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这下是真干坏事被抓包了。

梁问夏一点儿没怕,一点儿没怂。脸上不仅没有丝毫尴尬羞愧的神情,反而更加嚣张猖狂。

当着房间主人的面,右腿一抬,又一脚将脚边最后一个还没倒下的黑色床头柜踢翻,完事一脸不高兴加挑衅地望向门口的秦之屿。

她神情好似在说:我故意的,怎么着?

也不见秦之屿脸上有生气之色,反倒咧着嘴角在笑,笑容里藏着无奈和一丝梁问夏看不懂的东西。

他进屋绕开地上狼藉,径直走到姑娘面前停下,嗓音低沉地来了句:“又砸我房间,你破坏狂啊?”

又?

梁问夏想起来了,她去京市前,干过同样的事。

那天她高高兴兴地去学校填志愿,填完找遍整个电脑机房也不见狗东西的身影,正要打电话找人,却在老师那里听到秦之屿要出国的消息。

她一脸肯定地告诉老师和同学,秦之屿不出国,他报的京大,跟她一样。

狗东西怎么可能会出国?

他答应跟她一起报京大的。

他们说好一起上大学的。

可老师却说秦之屿的出国申请早就交了,托福考了,学校也选好了,就连录取通知都收到了。

她怎么都不信,没办法相信。掏出手机给狗东西打电话,问他是不是真的。

梁问夏记得自己当时很混乱很生气,嗓音不自知带了丝哭腔,“秦之屿,老师说你要出国?”

对面沉默,很久都没吭一声。

“我问你,是不是真的?”梁问夏等得没耐心,又问了一遍,语气变得急切,“到底是不是?”

其实答案已经很明显,狗东西真的要去加洲。

“……问夏。”秦之屿终于出声,还是什么也没说,只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迟疑地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是,还是不是?”

秦之屿终于承认,“是。”

听见他的回答,梁问夏最先冒出来的情绪是愤怒。

难怪之前学校让填写理想学校的志愿表,秦之屿的表格单一个志愿栏都没写,交的空白页上去。

梁问夏疑惑,问他为什么不填,他说还没想好。

还有那之后有次大家一起在学校食堂吃午餐,梁问夏想着狗东西没想好考哪个学校,就帮他想一个。

正巧那天人全都在,梁成舟,江时柠,秦之屿,还有唯一不高考的准高中生林清竹。梁问夏先是感慨高中生涯即将结束,后又用开玩笑的口吻说出不想跟大家分开,顺带提出一起考京大。

除去一早就想好只读本地渝大的江时柠。其余剩下的人里,每个人都点头说好,就连清竹都说以后也要考去京大找他们,只有秦之屿,只有他装聋作哑没讲话。

梁问夏回想起那天的情形,大家都在为考一个大学不用分开而高兴。就只有狗东西在她说出口的那秒,神情一下变得复杂,一言不发,沉默地看着她。

问他怎么了,他还是摇头不吭声。她当时也没细想那么多,误以为狗东西是默认了的意思。

现在想想,也是够傻够蠢的。

陷在往日思绪的梁问夏好一阵儿才回神,压着怒火问:“什么时候决定的?

“……”对面又是沉默。

梁问夏声线冷下来,“说话。”

“高一。”

答案出乎意料,也在意料之中。不管怎样,都让人生气。三年,整整三年不吭一声,他可真牛-逼。

秦之屿一句要出国读大学的话都没有向她吐露过,也明知道,她没有出国的计划。

梁问夏的妈妈在保密单位工作,且任重要职位。

除弟弟梁澍外,她和两个哥哥,兄妹三人全都出国受限,不能久居国外。要签证的国家,只有旅游签。不要签证的国家,大部分不能踏足。

她从没想过出国上大学,而秦之屿从高一就开始计划出国上大学。

挂了电话,梁问夏又打给她哥梁成舟,电话一接通她就直接问:“秦之屿要出国的事,你知不知道?”

“嗯。”意料之中,得到的肯定答案。

“什么时候知道的?”

“几个月前。”

“为什么瞒着我?”梁问夏气得直喘粗气。

梁成舟那头语速倒是不急不缓,语气更是不慌不忙,“他想自己告诉你。”

怕妹妹更生气,他没说狗东西特意求他向妹妹保密的事。

“王-八蛋。”梁问夏气红了眼,忍不住破口大骂:“你俩都是王-八蛋。”

哥哥不去京大改志愿留在渝市读渝大,狗东西也不去京大要出国。

一个两个,全都骗她,背叛她。

梁问夏和双胞胎哥哥梁成舟,还有隔壁小院的秦之屿,三人一起长大,是实打实的发小。

三人极有缘,不仅年纪相同,还同年同月份,且都在同一家医院出生。秦之屿最小,比梁家兄妹小三天,是他们中的弟弟。当然,也是梁家兄妹共同“欺负”的对象。

他们仨从出生起脚步几乎一致,同一天断奶,同一天背着小书包进幼儿园,同一天上小学、初中、高中。上的学校班级,也都是同一个。

彼此之间看似相互讨厌,实则关系好得跟连体婴无异。

梁问夏从没想过,读个大学要就跟另外两人分开。

梁成舟改志愿她能理解,哥哥是因为妈妈生病,想留在渝市照看。狗东西的性质就不一样了,不只背叛,还有欺骗。

她那天真被气疯了,从学校回来家都没回,直奔秦家。没有别的目的,只一个:把狗东西打死揍瘫。

秦之屿没在家,她心中怒火无处发泄,只能拿东西撒气。结果就是——把狗东西的房间掀了个底朝天。

就跟现在一样。

或者说,比现在还严重。

她从没像那天那样生过狗东西的气,气到理智全无,把她送给他的金鱼缸都给砸了。可怜两条无辜的小生命,平白无故受他连累。

秦之屿当然知道梁问夏很生气,他确实犯了错,天大的错。

“都快一个月了,还没消气呢?”他问。

消气?这事是掀他两次房间就能消的吗?

就是揍他十顿打他百次,这气也消不了一点儿。

梁问夏看见狗东西就气不打一处来,看见狗东西就烦,根本不想跟狗东西说一句话。紧抿着嘴唇,绕过他想往外走回自己家。

从知道秦之屿要出国那一刻起,梁问夏真的想过,她再也不要理他了,最好老死不相来往。

这样的想法之前也有过,但不多,寥寥几次。

她本就压火气,狗东西居然敢伸手拦她,还大言不惭不怕死地问:“怎么话都不说一句就要走?”

“滚开。”这是梁问夏跟他好好说的第一句也是最后一句话,“好狗不挡道。”

她心里的火山就快喷发,一直极力咬牙忍着。要再多几秒,是怎么都忍不了的。

“我要不滚,你会怎样?”秦之屿一直盯着她的脸。

从她的脸部表情推测,他应该……要挨揍了。

没猜错,下一秒梁问夏的拳头就落在他左脸,第二拳比想象中来得还快。梁问夏连喘息喊痛的机会都不给他,没几秒就把他推-倒在床中-央,骑在他身上揍。

床上有限制,很多动作施展不开,梁问夏揍不过-瘾,又把人拉起继续。拳头过后就是上脚,一脚又一拳,一拳又一脚。

真正的拳打脚踢。

被揍的人倒是乖得很,一点儿要还手的意思都没有,乖乖躺着挨揍,乖乖站着挨踢。哪怕被打得全身都疼,也没过吭一声。

从小到大,秦之屿被梁问夏揍过无数次,被揍习惯了,一丁点儿还手的念头都没有。

其实七八岁的时候是有的。一男孩打不赢一个姑娘,还被姑娘按地上揍,多没面儿啊!而且姑娘不揍大院的其他小孩儿,尽可着他一个人欺负。

不服气是真的,打不赢也是真的。

毕竟梁家兄妹的功夫,是他们老爹亲自教的。而他们老爹的厉害,那是在军-营里都出了名的。

不管秦之屿怎么勤学苦练,做足多少准备,还是每次都被梁问夏按地上摩-擦。最屈辱的一次,是七岁那年,有天他又犯贱不怕死地去挑衅梁问夏,还大着胆子抢了她大哥刚买给她的最喜欢的粽子糖。

结果就是,他被梁问夏一拳揍掉两颗门牙,一脚踹趴扑倒在地。还在全大院小孩儿的围观下,哭得稀里哗啦,嚎得上气不接下气,被迫大声喊她姐姐。

小时候的秦之屿认为,那一声“姐姐”,是他这辈子的屈辱。

他曾发誓要报仇,把受的屈辱和输的架都讨回来赢回来,也一定要让梁问夏也在大院所有小孩们面前叫他一声“哥”。

可在十几年的成长岁月中,他们每天朝夕相处,关系也从一开始的敌对到顺眼,后又不知不觉转变为亲密无间。到现在他也忘了,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起,不再跟梁问夏来真格的那种吵架打架,被梁问夏揍也不再还手,乖乖等她骂,乖乖让她揍。

这场梁问夏单方面输出的战斗,结束的时候是在床上。她没打够没解气没想停,但手实在太疼,也实在太累。

两人一左一右躺床上大喘气,一个疼的,一个累的。都默契地盯着头顶的白色天花板,愣愣出神。

憋了一月之久的火气发泄出来一些后,第一感官是空,很空。梁问夏感觉自己心头乃至全身都空落落的,右边眼角还不自觉流下一滴眼泪。

怎么会流泪呢?她不爱哭,也很少哭。

心底烦躁又起,梁问夏一秒钟都不待不下去,腾地起身跳下床要离开。

秦之屿好不容易把人等回来,哪能轻易让她走。

追过去在门口拦住梁问夏,左手捏住姑娘细白的手腕,右手将敞着的木门关上。

明明是有话想跟她说,到了嘴边却又习惯性犯贱,“梁问夏,打完人道歉给医药费的道理,不懂吗?”

道歉?医药费?看来他是还没被揍够,还没死透彻。

非要找死是吧?成全你。梁问夏在心里说。

秦之屿这会儿全身都疼,不再给她打人的机会,在梁问夏出手的那刻,及时握住伸到面前的拳头,再先一步抬腿挡住欲踹过来的腿。

梁问夏没想到狗东西会还手,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没过几招,她反应过来时,已经被狗东西单手捏着两只手腕,举过头顶按在门上。腿也被压制,两条腿,没一条能动弹的。

关键是……她挣脱不开。

岂止,还不能动弹。

两人从上高中因为男女性别意识开始显现,有时会无端生出一种自然又不自然的尴尬后,就不再像小时候那样三天吵上一回,五天打上一架。

加上高中学业相对紧张,高三更甚。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只剩学习,根本没小时候那么多玩闹时光。

印象里,今天这样正儿八经动真格的实战,很久没发生过了。整个高三,他俩一次正儿八经的架没打过,一次动真章儿的嘴没吵过,相处得很是和谐。偶尔的小打小闹,不痛不痒的普通斗嘴说笑,算是往枯燥无味的高三生活加点儿放松心情的调味剂。

所以梁问夏不知道,小时候她想揍就揍,揍得服服帖帖,揍得对她俯首称臣的秦之屿,什么时候长进到能轻松压制她了。

狗东西吃什么了?偷偷找谁偷师了?

梁问夏不是个轻易会服输的姑娘,她属于有仇当场就得报的。趁狗东西长嘴似要说话的分神空档,找准机会,一脚用力踩在他左脚,再迅速去踩另一只右脚。

秦之屿躲避不及,被踩得闷哼。

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两只脚都快断了残了,疼得龇牙咧嘴。

进攻还在继续,她踩狗东西的目的不是把他踩疼就够了的,而是要把人按地上再揍一顿,揍服气揍赢为止。

两人就这么打了起来。

一个进攻一个后退,一个出拳一个躲避,一个踢腿一个闪让。打了一分多钟,最后是秦之屿仗着身高优势和男女天生的力量悬殊赢了梁问夏,把气鼓鼓的她压-在了门版上。

“放开。”梁问夏倔强地仰着脑袋和下巴。秦之屿在上方,又比她高出不少,不得不仰视。

狗东西,别的长处没有,就会长个。

梁问夏打小个高,小学六年一直比秦之屿高出几厘米。转变在初中,青春期的男生长个跟拔草似的,“蹿”地一下就上去了。

她一六五时,狗东西一六一。她一六八时,狗东西一七三。她一七三时,狗东西一八一。

再然后,她就停在了一七三,而狗东西,蹿到了一八七。

她永远比狗东西矮十四公分。

以前的不平衡、不舒服、不爽都没此刻这么多。以前没他高,一样能把他揍趴。但现在却……

“狗东西。”梁问夏的挣扎没停过,太气导致直接骂了出来。

她的剧烈挣扎在狗东西一句柔声道歉中停下来。秦之屿神色认真地看着她,语气也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梁问夏。”先是认真地喊了一声她的名字,而后才是那句迟到近一个月的道歉,“对不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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