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日西斜,夕阳缓缓将天空染成金黄色。
屋檐上也被镶嵌了一层橘色的光圈,虚虚实实夺人心弦。
——像做梦一样。
望着眼前的景象,叶澄不甘心地第三次揉了揉双眸,然后睁眼。
——景象依旧。
此刻,他才终于肯承认一个荒谬的事实:他...好像是穿越了!
眼前的建筑精致典雅却不失华丽,宽敞的院落中青松绿树交相映衬。
正中心便是一口巨大的水池,池水清澈见底,里面开满了莲花,发出阵阵淡香。
叶澄判断这地方应该是个大户人家的后花园。
他下意识低头,只见自己肩上披了件轻薄的藤萝紫色长袍,坐在树下的石凳上,身后站了三四个气质傲慢的下人。
最要命的是他面前还跪着一位衣着褴褛的年轻男子!
好好的人跪在地上做什么??
搞不清状况的叶澄小心翼翼地望过去,发现这男子生得极其俊俏。
双眸幽深,高鼻薄唇,一双剑眉斜斜飞入鬓角处,脸部线条格外分明。
生得这样好的皮囊本该是副冷峻拿乔的作派,此时却偏偏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捧着不知从哪里挖来的脏泥巴,跪在叶澄面前。
还一眨不眨地盯着人瞧。
这张脸...怎么这么眼熟呢?好像在哪里见过啊...
正当叶澄脑子一团乱麻时,身旁一名小厮一把按住那乞丐似的男子肩膀,邀功般朝他开口:“公子,既然这谢承南不肯吃,那奴才便亲自喂进他嘴里!”
叶澄:?
等等!
听到这个名字,叶澄直接瞳孔地震,险些蹦起来!
“你说什么?他、他、他是谢承南?!”
过于震惊使得他的声调都尖细起来,说出的话险些破了音。
小厮显然也被他的反应吓到,下意识便松开那男子的肩膀,跪在地上诚惶诚恐:“回公子,正是他啊!您不认得了?”
其余几个下人也生怕被迁怒似的,扑通几声,齐齐跪在地上,屏住呼吸连大气也不敢出。
只有傻乎乎的谢承南还不知发生了何事,依旧用那双黝黑但湿漉漉的眼睛盯着叶澄,嘴里还结结巴巴念叨:“不、不要,不要吃这东西,不要吃、吃泥巴、叶公子不要欺辱我...”
低沉却又夹杂着委屈的声音灌入耳畔,叶澄像只呆头鹅般,不可置信地跌坐回石凳上。
能不眼熟吗...就在昨晚他还在历史美男画像上见过这人...
——穿越前的记忆很快浮现在他脑海中。
叶澄是名画家,穿越前的晚上他正为了找古代美男的画像做画画素材,在各个知识网站上大肆搜罗历朝历代的美男名字。
浏览了几百页,最后还真被他搜罗出来一个满意的——那便是有着襄朝第一名捕美誉的谢承南。
叶澄瞬间想起曾在历史书的一角扫到过这个好听的名字。
说这位谢捕头不仅相貌英俊,就连办案能力也是襄朝六扇门中首屈一指的存在,一生于襄朝京城三法司之一的刑部任职,为刑部专门负责大案要案的一支特派捕快的捕头。
叶澄大致扫了一眼,发现这网页上除了挂着谢承南清俊的画像以外,还附带了一篇谢承南的生平事迹。
秉承着八卦美男的心态,他一字一句的看去。
很快便发现这篇文章除了罗列了谢承南生平查办的几件著名的重案要案以外,在结尾处还写了谢承南生平中一段堪称奇异的经历。
【谢承南因未知原因痴傻过一段时日,此间还因不知名原因给京城一叶姓富商当了赘婿。
那姓叶的富商之子生性顽劣,每日以折磨捉弄处于痴傻状态的谢承南取乐。
三年后,睚眦必报的谢承南恢复正常,首件事便是手刃了那位名义上的夫君...】
叶澄看着看着,便笑出了声。
他想不通,就这种没根没据的野史怎么也有人信?
还莫名变痴傻?三年后又恢复?怎么恢复的?自行恢复的?
若真是如此,那谢承南该被古代人抓去驱邪才对。
还到富商家里当赘婿?那可是英俊潇洒、意气风发的一代名捕谢承南啊!怎么就莫名其妙给人弄去跟男人成亲了?
叶澄觉得这篇文章完全是无稽之谈,其中言论实在荒谬,典型的野史。
可就这么篇编造的野史,居然有上万人点过赞。
他有些忍不住了,临睡前专门编辑了一大段小作文,罗列谢承南这段经历的不合理之处发在文章评论区。
可他打死也想不到,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他就穿越了。
造化弄人,老天偏偏就让他穿到了谢承南的眼跟前。
叶澄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一下,所以...叶姓男子竟是他自己?!
再瞧这眼前人呆呆愣愣的神态,他很难相信目前的谢承南不是个傻子啊!
这野史居然是真的!!
他心情复杂地盯着人看了几秒,突然又像是被揍了一拳般定在原地,紧接着浑身开始冒冷汗!
他记性向来不差,那野史上可是明明白白写了,谢承南恢复正常后的首件事...便是手刃了他!!
叶澄的脑子飞速运转,几秒后只得出一个结论:不管现下是何情形,他都万万不可再继续得罪谢承南了!
想到这里,他噌的一下起身,不顾猛然起身产生的眩晕感,迅速迈到谢承南的面前,抬手就将谢承南手中的泥巴劈掉。
“不许吃土!”
此话一出,别说谢承南了,就连战战兢兢跪在地上的下人们,都忍不住扬起脑袋,面带诧异地望向叶澄。
方才要喂谢承南吃土的小厮更是瞪圆了双眼,心道莫不是这少爷方才昏迷过一会儿,醒来之后没了记忆吧?
而谢承南漆黑的眼眸微微眯起,眸底闪过一丝波澜,但又转瞬即逝。
一阵静默后,那小厮大着胆子,疑惑发问:“可是,方才是公子您,要他吃这...”
叶澄闻言一愣,又很快反应过来,这让人吃土应该是原身要求的,目的就是为了折磨捉弄谢承南。
他的脑子也随之清醒了些,意识到自己刚穿过来也不能太过于崩人设,毕竟这是古代,万一被怀疑鬼附身叫人抓去驱邪,可就不妙了。
他很快装模作样轻咳两声,降低声调为自己找补:“我的意思是吃土算什么,让本公子回屋好好想想,还有什么别的好法子来玩。”
末了,他还又对着众人又补了一句:“从今往后,没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许碰他!”
话落,众人:???
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宛若调色盘,变了又变,显然是不敢相信这位混世魔王竟能讲出如此和善的话来。
这是良心发现,突然又想维护这位可怜的谢捕头的了?
而叶澄此时被晚风一吹,清醒的可怕,自然能猜到众人心中所想,不就是装纨绔吗?他演就是了。
他勾唇一笑,秀气的脸庞透出股恶劣的意味来:“再怎么说,他也是本公子的夫君,岂能由旁人动手?”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什么不想由旁人动手,都是说辞罢了,想来是又想到什么折磨人的法子,想亲自动手呢吧?
大家心中直叹这位谢捕头可怜,之前在六扇门当差当的好好的莫名变得痴傻不说,现在竟还与男子成了婚每日受这等折辱,真是可悲。
虽说他家少爷貌若白玉,眉眼清秀,生得一副比寻常女子还美的皮囊,可这性子实在顽劣恶毒,就算得了风寒也不安生,非逼着谢承南吃那脏兮兮的泥巴,不可谓不折腾人。
跪在的地上的谢承南似是也知晓待会儿自己肯定没有好果子吃,即便打着哆嗦,也拖着膝盖一点点往后挪,企图与叶澄拉开距离。
明白自己的戏起了效果,叶澄暗暗松了口气。
他毫不犹豫地拽住谢承南的胳膊,凑近人耳旁,用只能由两人听到的气声说:“别躲了,跟我回屋去,我不欺负你了。”
谢承南一愣,似是不敢相信般眨了眨眼睛,随即又要往后躲,嘴里还喃喃:“怕,害怕...别...别欺负我..”
看着人浑身颤抖的样子,叶澄似是被雷击了般顿住,愈发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儿。
不知是否受史书的影响,他总觉得,谢承南不该这么低声下气的。
谢承南应是意气风发从容不迫的,是历史上少有的即便面对强权压迫,也能大义凛然将冤案理清还百姓公道的一代名捕。
而不是现在任谁都能踩一脚的狼狈傻子。
所以...谢承南究竟是经历了什么事才变成这样的?
可叶澄深知现下也不是刨根问底研究历史的时候。
他深吸一口气,干脆双手并用,制止住谢承南往后挪的动作,强行把人从地上拉了起来。
别问,问就是他见不得谢承南跪在他眼前,挺折寿的。
他攥得实在紧,谢承南挣扎了两下没挣脱开,也就乖乖安静下来任由他扣着手腕,只是时不时还会用那双受惊的眼睛看着他,生怕他一秒就要发疯。
叶澄只觉被比他还高一头的谢承南用这种可怜巴巴的眼神盯着怪违和的,便很快移开目光,吩咐下人:“你们也起来。”
说罢,转身就要带着谢承南走,结果一步还未迈出去,就又扭身问了一句:“我住哪间房来着?”
众下人:?
/
很快,“失忆”的叶澄被一名年纪稍大的家仆领着,来到了自己歇息的紫藤院。
方才在途中,叶澄就数了数,这叶家的院子里里外外竟有十几进,来来往往的下人没有上百也有几十。
他不禁感叹这叶家不愧是史书都着笔墨提过的富贵之家,着实有钱。
一进院,便有两个丫鬟上前行礼,随后就要架着叶澄进屋。
叶澄紧紧攥着谢承南的胳膊,不动声色地躲过了小丫鬟们的手,轻声道:“你们先走远些,本公子想歇歇。”
两名丫鬟相互对视一眼,才应声退下。
而刚刚带路的家仆却没动,只是面色古怪地打量着叶澄攥着谢承南的手。
叶澄了然,做戏做到底嘛。
他一把甩开谢承南的手,轻蔑一笑,目露嘲讽之色睨了眼家仆。
“怎么?本公子说话不好使了?你也要留下瞧瞧本公子私下是如何做事的?”
此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寂寂冷辉洒满了院落,家仆借着夜色隐去怪异的神色,露出个殷勤的笑:“是奴才没眼色,奴才该死!奴才这就退下。”
“半个时辰后,奴才再给您端药来,您当心着些,以免再着凉。”
说罢,便躬着背走远了。
直至叶澄再看不见旁人的身影,才彻底放松下来。
虽然总觉得刚才那家仆话里有话,但他还是先拍拍谢承南的胳膊,语气温和:“对不起啊,刚才我不是有意甩开你的。”
谢承南身子一怔,之后便紧抿着薄唇,眼神不安地四处张望着,仿佛在找寻能救自己的人。
叶澄甚至怀疑这人下一秒就能在他面前哭出来。
他心底愈发怜爱,轻声细语道:“你别怕,我以后不会让你再吃土了,咱们先进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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