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匹枣红色马系在城门里面,似乎是为了守城巡逻而在此休息的,陈轩跑到马旁边松了马绳,然后跃上了马背,她扬扬眉对还在惊讶中的守城官兵笑道,“我去找蒋捕快,麻烦小哥哥帮忙照顾一下舅舅还有我们的毛驴。”说完,不待那年轻的守卫有所反应便疾驰而去。怪不得她不讲究礼节,这个关口,再慢吞吞些如何能脱身?骏马呼着热气,两边风萧萧,向瓦庄而去。
雨过天晴云破处,千峰碧波翠色来……从前汝州烧制的陶瓷被人赞为“似玉、非玉、而胜玉”,其妙处无穷,似乎多少言语也难以形容的完全。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瓦庄,是梁州城外一处烧制土陶器的人口聚居之地,朝廷委派专人进行督造进贡,大年三十,这里比起梁州城里更显得火热,也雾气蒙蒙的,大概是仍在烧瓷的缘故。
四顾心茫然。
草木像脱了发的老人,忠诚守候在无人知晓的林道上,山一程水一程。
从前的人把这一段路叫桐花道,春夏之交的时候一路紫色的芬芳,只是时令是极短暂的,若是出外一趟再回来,那芳影肯定消失无踪。
再往前走,是细水桥,桥是木板做成的,有些简陋,被水沤的有些腐朽,泥浆雪水掩住了它的本色。骏马疾疾踏过,声响留在身后的雪中,陈轩才想起回过头看桥下的涓涓细流,流水穿过溪石,雪片反着光,纷纷投入水的怀抱。她轻声一笑,道,“小红,我们慢点。”才这么大会儿功夫,她就给从看守小哥那里拐来的马儿起了个腻腻歪歪的好名字,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可见,这匹马不仅毛色红亮,外表俊美,而且通人性,品相不凡,若是有机会遇到这样的马,人人皆可为伯乐。陈轩从怀里摸出一个铃铛,挂在小红的脖颈上,好叫它更加得意好看。铃铛是普通的铃铛,系绳也是最普通的,莫以尊贵论英雄。
将小红牵到瓦庄的门口,对着门前的人示意了一下,陈轩往窑厂里边走,大雪天,路面硬邦邦,也让人心惊,她穿过看窑的人,对着中间的人低声道了句,“大伯伯。”
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外面传来了隐隐约约的箫声,正好也让正在沉思的中年男子回过神与陈轩回话。
“济监理,二窑新出的瓷有冰裂之纹,要不要留?”
陈轩稍稍退后,听刚刚过来的青年人与身前的中年人回话。
济青微微抬了抬手,他的声音很平,“这要看总管的意思,先暂且保留,我昨天去瞧过,虽然略有瑕疵,但有几件格外的漂亮,小堂,忙到现在,先回去休息吧。”
青年人舒展一笑,“监理才是宵衣旰食,十分辛苦,我哪里又比得上,看样子是您的侄女来了,我就不多打扰了。”说着,就要告退,与济青和陈轩笑了笑。陈轩本在客套回应,却突然笑语盈盈。
“啊,这是瞿小堂?”她微忖着脸问道。
济青踱步走向一旁放置茶水的桌子,不动声色。
“说吧,怎么大年三十的跑来啦?与你爹娘可曾说过?”济青吹了吹浮在大碗上的茶叶末子,大口吞了几口茶,深夜,需得浓茶方能醒神。
陈轩似一只兔子,跳过去为济青揉了揉肩,为了不要让他说自己力道太轻而下了狠手。
济青咽下一大口水,差点被呛住,可他实在有句话不得不说,“且慢,轩轩!你有什么事就直说,手劲儿不用太大,就你刚刚那几下,倒叫我的十二分精神都打起来了。”
陈轩笑嘻嘻的满脸,见他很劳累,不便与他前因后果长篇大论的给说出来,只是稍稍背着人低调地问了句,“大伯,我想问你啊……这里谁是老大?”
济青的眼皮微微的抬起来又闭上,说道,“当然是……”
是谁?陈轩耳朵贴近了济青,再听,只能听到微微的鼾声……她的这位大伯伯就是这样忙,忙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本质上,他、洪啸都是一样的人,被所钟爱的事所俘获,难以抽离,深陷其中,因此错失了很多天伦之乐。
陈轩走出门,朝瞿小堂追了过去。
“啊,你知道吹箫的是谁吗?”她跟了过去,想表示一些亲昵,却喘着气,脸上浮起血色。
青年却自顾自往前走着,不待她去继续追问,好教人恼。
她继续跟上前去,带了些脾气似的要越过他,在四面传来的箫声中去寻找根源。
瞿堂停在陈轩的后面,看着急出一头汗的姑娘咬着牙四处张望,微微一笑。
“刚刚未听见你的问话,你要找什么人?”青年人的长袍被风吹的微微鼓动,话说出口,在风雪中化作团团白气。
陈轩点头大悟,心道原来如此,却不愿再多说了,“我要找的人多了去了,能都同你说吗?”
这话让人语塞,他打算不与陈轩计较。
瞿堂一笑了之,“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我们都走的慢一些,我带你去。”
陈轩不信,把脸撇向一边,问,“去?去哪里?你肯带我去?”
瞿堂付之一笑,“有什么不肯的?难道神偷陈轩会把瓦庄都劫空?”
陈轩面色一红,把手背在身后,道,“那倒不会。”
她朝后看向瞿堂,本来想等着他,不知怎的又蹦出来一句话,“你不知道,我是注定要成为一代大侠的。”不待他言语,陈轩又接着道,“至于你嘛,已经是位大侠了……瞿堂峡!!哈哈哈哈!!”
陈轩低下头,却发现一个蓝色荷包在他腰间系着,顺手一抽,在他眼前晃悠道,“挺好看。”
“你又欺负人了。”
陈轩笑嘻嘻道,“毕竟这才是神偷本色。”
点击弹出菜单