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穿过云烟氤氲,照耀着山谷的每一处。
上官浅身着白色金桂纹样的寝衣,静静坐于案桌前,白皙纤细的手指轻轻扣着桌面。经过一夜的自我疏导和休息,脑中开始细细盘点起上辈子的所有信息。
“无锋猖獗,崛起数十年间,在江湖四处散播恐惧,以半月之蝇控制江湖中人,所到之处掀起腥风血雨。经查证,半月之蝇并非毒药,不会致死,只是桎梏江湖的假象。而清风派掌门点竹的真正身份正是无锋首领,点竹性情凶狠暴戾,抢夺孩童训练成无锋间谍,残忍无道,致使江湖震怒却无人敢抗衡。现宫门特发布告示,望各路有识之士和江湖豪杰都不再受无锋的威胁和钳制还江湖和平与安宁。”
手不禁用力攥紧,手背青筋不由暴起。胸腔起伏多次,想借此来平复逃出宫门后才得知的半月之蝇无毒带来的愤恨。
素手轻拾茶壶,为自己添上一杯冷茶。
上官浅看着桌上那张宫门云图,这是她昨夜在宫尚角离开后凭着上辈子的印象绘制的。宫门后山雪,月,花三宫,祠堂,前山商,角,徵,羽四宫,执刃殿,长老院,女客院落等各宫方位,各处密道、岗哨分布。
前世她受限于宫尚角,对宫门并不熟悉。除了一开始的女客院落和医馆,后面多数在角宫和羽宫之间往返。纵有宫尚角给的令牌,能在宫门内畅通无阻,但顾虑到宫尚角的警惕和试探,也因专注于攻略宫尚角而不敢采取过多的行动。
羽宫和商宫交好,角宫和徵宫同气连枝。两者看似形同水火,到头来竟是宫门一体。上官浅不由自嘲,摇摇头,不再让自己陷入那种情绪中。
想起前世在后山差点杀了金繁时冒出的宫紫商和她手里的火器。商宫紫商大小姐,前世并未有过多的交集,除了商宫爆炸因此重伤怀疑到宫远徵,便是下人间流传最多的作为一宫之主的宫紫商大小姐整日不务正业,一心追着羽宫一个侍卫跑。上官浅不由轻嗤一声,若传言当真,上辈子的宫门大战时的那威力强悍的火器又作何解释。
提起宫紫商,就不得不提金繁这个侍卫。一个绿玉侍,又怎是她对手。粉黛微蹙,素手不禁下移,抚上平坦小腹,思忖道:虽说当时也有顾及到它的存在不敢放开手脚。但在宫门后山与其交手时的那招式和内力,金繁顾及她手中的出云重莲而束手束脚,她才能借势伤了他。要不是寒鸦柒及时赶到,恐怕她也差点得折在后山。
金繁,绝非普通的绿玉侍。
他既然深藏不露,那么必定是有所图的。
“呵,真是有趣。”上官浅轻啜茶水,心道。
金繁拼死都要夺回出云重莲,同月长老交战时他微薄的内力,那么当时宫子羽在前山与无锋对战肯定身负重伤。
“我的计划没问题。”但......“一切都在计划之中”,想起在宫门后山听到的这句,上官浅眉头微微蹙紧,喃喃道“那么,是什么时候设的局?既已早早做局,定已做好万全之策。有商宫的新火器,角宫的宫尚角,徵宫的暗器毒药,加上后山,伤亡虽有,但不应如此。再加上能解百毒的百草萃,纵使派出的是无锋的四魍,虽说因我盗取了宫远徵的暗器和毒药让无锋有了破解之法,但宫门设局必有防备,只是宫子羽的伤势......”
上官浅原本有些蹙紧的眉头随着疑惑愈渐加深,细细琢磨其间不解之处。
回想起上辈子她在潜伏在羽宫屋檐伺机夺取无量流火的那晚,云为衫和前后山一同对抗宫唤羽,那时,并没有看到宫子羽。
上官浅左手托腮,手肘抵在桌沿,喃喃自语:“‘清风派掌门点竹的真正身份正是无锋首领’这个是我告诉宫尚角的,”她很确定,即便宫尚角不信自己的说辞也定会去确认真伪,“而宫门不可一日无主,从缺席继承就可看出,执刃若有变动宫门外的所有据点肯定有所消息,但我在宫门之外被点竹抓回无锋前并没有收到宫尚角成为新执刃的消息。宫子羽肯定还活着,毕竟还有出云重莲的存在,又身为执刃......”上官浅又下一判。
疑惑还是没能解决,手指无意识地轻弹粉颊,看着宫子羽三个字,就不免想起另一个人。
“因为宫子羽把他的百草萃都给了我。”
“宫子羽为了保云为衫,不惜同族相残,哥哥一直担心宫门内斗分裂,被无锋趁虚而入,如果真因为如此导致宫门四分五裂,宫子羽就是宫门千古罪人。”
脑中不断盘旋着上辈子几人与她的对话,“那晚温泉找宫尚角的时候还与往常无异,他对我的渴望也不似作假。”喃喃自语间,随着回忆一帧一帧地慢放,上官浅强忍羞涩,不断搜寻细节,想要抓住其间的异常。只是红云不断飘上粉颊,抱着不将其彻底染红便决不罢休的执着。
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又给自己添了几杯,试图将此刻的燥热压下。轻轻吐出一口气,手指无意识摩擦起茶杯边缘。
上官浅一直知道宫尚角对她有所怀疑,也时不时地一语双关敲打她,但他又是个光明磊落之人,不屑于栽赃陷害。手头没有确凿的证据,再怎么怀疑她,他也不会动她。直到上元节那晚不慎疏漏的那一滴血......
“听到宫远徵的响箭后宫尚角就急忙奔出去了,那天晚上宫尚角似乎很晚才回来,”上官浅也不确定宫尚角那天夜里是否有回到角宫,毕竟那时候她的心思都在那杯加了月桂的茶水上。
燥热逐渐降温,此刻她不想再去深究这点了。
“后来,我和雾姬就被叫去大殿,指认云为衫。”
明明在偏殿商量好的说辞,一想到当时雾姬的反水,上官浅忍不住咬牙,那时她很被动,虽说没把话说完,但确实是为云为衫开脱,即使当时宫尚角没有看她。后面就是云为衫被打入地牢,宫尚角去审问,之后宫子羽联合商宫和后山众人炸毁地牢救出云为衫,打伤了宫尚角......
想起自己当时的辗转反侧,想起自己当时看到浑身是血的宫尚角时的心慌焦灼,想起那轻而易举便到手的至暗时刻和宫门云图......一一挑拨着上官浅的神经,握住茶杯的力道逐渐加深,脑中不断闪现大殿之上宫门众人的神态,表情,反应。
“果真,宫门每一个人都不容小觑。”都会演戏,都会藏。
上官浅挑了挑眉头,嘴角噙起一抹冷笑,目光冰冷地落在纸上方写下的“云”字。
所以,云为衫,你是在那个时候就知道半月之蝇无需解的吗?
所以,云姐姐,你还是动心了。
“看来,设局的人,也并不高明嘛。”上官浅哂笑,真高明,就不会伤得那么重了。她自认聪慧,心思缜密,但她竟然败给了这种人。
不,这一次,她绝不会输!
思忖间,就听见门外传来侍女的脚步声。
“上官姑娘,这是角公子吩咐送来的新装。” 侍女的话打断了上官浅的思绪。
“谢谢,就请放在那一边吧。”上官浅没起身查看,就看着侍女将放着一套粉色衣裙的玉石托盘放在不远的梳妆台上,随后行礼离开的身影。
“上官姑娘不看看吗?”
回想侍女走前的疑问,上官浅将目光落回那粉色衣裳上。
看什么呢?不用细看,上官浅就知道那身粉衣着实精致华丽。毕竟上辈子,她记忆中最深刻的几件事都与那身衣裙有关。
罩衫以价格不菲的蝉翼纱为底,白丝和金丝绣线的绘制的杜鹃花样刺绣随光影闪烁着绚丽的色泽。领口处嵌有颗颗细小珍珠,精致又不显厚重。抹裙是用浅粉绸缎制成,一大朵杜鹃盛开在胸前,淡粉淡橘的花瓣层层叠叠,色泽过渡自然。与其说是刺绣,倒不如那是真的杜鹃花盛开在一块浅粉布料上。浓淡色泽相互晕染,用米粒大小的珍珠串成的丝线锁了边,何其精致唯美。裙身处压了几处百褶,更添悬垂感。一条同样用浅粉绸缎制成的腰带,只是中间镶嵌的是金灿灿的奢华饰物。真是美不胜收,巧夺天工。
白皙手指轻划过托盘,转身,就原封不动的将其置于衣柜最上层。
慢慢合上柜门,看着那抹粉色悄悄消失在眼前。
“只是啊,这辈子,再也穿不上了。”上官浅低下头,暗自喃喃道。不想穿了,她真的怕了......
眸光渐渐幽深,半月之蝇无毒,那么......
宫唤羽,我们也该提前见一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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