琛第二天就没再出现。
沈苒之终于松了口气,她只盼这男人再也不要出现。
休息日一早,简瑶电话就打了过来。
“之之呀,逛街去吧。”
“不去。”
沈苒之最讨厌逛街,这简直是世界上最浪费时间和精力的事情。
“那去看奶奶吧。”
“奶奶今天去秦姨家了。”
“挂了。”
“……”
对于简瑶总是不能好好挂电话这事,沈苒之是理解的。
那时她被领养,虽然是奶奶介绍的,但是新家在外地。
奶奶特意带着她去送别简瑶。
奶奶说:“之之,和瑶瑶说再见。”
她乖乖挥手说了再见。
结果这一别两人竟是十年未见。
后来在高中时,养母出差,临出门前笑着和她说再见。
她也笑着回应。
结果养母出车祸再也没有回来。
所以简瑶特别不喜欢道别,不论什么时候什么性质,就算别人说了她也不回。
通常就是“走了”“挂了”,总是先人一步撤离。
近午时分,门锁轻响,简瑶拎着餐盒走了进来。
沈苒之懒懒地走到客厅,苦着一张脸:“你为什么对吃饭这么执着”。
简瑶暧昧一笑:“因为我不想之之瘦得连胸都没有了。”
“你是不会懂的,优秀的人连罩杯都是A。”沈苒之轻笑着回击。
简瑶摇了摇头,她肯定是杠不过她们家之之的,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奶奶常说:“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最重要。”她深以为然。
“有个事要跟你商量。”简瑶将餐盒打开,拉出餐椅坐下:“我想开个珠宝私享店。”
沈苒之坐下茫然的看向她:“你要破产了?”
“哎呀,不是,”简瑶皱了皱眉:“就是有个地方让圈里的人聚聚,顺便还可以举办点沙龙之类的活动,主要是人脉啊。”
“懂了。”沈苒之笑着摸摸她短发:“瑶瑶长大了,知道为自己打算了。”
“那可不,”简瑶弯了弯眼睛:“奶奶不是说靠别人都没用,还是靠自己最实在。”接着又赶紧补了句:“你也要一起啊,你眼光好,懂艺术,我怕把格调带偏了。”
沈苒之托着下颌,若有所思:“其实可以考虑做成艺术机构。”
“嗯?”
“当然,还是以珠宝作为入口,后续再想想。”
“好呀,那等你有时间我们详细规划。”简瑶眯起眼,感觉瞬间有了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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