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奚落

校园警务楼。

审讯室内黑压压一片,天花板的吊灯十分微弱,拉扯出严肃的压抑感,让人呼吸不畅。夜野肆正被真枪实弹抵着额头。

他可不想一命呜呼,在联盟上将的逼迫下,乖乖地签了保密文件。

不签则死。

出门前,白鸽天使联盟上将——花妄,冷眼逼视着夜野肆,嘴角挑起几分恶意与较真,手指关节有力而有节奏地敲打着审讯桌面,问:“今天发生什么了?”

“什么没发生!我是聋子,也能成为瞎子。所以今天什么都没发生。”夜野肆摊开双手,耸肩,佯装惬意道。

“你脖子上的牙印——”花妄刻意拖长字音。

夜野肆明了其意,竹节似的修长手指捂住牙印,道:“我会遮盖住!”

“识相!”花妄用力敲打桌面两下,“可以走了。”

咚——

两个手臂肌肉比常人壮硕三倍的警务人员打开厚重的审讯室门。

夜野肆终于离开那个让他厌恶至极、在里面多呼吸一秒都是罪过的审讯室。

迎面风凉,扬起他优质柔顺的发丝。

夕阳勾勒他失意的背影,深深叹息,呼出的闷气旋即卷入风中散去。

凭什么呢?可笑!他想。

他脱下外套,一丝不苟地叠好,再从车座里找出外卖员配送的衣服,打开屏幕碎裂不堪的手机,接单送外卖。

浏览手机页面,自己已经错过好几个派单任务。

夜野肆抬起长腿,意气风发地跨坐到自己的电动车上,一头扎进水深火热的现实生活中。

深夜。

寂寥的黑夜卸下白天的喧嚣,凌晨一点的点餐顾客不在少数。

淅淅沥沥的小雨潜滋暗夜。

“叮——派单任务已到达!”

根据系统给出的路线和时间,夜野肆踏上今夜最后一趟行程,就打算收工归家。

外套已然湿漉漉,水滴时不时从衣服底边滴落。

天辰都府,12号。

又是这个令他十分糟心的地址!

即便不情愿,他还是拨通上帝的号码,语气不说毕恭毕敬,但也委婉礼貌:“先生,你的外卖到了!麻烦你出门——”

顾客就是上帝。

“夜野肆!”

一壮硕的黑影悄无声息出现在他身后,像是等候多时。一句熟悉的呼唤声打断他的话语。

谁呢?

债主?冤家?

“你被雨淋湿了!”那人语气里透着一股心疼,手也搭在夜野肆肩头。

“你管不着!”夜野肆把外卖放到冷彻的手上,甩开冷彻搭在他肩上的手,毅然决然转身离开。

快步赶着上车。

“你外婆的病情还是恶化了!肺部癌细胞扩散严重!”冷彻希冀地望向夜野肆。

话语刚落,夜野肆果真停步,怔愣在原地,仿佛石化了。

冷彻家门口。

在冷彻的要求下,夜野肆把湿透外套脱了,湿答答的白色T恤粘合在皮肤上,精悍分明的腹肌和饱满的胸肌清晰可见。

他站在门口,眼眶被注满了酸水一般,无力而失神的用柔软的毛巾擦拭着软塌的湿发,手臂就像生锈的机器一般迟钝。冷彻拿了套衣服给他。

他没有接过衣服,垂头,咬着嘴唇,问:“接下来,怎么治?”

“放疗和化疗外婆都试过了,现在的情况……她可能扛不住。”

“还能怎么办?”

他终于敢抬眸直视冷彻。

冷彻见他眼眶发红,几乎想要把他锁进怀里,用嘴唇安慰一番。

半晌,冷彻才开口道:“明天你去医院,主治医师会告诉你。如果还有什么治疗方法,再看你自己的选择。”

还得考虑经济情况。

夜野肆垂头思忖片刻,忽而嘴里呢喃地蹦出一句:“钱不是问题,卖身卖器官我也要救外婆!”

冷彻盯着夜野肆:“……你与其这样想,还不如考虑考虑我!”

调戏而已。

“滚!你买我也不卖!”

这句话是真的强硬,堪比金银铜铁不破之身。当然,夜野肆向来骨气硬过小命,不至于低贱自己去卖|身。

他的回答依旧让冷彻心死死。

夜野肆,一个让冷彻这个痴情的高富帅追了八年都追不到手的男人。

心冷似坚冰,用烈火烤都无法融化他。

再不转移话题,就要继续陷入尴尬境地。

冷彻早就注意到夜野肆脖子上创可贴沾水掉落而露出来的牙印,现在才问:“脖子怎么破皮了?”

夜野肆脱口而出:“被狗咬了。”

得!咬你的狗现在还在做电疗呢!

“……”冷彻还是没忍住,直溜溜地盯着夜野肆上半身像两颗粉色珍珠一般的皮肤凸起处,动了动嘴唇:“就不能坦诚相待吗?跟人打架被咬了?”

“没有!”夜野肆不喜欢被冷彻凝视,况且他知道冷彻对他别有心思,立马上手捂住胸口,“别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抠出来喂狗!”

在他的认知里,只有自己的心上人才可以这样直观观看和上手感受。

话罢,雨声更加急促,天空再次闪过一道电光,撕开黑夜,伴随着“轰轰”的雷鸣声。

他穿上自己湿到漏水的衣服,和风雨作伴离开。

打死都不肯接受冷彻为他准备的衣服,犟种。

白鸽联盟实验研究室。

花妄翩然走进电疗室,强大的气场更是使周遭的家族人员不寒而栗,纷纷避开,为他让出一条路。

研究院医生看到花妄威风凛凛到来,一时背部紧缩贴到墙面,脚趾扣地,大气不敢喘,眼神四处飘,嘴唇也在颤抖,道:“上……上校!你怎么突然光临……此地。”

“把花酒藏放了!”花妄逼视着医生,狠戾的眼睛带刀,“以后,没我的允许,不能再残害他!”

残……残害?!

医生一听,人都吓到腿脚发麻,立马摆手解释:“不是残害,是治疗!”

谁敢残害花酒藏这尊大佛,都要把他供起来,供到他献祭那天。

花妄不买账,用下巴指了指躺在床上,双目失神空洞的花酒藏,几乎是压迫着音量,质问:“你看他像是你们用电疗就能治好的样子吗?!”

确实不像,也完全不可能治好。

自从花酒藏知道自己是祭品,对花妄这位兄长,貌似失去任何亲情的羁绊感觉。

每次面对花妄的出现,他都表现的极为冷淡,好似陌生人,可背地里又怨恨自家其亲哥不在意他。

“花酒藏,我们回家!”花妄语气里是别人无法得到的温柔,“哥哥,来接你回家!”

花酒藏只是淡淡地睨了花妄一眼,不愿多言。

即便听力已经完全恢复。

他不相信自己还会有家,哪怕是一具空壳的家。

大姐对他严加看管,不让他与任何人相处,无论男女,一心想把他培养成无情无义的人。

自己犹如笼中的金丝雀,极大部分人都对他尊敬有加却一直强迫他做他憎恶的事。

哥哥常年不回家,一直在联盟忙活,写了信也不回,像是把信寄到了阴曹地府一般。

见他迟迟不肯动,花妄一句——滚出去——终是把其他多余人物撵出现场。

电疗室内,监控和监听器在花妄手下的操作下,暂时无法使用。

他开口道:“还有761天。”

两年零一个月。

花酒藏被这数字撬动,嗤笑一声:“我就死了,你开心吗?你满意吗?哥!”

最后一声“哥”对花妄来说无疑是致命一击,堵得他哑口无言。

哪个哥哥会希望自己的弟弟英年早逝、不得善终呢?

然而,等待花酒藏的不是死亡,是永无天日的自由,是一场无尽的羞耻游戏,是地狱之主的玩物。

他清楚,他比任何人都心知肚明,花酒藏一直在被层层谎言包围在最中央。

但他也不能戳穿无数人苦心经营十二年的谎言。

“你想要自由吗?”花妄道,“一年。”

闻言,花酒藏眼里遽然横生出一道光,可转念一想——怎么可能。

那道光旋即又黯然下来。

“这一年你不会再受任何GPS定位追踪,监视,监听,可以拥有自己的**,吃自己喜欢的食物,穿自己喜欢的衣服,去看世界——”

花酒藏还是被他哥口中的自由吸引了注意力,下意识问:“真的?”

花妄成功勾起花酒藏对自由的向往。

“真的!”花妄终于看到昔日活泼好动的花酒藏分毫影子,眼底笑意微微浮现,“千真万确。不过——你不能对任何人动心,最重要还是洁身自好。你清楚我什么意思。”

都快要走到生命尽头,还不能谈一场短暂而热烈的恋爱吗?

“为什么?”

花酒藏蓝盈盈眼瞳里的真挚溢出眼眶。

花妄直截了当回答:“圣洁!”

圣洁?在死之前,迟早把它毁了。毁得一干二净。花酒藏心说。

花妄太了解花酒藏骨子里叛逆的性格,不得不警告。

他说话时的语气明显低沉而郑重其事,道:“如果你没了清白,你会被关进洛丽塔。我和大姐都会受到刑罚,你会眼睁睁看着我们怎么被弄死。就像——你、我看到的爸爸妈妈那样的死况。”

洛丽塔——一个让白鸽天使比惧怕死亡还绝望的地方,去哪里呆着还不如死。

爸爸妈妈……还有大哥……

昔日血肉模糊的记忆正在被解锁,花酒藏神经质地抖了一下,慢慢蜷缩起身子,内心叛逆的想法瞬间烧成死灰。

姐弟三人,谁都无法忘记他们父母死的有多惨——

残破的身躯,肉片的凌飞,绝望的嘶吼……每一幕放在恐怖血腥的电影里都是可怖又可悲,激起人对死亡的畏惧。

没错!他们还有一个哥哥。年龄最大的哥哥,为爱而死,和他的爱人死在了献祭前一天。

那时姐弟三人年龄还算小且是旧贵族,没有成为赔罪人,才得以留下三条小命。

命运弄人啊!谁都想不到,下一任祭品会是上一任祭品的亲弟弟。

一个家,两个祭品。六个人,三死三活。

“所以,大哥是因为……才死的吗?”花酒藏嗫嚅道。

花妄平日里训斥手下的语调,毫无保留的用在此刻:“别跟我提大哥!他害死了爸妈!!”

花酒藏低垂着眼皮想:可大哥不是悲剧的酿造者啊!大哥也是悲剧的受害者。我也是。

静默几秒,他死气沉沉道:“不是大哥害死了爸妈!是地狱之主。”

闻言,花妄猝然意识到自己的弟弟才是悲剧里的主人公,自己不过配角一枚,有何资格评判主人公的遭遇。

多说无益。

“走,回家。”花妄莞尔一笑道,“为你的自由庆生。”

花酒藏憋在心里快要腐烂的想法,还是被他须臾间的念想呼之一出,问:“那你呢?”

他绝对知道关于花妄的秘密。

花妄不语,冷峻的脸庞没有任何情绪的波澜,像一滩死水。

他蹲在床边,默默给花酒藏穿鞋,漠视他自己的悲剧。

时间悄然无声,一转眼又是学校。

花酒藏即便在昨日闹出惊动一众监考官的炸裂行为,今天依旧摆脱不了要上学的命。

他一进入教室,在场的乌鸦恶魔不论男女,无一例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燥热起来,脑海里不断涌现不可言说的**画面。

所有的同班同学乌鸦恶魔都不想死,自然主动避开花酒藏,躲得远远。

可看向花酒藏的每一双眼眸都写满了**和侵略。

至于吗?

他一直都觉得身边人总是能干出一些迷惑行为。

比如,现在的同学个个像耗子见到猫般躲着他,但同学瞄他的眼神令他……烦躁,甚至是讨厌。

撇开此地思绪,回忆到昨天在考场里,自己无非就和一个男的接吻,至于大动干戈把那男的五花大绑?

他依然不解,垂眸盯着课桌的上的专业书。

上课铃声响前一秒。

夜野肆气喘吁吁,准点出现在教室门口。

奈何这堂专业课恰是班主任的课,班主任也厌倦了夜野肆这个在他眼里的差生,每日踩点进教室的糟粕行为,直接让他站在教室门口,罚站。

“成绩成绩班级倒一,上课上课天天早退,你比时钟还准时呢!”

平时成绩确实不太佳,由于迟到缺席而扣分。但是,他期末成绩在四百多人的学院排前十,未曾落榜过,也算佳绩。

因为是劣等乌鸦恶魔,多数人刻在骨子里只记得他的差。

班主任训斥的话语刚落,教室里猝然响起一阵哄堂大笑,使花酒藏从深思中回笼思绪。

夜野肆微微拧眉,实则听不清训斥和奚落的嘲笑声。

他仅凭班主任一脸愠怒之色指着门外的动作,就明白自己不能进门。

内心却在反抗:又给我乱扣帽子,肯定又再说我的成绩。考好了还觉得我作弊!靠!坏死了!

穿越所有人的嘲笑声,花酒藏注意到站门框中的夜野肆的白色T恤上一片水红混着黑色污泥,像是红墨水染了污渍斑斑。

他想:他怎么了?

夜野肆下颌线清晰的脸庞上布有些许没擦干净的泥泞,抱在手上的外套也留有微许醒目的沙土。

还有脖子上显眼的创可贴遮盖牙印。

瞄到夜野肆润红的唇瓣,花酒藏情不自禁舔了自己的嘴唇。

今早匆忙赶课,夜野肆过马路时被一辆出租车撞到进马路施工地点的泥水潭里。

还未佩戴的助听器在防震盒里一同被城市内涝的积水卷入下水道里。

夜野肆越回忆越委屈,心说:倒霉透顶!我怎么老是倒霉……每次去给这个臭老师请假都不批!还硬说缺席!他喵的,还想因此判我挂科……

班主任忽而被随惑教授叫走。

他前脚刚走,后脚还没落地,教室里就开始了闲言碎语——

“他是捡垃圾为生的!废物搭配捡垃圾!那叫个完美。”

“捡垃圾为生,至少光彩。我在酒吧见过他!穿的衣服可骚了!”

“不会是卖的吧!”

……

夜野肆没捡过垃圾,他是被外婆从垃圾堆捡到的刚出生不久的婴儿倒不假。

去过酒吧兼职,不说裹得严实,但也丝毫不露骨,一眼看上去吸睛而风骚,是因为他宽肩窄腰身材极佳,全身上下,没什么值得挑剔的地方。否则,靠什么让一个富二代追求他长达八年之久。

谣言随着偏见,潜滋暗长。无节制信谣传谣,难免以疯长之势,使诋毁盖过真相。

花酒藏摩挲着指腹想:他受伤了。

在流言蜚语的喧嚣声中,在所有同学兴奋伴着疑惑的注目下——

他一步又一步,走近夜野肆。

会做什么呢?

再来一次亲吻?

不合时宜与场所,当着所有人的面?

跪求收藏,求收藏……

无论成败,写下去,才作数。

花酒藏:看我的操作。

夜野肆:……有点骚。

[坏笑][坏笑][坏笑][坏笑][坏笑][坏笑][坏笑][坏笑]

下一章12:00更[猫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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